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邯方才只是粗略看了几个字,已是有些麻木,还没太看明白,只记得字条之中,似乎确实提及了襄阳。
听到薛嘉追问的急,立时整个儿阅览了一遍。
还真是。
皇帝带着所部两千人,去打襄阳了。
狄邯:.
这一年来,他们不是没有攻过城。
宛城、新野,都打过。
下头的小县城,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没有攻下来,但也让东胡人应接不暇,有一定战绩。
可襄阳城?
压根没人想过去打。
天下少有的坚城,又是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不合全军之力猛攻三五年,怎么都没有可能夺下。
而且襄阳城之中,还有石周曷部的投石砲。
这东西,可是石周曷部压箱底的存在。
当年东胡人就是以投石砲,一举攻破了久攻不下的襄阳城。
时过境迁,谁知道本就专攻于大型器械制造的石周曷部,又对这种大杀器,又了什么改进?
汉军上下,对襄阳城的争气情况,也有些抓瞎。
没人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城中还有多少兵马辎重,城内还有多少人心向汉室。
更不知道守将大贺履,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有件事情就白在明面上,区区两千人,肯定是拿不下襄阳城的。
皇帝虽然百战百胜,但攻城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真能随随便便就攻下城池,当年在荆南的时候,也不至于在武陵城下僵持了许久。
能快速破城的手段,无非就是水攻、奇袭、穴攻、诈取这些罢了。
但这些手段已经用尽,且都有先例,大贺履乃东胡宿将,肯定早有防备。
根本难以成事。
而且距离汉军进入荆北,已有这么长的时间,大贺履肯定会进行针对性的布置。
打宛城、新野尚且如此困难,更何况打襄阳?
故此,就算薛嘉猜中了皇帝的意图,狄邯看到了字条上的叮嘱,也没有吭声,对此并不太乐观。
帐中沉默了良久。
无声的不仅是狄邯,还有侯君延与乐顺。
唯有薛嘉,苍白病态的脸上,仍旧带着一股笑意。
他顺手将字条抽到了自己手里。
帝王真迹,这东西可不嫌少,以当今陛下的成就,拿来当传家宝是没问题的。
虽说字儿差了点,但.这未尝不是一种特色。
沉默良久,狄邯还是开口了:
“军师,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很简单。”
薛嘉咳了几声,配上个人专属bgm,解释道:
“如此安排之后,一旦攻下襄阳,便可改变整个荆州的战局,咳——”
薛嘉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以几人之智,稍加点拨,便能想明白。
汉军大举攻城,全力威压荆州各个郡县,给东胡人上一上对抗。
皇帝攻下襄阳,便相当于一个信号。
襄阳都破了,你什么新野什么宛城,还能守得住吗?
很容易就让各郡县的守将迅速归降,再不济,也可能弃城而走,攻城略地就容易了许多,很容易占据整个荆州。
而有了一定的优势,打出了势头,后续还能发动百姓,不断起事。
毕竟皇帝深入汝南,就是为了救援归义军这些民间义士,已经赚够了人心。
稍有优势,必然会有源源不断的义军起事。
同时,荆州战事一旦顺利,管不管蜀南的韩起都无所谓。
你韩起就算要拥兵自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打的。
狄邯等人登时无言以对。
皇帝在字条上的安排,很合理啊!
攻破襄阳就相当于总攻信号,拿下襄阳,等同于荆州安全,就算蒲前部派大军前来硬打,他们也能据淯水而守。
但襄阳,真是那么好打的??
不过纵然如此,也无可奈何。
皇帝都告诉他们要干什么了,他们总不至于耽误战机,违背君命吧?
就这样,三个将军在薛嘉的注视下,一起又冷了几息时间的场,只能听见不断的咳嗽声。
最后可能还是狄邯觉得身上箭疮没好完全,身子还有点虚,薛嘉离他这么近还一直咳嗽,自己容易被传染。
终于是在苦思冥想之际,拿定了主意:
“各自先回去,召集部曲,将总攻的事情吩咐下去,一切都按着陛下的意思。”
等到几人出了大帐,狄邯才稍稍松了口气。
抚摸着肩上结痂的箭疮,喃喃道:
“十五次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总攻,会不会是第十六次。”
——
三月底,春夏之交,正是谷雨时节。
襄阳城位于汉水中游南岸,自从当年刘表莅襄作荆州牧治始,历为州、郡、府、县治,为历代兵家所看重。
城墙总长为十数里,城垣上设置垛堞四千余,护城河最宽处,甚至近千尺。
谷雨中的汉水涨水寸许,连带着护城河也有所涨水。
但并未有半分影响。
大贺履自去岁开始,就一直在稳固襄阳城防,如今已是固若金汤。
他有自信,哪怕汉帝来攻城,都能固守数月。
汉帝擅长的攻城手段有哪些?
诈城、夜袭、穴攻、水攻。
大贺履已经彻底封锁城池,无法进出,并不怕诈城。
夜袭只能袭击疏于驻防的城池,大贺履未曾有一日懈怠,城中军将也一心守城,自然也不担心。
更不用提穴攻了。
襄阳城三面环水,且有一条天下少有的宽大护城河,你敢挖,这边水直接就给伱穴淹了。
唯有水攻比较让人畏惧。
但大贺履早就针对性的布防,不断加固城墙,并制造排水器械、甬道。
如今哪怕是遭逢如长沙郡那般的大水,襄阳城也不容易受到影响。
就算如今是春夏之交,谷雨时节,也不会有洪涝水祸。
滴答滴答——
雨水淅沥沥。
大贺履已经听了许久,习惯了。
这连绵的雨声,有时候还挺助眠的,让人身心为之一轻。
轰——
夜里忽的一声闷雷。
不算太刺耳,但恰好吵醒了熟睡之中的大贺履。
窗外一阵带着湿意的风吹入屋中,让只着单衣的大贺履觉得有些凉意。
但他并未来得及穿衣,只是眉头微皱,手肘撑在床榻上,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声。
眼前的黑暗和寂静,让他感到一丝彷徨。
“总觉得有什么事”
大贺履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但始终弄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就像是握不住一把逐渐消散的烟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