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丹药大佬,都拒绝得干脆利落,一点讲价的余地都没有给赵焕留。
一丝阴翳在赵焕眼底一闪即逝。
他目光扫过冯不疑和祝贺,轻叹道:“昔年太子开府,以一府之力改变了药田耕作模式,使得养气草产量翻了十倍,没想到对丹药价格却没有什么影响,众爱卿当真无法解决练气丹成本的问题么?”
两人被这目光扫得有些难受,炼丹三大家有两家都倒入了太子党。
太子创的功绩,却没有惠及国本,那这攻击还算功绩么?
这是要拿太子说事儿啊!
冯不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太子降低养气草成本,乃是千秋之功,我们也托太子的福,降了一次价格。只可惜臣等实在不争气,想要再降一次成本,可坊内炼丹师一个个居功自傲,我们又培养不出新的炼丹师,实在惭愧啊!”
价格降不下来,是炼丹师成本的问题,你就别难为我们了。
另外两人,也配合出演。
至于丹坊掌柜,更是一个个叫苦不迭,好像他们是驭下不利的废物,大虞王朝的罪人。
苦情戏唱得老好了!
赵辞看得直呼精彩,这群人算是把躬匠精神玩明白了,碰见事情就是认罪诉苦,反正炼丹要指望他们,赵焕就算生气,也不可能责怪哪怕一丝一毫。
早上冯苦茶给的手札,他粗略地翻过一遍,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奔着降丹药成本去的,而且取得了一定成效,不存在丹药价格降不下来的情况。
一出苦情戏唱下来。
唱得赵焕意兴阑珊。
“也罢!降丹药成本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若有正经法子,你们三大家也不会为难成这样。奇技淫巧倒是有一丝突破的可能,可你们又是正经炼丹师,哪会想到这些?”
赵焕目光滑向赵雍:“雍儿,近些日子你建丹坊颇有成效,定有不少心得体会,面对这件事情可有良策啊?”
听到这个问题,赵雍头皮都麻了。
这是要鼓动自己跟他们卷价格啊!
他凌晨才从祝家拿到了新的工艺,转头赵焕就为难他,这不是折磨人么?
可,可我这东西也都是从祝家拿的啊!
赵雍偷偷朝祝贺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发现祝贺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给他眼神交流的机会。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儿臣愚钝,暂时没有想到良策,但儿臣一定尽力,尽量在贡丹大会上为父皇分忧!”
咋办?
先和稀泥呗!
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两边都不得罪。
赵焕似乎并没有继续为难他的念头,转而看向赵辞:“辞儿呢?”
赵辞深吸了一口气:“孩儿尽力,一定能赶在贡丹大会上为父皇分忧!”
赵雍:“……”
我尽量。
你一定。
是吧?
祝璃更是兴奋,紧跟一句道:“陛下!我父亲说过一句话,叫做侠之大者,当敢为天下先,我一定全力协助殿下。”
众人:“……”
他们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两人,他们倒是理解两人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心理,可这俩人凭什么啊?
“好!”
赵焕有些感动:“虽说此事艰难重重,但少年人轻狂一些不是坏事。祝疆养出一个好女儿啊,说来也许久没见过这个老朋友了,只可惜孤离不开临歌,不然也能北上找他叙叙旧。”
听到这话,祝贺等人顿时面色一变。
这话什么意思?
是打算再扶一把祝疆,帮他守住家主之位?
我们上午才让渡大利给赵雍,难道还嫌不够?
他们头有点疼。
祝贺回头看了一眼赵雍,这会轮到赵雍低着头不跟他对视了。
“既然雍儿辞儿都这么有为国分忧的决心,那么不如这样。”
赵焕似因为这两个儿子颇为振奋:“这次贡丹大会,谁拿到多少订单,你们各凭本事。但孤会从私库里面拿出二十万两当额外的添头,谁让丹药价格降得多,这添头就赐予谁,并且丹坊冠以‘国丹’之名。”
“嘶……”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添头好像有点大啊,倒不是说这二十万两,而是这国丹的名头。
大虞将士用了,惦念的是谁的人情?
国丹的牌匾朝门框上一挂,同样质量的丹药,别人买谁家的?
这是倒逼着我们降价啊?
赵焕笑着道:“当然!这添头,也不光这两个小子能抢,几位爱卿若也能降低成本,也可争一争这国丹之名。当然,你们也不要勉强,这价格一定,以后就不能降了。
若是为了这虚名弄虚作假,导致拖垮了丹坊,那孤也会自责心痛的!”
众人:“嘶……”
赵辞也不由感叹,这老登真是好狠的手段,现在都知道皇帝身体抱恙,以明面上的衰老速度,可能最多不过十年,此刻太子跟四皇子斗得正是火热。
恰好赵雍这个标准的太子党开府,直接抛出国丹之名,逼他们让渡利益。
就算他们再舍不得降价,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了。
恰好祝家又在争家主,这就更难受了。
他瞅了一眼赵雍,发现这哥们正一脸便秘的表情,好像正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赵焕见他们不说话,微微皱眉道:“诸卿不说话,是觉得国丹之名太虚,提不起兴趣?”
“不不不!”
祝贺连忙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国丹之名,乃吾辈炼丹人梦寐以求,定会竭尽全力!”
他一说话,其他人纷纷应声。
赵焕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甚好!前些日子,赵燮这小子还找上门邀功来着,说破解了前朝弩车,能让我大虞车兵战力翻倍。诸卿今日也决意勠力同心降低丹药价格,大虞有文臣武将如此,何愁故土不复啊,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爽朗,众人心头就越纠结。
赵燮,瑛亲王世子,今年开府的七个人中有他一个,铁杆四皇子党,与黄海公输氏交往甚密。
什么破解前朝弩车?明明就是从公输家讨口子讨来的,这是拿四皇子点我们呢!
难受啊!
他们虽然难受,但仍然山呼海啸地吹起了彩虹屁。
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大虞马上就要繁荣振兴的快活气氛。
赵焕很满意,点了点头:“既然册子诸卿都收到了,那就好好回去准备贡丹大会吧!辞儿雍儿留一下,陪孤吃个饭!”
“臣告退!”
“臣告退!”
“草民告退!”
“陛下,我能不能留下来一起吃?”
唰……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祝璃,包括赵焕。
祝璃被盯得浑身难受,赶紧改口道:“不在这里吃也行,殿下!我去宫外等你!”
说罢,便一路小跑离开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其他人也行礼告辞。
于是,御书房里除了太监宫女,就只剩下了赵家父子三人。
赵焕轻轻咳了咳,尽显疲态,好像跟这些人斗智斗勇,消耗了他不少能量。
但他脸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容:“你们也别站着了,快坐,等会饭菜就好了!”
“是!”
赵雍有些激动,飞快跑到赵焕面前落座,赵辞也坐在了赵雍的旁边。
瞅了一眼赵雍孺慕的眼神,不由心中有些唏嘘。
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皇子都把跟赵焕共餐当成莫大的恩赐。
看来他们的确特别崇拜这个父皇。
赵焕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轻叹一口气:“明明是冯祝杨三家藏私,重担却压到了你们两兄弟的身上,为父这么做,苦了你们了!”
“父皇,儿臣不苦!”
赵雍激动道:“一切都是为了大虞百姓,儿臣是大虞皇子,理应为国分忧!”
赵辞愣了一下,这么亢奋啊?
自己不亢奋一下,好像不太礼貌。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父皇!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