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自顾着道:“大海寺一战,若不是罗士信突出奇兵,张须陀定然难逃死劫?金堤关能够防住荥阳雄兵,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李密原本打算杀翟让夺大权,后来改为背弓请罪反戈一击,最后架空翟让夺得大权,其中那么多的戏份更少不了你的影子;更重要的是……牧场一事,将四大寇与飞马牧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连我也大意受伤,甚至让秀差点魂归天国……这些事可都是落雁的杰作呢!”
说着说着,朱浩也难掩心中烦躁。
其余都好说,只有商秀受伤一事因为他的自责,此时反而耿耿于怀。
沈落雁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方才自嘲道:“牧场一事,到底是谁将四大寇、飞马牧场以及我瓦岗军一起算计进去了?朱将军可不要夸错人表错情了。”
听到对方声音中难以抑制的怒意,朱浩也猜想出沈落雁后来定然也受到了一些委屈。
可是他又不是真的神算,当然不知道沈落雁在牧场之役事败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和委屈。
19.00吃饭,修习,修改朱浩轻轻的贴近沈落雁,声音却有些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密有冒险的决心,当然就要做好承受失败的准备。还有,你难道不知道我与牧场一直关系很好吗?且不论我刚好在牧场,就算不在,我也会尽力阻止李密的阴谋。”
“成王败寇,并怪不得谁。这个奴家也是知道的。”
沈落雁有些厌恶的转过头去,却忽然吐出了她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尖刻话语:“朱将军真是人财两得,商秀是否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呢?”
朱浩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想到自己为何要和一个女人动气,反而道:“我很高“什么?”沈落雁有些反应不及。朱浩调笑道:“你是在吃醋吗?”“谁。谁说的!”沈落雁俏脸绯红,恼羞成怒的反肘一击向身后朱浩的软肋。朱浩不着痕迹地在她腰际轻点一下,沈落雁忽然觉得全身忽然失去了力气,手肘击在朱浩腰上反倒像是情人打情骂俏一般。“被人算计的感觉是不是很不舒服?我被你设计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朱浩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赌场上朱浩刻意抓了沈落雁的手臂一下。可不光是沾点便宜那么简单,同时将一股长生真气注入了她体内。所以在她们一堆人离开了十余里之后,朱浩仍旧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所在。并且在朱浩跃上马背之后一瞬间就让那股真气发作,使沈落雁失去了行动能力。我绝不会背叛密公!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沈落雁想明白一切,反而平静下来。
“别说地这么伤感情好不好,你认识我还在认识李密之前。记得吗,当日我曾问过,如果我有李密那般名望。你会来选择谁。”
想起当初自己那种半旁观半游戏地心态,朱浩忽然觉得半年前才发生的事情竟然让自己感觉那么的遥远。
现在想来,不禁觉得两分好笑。
沈落雁想起和朱浩初遇的那一天,还有当初李密的知遇之恩,还有到了瓦岗之后的满腔激情,还有牧场失败之后的彷徨无助,还有再回李密身边时的心灰意冷。
还有李密再次交给她任务时候那种已经无法消磨地隔阂……沈落雁忽然觉得很累,一个女人要作出一番功业便是这么难么?
身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不能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沈落雁忽然全身一僵,使劲挣扎出朱浩的怀抱并坐正身子。
坚决的道:“你杀了我!”
“你当我是傻子么?”
朱浩哭笑不得的道:“虽然你投靠了李密之后就屡次算计我,我们之间也算得上是苦大仇深了,可是要我杀了你对我有丝毫的好处吗?”
沈落雁转过头去,紧紧咬着下唇。
她投靠李密之后地确多次想要算计朱浩,可是到头来却成了如今的尴尬局势:大海寺之战是李密打开实现自己理想的第一道门,可是被罗士信的突出奇兵毁掉了一切地布局;联合几路义军围杀朱浩,却因为错估了朱浩的实力反而成就了他的威名;联合突厥之策也被朱浩用来打击李密威信,以致世人皆知李密卖国背主遭人唾弃,陷李密于不忠不义之地;背弓请罪之举算是挽回了一些声望,可是李密的仁义之名变成了假仁假义;行王道之事已经化为泡沫。
…所以李密改为行霸道之举。
牧场一役,沈落雁、李天凡准备驱虎吞狼嫁祸东吴之计,没想到朱浩将计就计令牧场卧榻之侧的忧患四大寇成为昨日黄花。
还活捉了李天凡王伯当。
令李密的图谋牧场的“愚蠢”
举动天下皆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说的她和李密这样的自作聪明的人了。
细数李密到了瓦岗之后地一系列大举措,无不在朱浩的算计之中。
因而处处受制。
而朱浩,以白身入朝,短短半年,打败江淮东海二军,并化解了宇文化及与王世充和独孤阀这样野心勃勃的势力对江都地图谋,在南京完全站稳了脚跟。
不难想象,杨广大行之后,朱浩至少也是一代权臣,他日取而代之也不是妄想。
而以王世充、宇文化及之辈地短视无谋,拥有正统号召力的江都军要打开通往东西两都地门户并不难。
那么以后……沈落雁不敢想,一个装神弄鬼之人也可能坐上那无数野心勃勃之辈渴望的位置。
“喂!”
朱浩拍了拍沈落雁的肩膀,终于把想事情怔怔出神的沈落雁唤醒过来。
“什么?”
沈落雁条件反射的问道。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焕唤了你几声都不见答应。不会是想我了?”
朱浩自恋的道。
沈落雁脸红的啐了一声,道:“好不要脸!”
了。
”
朱浩理了理她耳鬓的几缕乱发,轻佻地道:“要是李密不来赎回你的话,以后你就一直要为我打工了。
”
沈落雁心中生出一丝暖意,只是想到自从被逼狼狈跳入湖中最后到回归瓦岗所受的那些遭遇。
便任性的将之全部归于朱浩地头上。
虽然知道成王败寇事之定理,可是仍旧恼恨他害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了。
朱浩问道:“素素被人救走了?
”
朱浩见沈落雁不理他,便自顾着叹道:“不知道她是否遇上了好人家呢?
”
“朱公子真是多情呀!
”
沈落雁忍不住讥诮道。
朱浩笑了笑。
道:“还说不是吃醋,我都闻到酸味了。
”
沈落雁羞恼的满脸通红,不再说话。
两人骑着一匹马不紧不慢的顺着道路一路往西南而去。
一路上朱浩不停的讲笑话逗沈落雁开心,可是人家不领情,硬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口,一时间失去兴趣的朱浩也沉默了。
天空阴沉,月亮早已隐没在云层之后。
只是朱浩察觉前面有一队比较奇怪的人马,便故意朝那边赶了过去。
模糊的夜色中。
对面几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只是沈落雁看到这对人马的时候,忽然低呼了一声。
朱浩心中大喜,看来还是找对人了。
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游荡地,当然不是正常人。
前面那一队是三个劲装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行,他们早已发现了朱浩和沈落雁这一对奇怪的来客,不过在没有表达出来意之前,他们也紧紧是保持戒备而已。
朱浩驱马赶上。
另外几人看到他们俩人的清醒,顿时了勒马止住。
当头一形容威武虎背熊腰的壮汉最先看清朱浩怀中的沈落雁,马上戒备着开口道:“沈落雁,你来这里作甚!
”
听他喊出沈落雁的名字。
马车里忽然传出一声娇呼。
显然里面的女子是受惊了。
朱浩扶着沈落雁下马,拱手答话:“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朱随,并无恶意。
”
朱随是他随口捏造地名字,要是明目张胆的说他是朱浩,谁知道对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对方还有一位面容俊雅的中年儒士和一位五短身材地矮子壮汉。
三人尽皆眼中神光隐现,气势不凡。
当先壮汉神态从容,身上却有一股血煞之气,也只有多番出生入死的大将身上才有这样的气势。
沈落雁显然也认出对面人是谁了,不过还是撇过头不去理会。
那壮汉狐疑的看了朱浩一眼,转而言道:“在下籍籍无名之辈。
料想阁下定未听说过。
”
那五短身材的矮子却恶声道:“你定是这沈落雁的姘头了,要打便打,哪有那么多废话!
”
说着便掣出一对铜锏。
盯死了朱浩。
“兄台慢来!
”
朱浩赶忙喊了一声。
哭笑不得的道:“这沈落雁如今是我俘虏。
如今来找阁下只是求证一件事而已。
”
“哦?
”
一听到大名鼎鼎的“蛇蝎美人”
沈落雁竟然被他俘虏,三人的看向他们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无比。
“请问你们是哪一路义军?
”
朱浩客气地问道。
当头那人显然是将帅之才。
显然朝廷将领是不会穿这一身打扮并作出截下瓦岗侍女的事情的。
那中年儒士正要说话,忽然被当先那人按下,就听他哈哈道:“在下长乐王手下骁骑将军刘黑闼。
”
朱浩一听他地名字就忽然拍了拍额头,早该想到是刘黑闼了,只是从未见过真人,现在才知道对方身份。
是否天意如此,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在那么多地事情脱轨之后仍旧有素素陪同翟娇离开瓦岗一节。
不同的却是,原本是为了到历阳看尚秀芳地表演,现在却是为了逃出瓦岗扳倒李密。
朱浩拱手笑道:“刘将军大名。
在下听闻久矣!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面。
幸会幸会!
”
刘黑闼显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他,只是随口应付了两句,连身边两人的身份都没有介绍给朱浩。
朱浩也懒得理会那许多,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刘兄。
马车上的是素素小姐?
我只是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
刘黑闼听他说的诚恳,又有沈落雁在一旁,于是点头道:“正是!
”
朱浩点头道:“那便是了。
我能问她几句话吗?
”
刘黑闼沉吟一下,朗声笑道:“朱兄问素素小姐,我也做不得主。
”
朱浩答应了一声,在沈落雁莫名其妙地眼光中对不远处马车里的方素素温声道:“素素小姐,我可以问你几句话吗?
”
素素刚才只是掀开帘子透过缝隙偷看了他一眼。
只是她没有学过武功,沉沉夜色之下也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听说沈落雁被他俘虏,心中自是不信,不过听到朱浩的声音,却觉得柔和亲切。
此时便想也不想就答道:“朱公子请问!
”
朱浩道:“你们小姐和老爷地事我也知道。
不过翟大小姐已经被送回瓦岗,你一人回去也没有丝毫作用。
今后若是有契机,或许还能在外面相见。
翟大小姐也不希望你莽撞的回瓦岗受苦。
所以。
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你最好不要想着现在回去侍奉大小姐。
”
素素听到翟娇的消息,顿时觉得心里难受。
前日她们一行人马在山阳遭遇袭击,若不是翟娇全力保护,不会武艺的她早已死在乱刀乱箭之下了。
后来江淮军、沈落雁的人马、还有护送翟娇的人马三方混战。
要不是翟娇带着她奋力突围,恐怕她早已埋骨荒野。
也正是因此,主从才失散了。
后来翟娇被俘,沈落雁的人最后才找到了她。
正巧押解回去地途中,她听到耳边一阵蹄声,只是心存万分之一的希望忽然喊出一声“救命”
,没想到路过的刘黑闼三人却杀散了押解她的瓦岗武士,将她救出。
现在想起翟娇的好来,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朱浩听到车厢传出嘤嘤哭泣之声,赶忙安慰道:“你也毋须担心翟大小姐的安危。
李密假仁假义之辈。
在没有完全掌握瓦岗大权之时断不会下手杀害大龙头翟让一家。
我可以保证,你们大小姐至少在一年半之内是不会有性命之虞地。
”
“那一年半之后呢?
”
听到他的话,素素赶忙紧张的问道。
朱浩笑道:“一年半之后李密就要去追随杨玄感。
继续去祸害他的旧主人了。
”
沈落雁冷哼一声。
转过身去,刘黑闼三人却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听他如是说。
车厢里的素素也破涕为笑。
朱浩继续道:“素素,你也毋须为身份自卑。
翟大小姐虽然脾气不好,却是面恶心善,一直是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的。
”
“这个奴家知道……”
素素想起翟娇的好来,顿时情绪低落。
沈落雁奇怪的看了朱浩一眼,却没有说话。
朱浩笑道:“所以你也算是翟家的半个小姐了。
大龙头名声显赫,素有容人之量,你算是他的半女,身份当然不低了。
以后出嫁的话,夫家定然要下够聘礼才行。
”
转眼间,素素就由翟娇的贴身婢女变成了翟府千金。
朱浩这偷换概念的本事,令在场众人佩服不已,只是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些话地意思。
看他对方素素这样“献殷勤”
,难道他是想要娶素素?
素素虽然伤感翟娇之事,可是对自己身份的改变一下子也适应不过来。
又被人家当众说了嫁娶这样的私密事,当下讷讷不能语。
朱浩也知道刚才那些话有些强词夺理地嫌疑,于是转问道:“素素,你可知你生父身份?
”
素素凄然道:“奴家自小家道中落,父亲在我出生不久就走了。
只听娘亲说过他曾入朝为官,奴家却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官了。
”
朱浩随口诌道:“你父亲本是朝中御史,因弹劾奸臣遭到构陷。
本来你们母女是要落入教坊司地,后来有位乃父挚友打点才得以逃脱。
唉,你乃是忠良之后,却因母亲重病而被卖入翟家。
我说的可对?
”
什么忠良之后是朱浩猜地。
反正只要在朝中做过官,管他贪官清官,反正素素又不知道,所以就安一个御史大夫的要员。
再说只看她父母双亡,就知道她母亲后来也病死了。
这些话对朱浩来说当然是随手编造还经得起推敲。
素素惊问:“朱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
这下其余众人看朱浩的眼光都变了,都有些怪怪的味道。
朱坦然道:“我如何知道这些的并不重要,只是带给你一句话。
你今生的寿元过盛而福缘浅薄,如果不找一个合适的夫君,那么……”
“那会怎么样?
”
刘黑闼看着忽然间变得仙风道骨的朱浩,赶忙追问道:“何谓合适夫君呢?
”
朱浩朝他挤了挤眼睛,笑道:“当然是寿元不多而福缘不俗之人了。
”
刘黑闼顿时一怔,沈落雁却朝朱浩翻了个白眼。
朱浩说道:“你们记住一句话----善为寿相,德乃福根。
言尽于此,在下告辞!
”
说着便抱拳准备上马。
沈落雁眼珠一转,正想要当着其余人的面揭露他的身份,朱浩先一步在她后颈一指,沈落雁顿时张口却吐不出半个音节,喉咙更是干热的苦不堪言。
“朱兄请留步!
”
刘黑闼赶忙挽留道。
朱浩回头笑道:“还有事吗?
”
刘黑闼犹豫了一下,道:“朱兄说的可是真的?
”
朱浩笑而不答。
刘黑闼摸不清他的想法,只当是安慰素素之言,正想要把素素交给朱浩时,忽然听朱浩开口道:“是否有人曾给你看相,说你山根太低,眉间煞气过盛,活不过四十一岁这一关?
”
刘黑闼惊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
朱浩故意看了看素素的马车,微笑道:“二十年前的事我都知道,这点事当然也不例外了。
”
朱浩忽然觉得,冥冥之中的上苍也想要给素素和刘黑闼一段缘分。
所以他就干脆借上天的手来撮合俩人,试试乱点鸳鸯谱会不会点出一段佳话来?
刘黑闼感觉到完全看不透朱浩的深浅来,这令他生平首次生出无所适从之感。
却听朱浩哈哈一笑,道:“宁道奇的本意是劝你早归乡里,隐居避世以保全性命。
我说你和素素两人都能长命百岁,你信也不信?
如今上天赐给你一番机缘,如果你因一两句话而退缩,畏首畏尾,错失良机,岂是大丈夫所为?
且听我一句劝----惜取眼前人。
”
言罢,转身纵马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现在想明,这一番话竟然全市撮合他与素素的。
刘黑闼看了看马车上的素素,又怔怔的目视朱浩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他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