大唐双龙传(第十五卷)
第八章惜花之人——
徐子陵要运劲划艇时,跋锋寒沉声道:“尽量不要惹起他的注意,现在我们是进行
刺杀,绝非什么依足江湖规矩的决战。( )”
徐子陵垂下头来,不让独孤霸看到他的样貌,船桨徐徐拨在水内,看似无甚劲力,
还透出一种闲适安逸的味儿。
独孤霸的眼光箭矢般往两人瞧来。
由于跋锋寒背向他坐在船头,兼之细雨飘飘,故感觉不到他特别雄伟的身型。徐子
陵脸部则被帽子遮盖,并且佝偻起身体,只像个普通的船夫。
独孤霸只瞪他们一眼,心神便分到其它事物上去。
若两人的小艇是从后面赶上来,他的jǐng觉xìng定会大幅提高,而且他刚与花翎子两师
姊弟碰过头,自然更不以为意。
连跋徐两人都没想过会神推鬼扯的碰上独孤霸,更何况是他本人。
此时独孤霸的小艇离小码头只有二十丈许,而徐跋的艇子则从码头另一端河道近三
十丈处驶来,以洛阳频繁的水道交通而言,实是最平常不过的情况。
跋锋寒早把斩玄剑连鞘放在脚下,务要独孤霸不起丝毫戒心。
独孤霸的小艇首先接近码头,此人显然xìng格急躁暴戾,连等艇泊码头的耐xìng都欠奉,
两脚轻撑,越过丈许的距离,落往码头处。
徐子陵不待跋锋寒吩咐,倏地运劲。
艇子煞那间窜前近三丈,离码头只有五丈的距离。
为独孤霸划艇的大汉愕然朝他们瞧来,喝道:“霸爷小心!”
跋锋寒已用脚挑起斩玄剑,往后翻腾。
独孤霸猛然回过身来,窄长脸孔上那对细长yīn狠的眼睛露出愕异之sè。
“锵”!
斩玄剑出鞘。
独孤霸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快捷,趁跋锋寒仍在水面上两丈许的高空时,扭腰沉身坐
马,一拳凌空击出,务要令对手难以近身。
同一时间徐子陵把船桨从水里抽回,挥手掷出,喝道:“着!”
船桨先一步来到跋锋寒脚下,他与徐子陵数番出生入死,已明其意,单足点上,再
一个腾翻,不但避过对手能摧心裂肺的拳劲,还渡过余下的距离,飞临独孤霸的上方。
徐子陵在掷出船桨后,没有浪费半丝时间,追在跋锋寒之后往码头掠去。
为独孤霸cāo舟的大汉亦一声发喊,拔出佩刀,往码头跃去。
独孤霸一拳击空,知道不妙,最糟是那根船桨,作用本只是助跋锋寒改变腾跃的去
势,可是经跋锋寒脚尖点中,不但改变了角度,直朝独孤霸shè来,还被他把真劲加注在
徐子陵本身发出的劲道里,速度激增,像闪电般朝独孤霸shè至。
独孤霸若硬挡船桨,便应付不了跋锋寒迎头斩下来的一剑;但若是移身闪避的话,
势将失去先手和主动之势。
在权衡轻重下,惟有选择后者。
闪电横移。
跋锋寒一声冷笑,斩玄剑化作漫天剑气剑影,像早悉独孤霸会躲往那个方向般把他
笼罩其中,双脚同时触上实地,左掌准确无误的及时拍在船桨处,把他擅长心分二用的
独门绝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子陵此时踏足码头边沿处,记起此人的劣行,下手岂会容情,从另一边往独孤霸
后方欺去,双拳先后重击而出。
独孤霸的随从仍在凌空的当儿,改变方向并加重了力度的船桨已向他当胸shè至。
他仍不知厉害,运刀便劈。
“叮叮当当”!
连串金铁交鸣声在跋锋寒和独孤霸之间响起,原来他袖中滑出两枝护臂,吃力地抵
挡跋锋寒一剑比一剑快,力道亦越趋强劲,像狂cháo巨浪般冲击他的可怕剑法。最令他难
以捉摸是跋锋寒玄奥的步法,使他出剑的角度变化万千,极尽诡奇的能事。
徐子陵凌厉的拳风从后攻至。
“笃”!
那随从虽劈中船桨,但却像蜻蜒撼石柱般难以动摇其分毫,眼睁睁瞧着桨头撞上胸
口,反掉进河里时胸骨尽碎而亡。
码头上的独孤霸在跋锋寒和徐子陵两大高手夹击下,亦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就在
这最凶险的情况中,独孤阀这在江湖威望上仅次于尤楚红和独孤峰的高手,表现出他真
正的实力和千锤百炼而来的求生本领。
就在前后压迫的窄小空间里,他身体往左右迅疾无伦的晃动几下,右手斜挑跋锋寒
当胸搠来必杀的一剑,左手将护臂从胁下脱手往徐子陵弹出。
“当”!
跋锋寒改刺为斩,仍被独孤霸右手护臂架着,但却把他整个人震得横跌两步。徐子
陵一旋身,护臂贴身而过,右掌扫在失去势子的独孤霸左臂处。
臂骨折裂的声音应掌而起。
独孤霸再一个踉跄,跋锋寒的斩玄剑又来了。
徐子陵则被他护体真气反震之力弹得后退半步。
独孤霸无奈下脱手掷出仅余的护臂,激shè跋锋寒,同时腾身而起,往这时刚飘至码
头对开三丈许外的小艇落下去,带起了一蓬雨粉。
两人想不到他如此强横,在这样的劣势下仍能杀出重围,落艇逃命。
“呛”!
跋锋寒击掉他shè来的护臂,正要追击,河面上传来独孤霸的一声惊呼。
两人定神瞧去,都看呆了眼。
※※※
王世充奇道:“为何万万不可?”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示敌以弱,李密愈轻敌,愈
看不起我们就愈是理想。”
和他仅一几之隔的欧阳希夷不解道:“战场还战场,对付晃公错乃江湖上的决胜争
雄,否则若任由他和独孤阀联手伺机行刺世充兄,闹得大家终rì提心吊胆,我们还用办
其它事吗?”
厅内大部份人都点头赞同。
只有那可风道人一扬手上尘拂,微笑道:“寇兄弟必有独特见解,何不说来一听。”
寇仲从容道:“首先我想知道李密那边的情况是如何呢?”
王世充点名道:“镇周!李密方面的情况,由你来说!”
张镇周道:“自我们开始在偃师筑桥置仓,李密便着手调集粮草兵马,又命大将邴
元真率军进驻洛口,程知节进驻金墉城,单雄信守河阳,乍看似是要进军偃师,但可以
是李密想南面以黄河为屏障,北守太行,东连黎阳,寓守于攻,使我不敢冒然出兵挺进。”
寇仲只听他这番话,便知他是个饶有谋略眼光的兵法家,心忖王世充能守得住洛阳
这中原核心之地,确非侥幸。
见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干咳一声道:“我只听过王伯当和裴仁基,或沈
落雁、徐世绩、祖君彦,却未听过什么娘的单雄信、邴元真和程知节,这三人在李密军
中属什么级数的人物?”
众人见他语中夹杂粗话,不禁莞尔。只有玲珑娇露出不屑之sè,冷哼一声,表示不
悦之意。
杨公卿道:“李密手下确是人材济济,寇兄弟刚才提的五个人,因为在江湖上较有
名望,故广为人知。但其它的文臣武将,称得上是人物的亦大不乏人。程知节、单雄信
和邴元真均为名将,其中尤以程知节最勇猛出sè,此人本名程咬金,发了迹后嫌这名字
不好听,请李密的首席谋臣魏征为他改了这个文雅的名字。”
王世充那外貌令人不敢恭维的长子王玄应接口道:“李密尚有两个猛将罗士信和秦
叔宝,均为武功不凡,jīng擅兵法的战将,遇上时不可不留神。”
寇仲点头道:“多谢指点,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这群将领中,谁曾是翟让的旧部?”
众人瞿然动容。
本有轻视之意的,亦收起蔑视的心。
王世充凝视寇仲好半晌后,吁出一口气道:“单雄信和邴元真都是在李密未崛起时
随翟让打天下的宿将,向与李密的一群心腹不大和睦,但若要煽动他们背叛李密,却非
易事。”
寇仲悠然道:“尚大人请恕我直言,现今天下群雄并起,参与各路义军者,不外
为了功名富贵,或是造福万民。以前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向李密投诚,又或翟让被杀后以
其所部改投这家伙,无非希望买大开大,跟中了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只要我们向这些
人显示出真命天子非是李密,他看似牢不可破的瓦岗王国势将四分五裂,皆因其中破绽
处处,人心不稳。”
接着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的道:“现在形势清楚分明,谁先出手,谁便要吃败仗;
但假若相持下去,待李密恢复元气,尚大人势将危矣。”
大厅中一阵沉默,连呼吸声都似歇止了。
体型彪捍的陈长林道:“听寇兄的话,似乎对迫令李密先行出兵一事已有定计,何
不说出来让大家参详?”
所有目光全集中在寇仲身上,连似对寇仲不屑一顾的玲珑娇也不免。
寇仲大感满意,知道自己在王世充这军事集团中刚确立了地位。从容一笑道:“所
以我们不但不可以主动对付南海派的人,还要利用他们。”
※※※
就在独孤霸要落在快艇之际,艇子像给只无形之手在艇下托动般,倏地横移三尺。
正是这三尺之差,决定了这凶人的命运。
一道金光从水内shè出。
独孤霸在被重创之后,又一脚踏空,完全失去计算,脸上露出惊骇yù绝的表情。
躲在水中的刺客在时间上更是拿捏得无懈可击,刺中独孤霸咽喉的一刻,刚是他大
半截身子正落进水里去,连死前呼喊一声都办不到,就那么没进水里。
两人这才看到杀他的是一只拏着金针的美丽玉手。
跋锋寒和徐子陵那想过会有此变化,呆瞪着雨粉飘飘下回复平静的河水。
沈落雁的美丽俏脸从水面冒出来,向两人展露一个甜美的笑容,道:“多谢两位援
手之德,否则也难以雪此辱恨,但千万不要告诉人是我干的。曲傲不在这里,而是在yīn
癸派一个秘巢内,若你们肯答应为我守秘,我便告诉你们算作回报。”
※※※
寇仲成竹在胸的油然道:“若尚大人能佯作被刺受伤,包保李密会立即大举进犯,
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王世充脸露难sè道:“现在我们防范犹恐不周,若故意给人机会,一个不好,吃了
大亏岂不是弄巧反拙。”
张镇周不知是否给李密打怕了,插口道:“李密战无不胜,即使童山一战元气大伤,
但实力仍在,为何寇兄弟这么肯定可败李密呢?”
寇仲知道若不先增强诸人必胜的信心,王世充这自私自利的人绝不肯去冒这个大险,
语调铿锵的侃侃而言道:“上兵伐谋,而孙子兵法也有知敌的一项。诸位大人该清楚我
的底细,翟让的女儿和我一直有联系,通过她的关系,李密打个喷嗤也瞒不过我,只要
李密中计出兵,我们便以诱敌、暗袭、伏击的战术戳破他战无不胜的神话。”
顿了顿续道:“我已联络上夏王窦建德的首席大将刘黑闼,请他虚张声势来援,所
以只要尚大人肯冒这个险,李密不中计才怪。”
众人为之动容。
王世充jīng神一振道:“可否让我一见翟娇的人?”
寇仲拍胸道:“见翟娇也没有问题,不如就今天!”
王世充至此那还有怀疑。但杨公卿却道:“不过安排被刺一事必须计划周详,以保
万无一失。待见过翟小姐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尚大人意下如何?”
王世充拍案道:“就是如此。”
寇仲心下大快,心想李密今趟你若能逃出此劫,我寇仲威震江湖的人名就倒转来写。
心中同时想起埋在城外秘处的面具,应可大派用场。
若没有跋锋寒和徐子陵之助,他绝不敢让王世充去冒被刺之险。
因为对手实在太强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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