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我愁眉苦脸道。
“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跪着来求老子,老子还不教,你倒是端上了,什么问题?”凤九冷笑着说。
“很严重的问题,我极度恐高。”
我这句话一说不要紧,凤九立马就急眼了,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那么大,两撇神气活现的胡子此刻已经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来。
“小子,此事事关重大,你莫要寻老子开心,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恐高?”凤九果然咆哮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凤九的懊恼与失望。
“二两七,这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这见不得太阳的贼骨头,不去睡你的大觉,反而在我这曹公馆门口鬼吼鬼叫的扰人清静做甚,居然还抽你那破烟斗,污染了这一方的空气,你老小子是个飞贼可以晕血,他是个废柴为什么不可以恐高?”
一身雪白唐装叼着一只雪茄的老乌贼懒洋洋的晃了出来,这老朋友见面分外不同,嘴里往外蹦的每一个字都如匕首投枪,老乌贼一边皱着眉头说话,同时还一脸嫌弃的用手掌拨开周边空气里的烟雾。
这二两七就是老乌贼对凤九的专用“昵称”我虽然不懂,但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两位老朋友就如针尖对上麦芒一般怒气冲冲的对视着,就像是两头红了眼的公牛。
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哪里还是什么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高手,俨然是两个拿着水枪对滋的小孩。
“老王八蛋。”
“二两七。”
两人突然哈哈大笑,开始热情拥抱了起来,把对方的后背拍的砰砰作响。
“你们二位不结婚,真是有些可惜了。”我弱弱的吐了一句槽。
老乌贼和凤九闻言就像被雷劈了一般,两个活宝瞬间石化,然后立刻手忙脚乱的把对方推开,然后对着我异口同声的说了一个字,这个字当然是滚。
“老王八蛋,你是不是又摆老子一道,这恐高可怎么办?”神偷凤九严肃了起来。
“二两七,我这回真不是摆你一道,要我说,你那晕血,他这恐高,都是矫情,我是郎中最能医病,想不想听一听怎么治?”
这回我和凤九异口同声的回答了一句,不想!
“靠,二两七,这小废柴头一回来我这曹公馆时,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怎么样?”老乌贼用手指着我问凤九。
“虽还是差了些,但我估计他的力量是常人的五至六倍,体内斗气尚未出现,勉强可以学老子的本事了,老王八蛋,你问这个是何意?”凤九带着狐疑的回答道。
“二两七,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被我调教成了能入你法眼的材料,你又要人品好,又要材料好,又要对你脾气,还要不恐高,你二两七是不是太不要脸了,天底下有这十全十美的好事,你下次叫上我!”
凤九这回没有急眼,而是抚摩着胡子低头沉思了起来。
“册那,老王八蛋这回说的倒是有些道理,这世界上确实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是老子糊涂了,老子先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来跟你商量,老子先走了……”凤九抬头正色道,话音才落地,原地刮起一阵邪风,几片枯黄的落叶从我眼前摇摇摆摆的飘然落地,定睛再看,那体格异常高大的神偷凤九已然杳无踪影。
“这么快。”我脱口而出。
“二两七绝不是浪得虚名,我老乌贼确实是追不上他,我今天送你这诺大一场造化,你也不说谢谢我老人家?”老乌贼一脸促狭的看着我。
“二两七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是很好奇,于是问老乌贼。
“凤九是个孤儿,双亲死的早,他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肯收养他,所以自小就无家可归在外流浪,五六岁就在街头乞讨,垃圾箱里刨食,有一回坐在马路牙子上晒太阳的时候,有位老者路过,见他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实在可怜,就给他买来两个白面馒头,又问了问他的生辰八字,这个凤九倒是记得的,老先生掐指一算,继而仰天长叹,二两七钱的骨重命格,命贱如草芥,注定一生孤苦多舛,要在凄风苦雨里挣命,老先生塞给他十块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我帮不了你,好自为之,这冥冥间自有天理命数,你日后就算是做贼也要做个义贼,莫要做个大恶人,那老者去时犹自慨叹,如此奇才,可惜了。”老乌贼提及老朋友凤九童年时经历的苦难,也很是唏嘘,情绪有些低落。
“这位老先生可是哪位世外高人哪?就这么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凤九日后会做贼?后来呢?”
我和老乌贼肩并肩一面说话,一面往曹公馆里走。
“所以有句古话叫作人不可貌相,你若不是蛇信领进门来,或许永远以为那个丝瓜只是个肯让你蹭饭普普通通的房产中介罢了,后来,果如那位不知名姓的老先生所言,凤九做了贼,他遇到了他师傅,一个下九流的恶人,这恶人收养了四五个街头流浪的小孩,既不让孩子们上学,也不让孩子们玩耍,而是关在院子里训练,练什么呢?练习怎么做贼,要说起来这里头的门道就多了去了,一言难以尽表,二两七是贼祖宗,日后你去问他去,训练完了自然就是上街去偷钱偷东西,每个孩子都有指标,若是完不成指标,当晚回去就是一顿毒打。那恶人则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年幼的凤九则开始在街头崭露他杰出的天赋,做贼的天赋。”
“凤九这身本事是跟那个恶人师傅学的?”我问。
“呸,就他也配,他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还需要靠孩子们养活?凤九一生只失手过一次,十一岁那年被人当众抓住,然后就像条野狗一般躺在地上被人群踢打,过于愤怒的失主甚至当众砍掉了他一根指头。当夜遍体鳞伤的凤九,对着自己的左手,用白纱包裹好了伤处却依旧鲜血斑斑的左手发下一个誓言,此生绝不会再被人抓住。自此凤九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怎么才能让自己快起来,十二岁他的恶人师傅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抓住凤九,就算是领着大伙一起抓也是徒劳,十四岁凤九用擀面杖痛打了他的恶人师傅一顿,尽取了他多年搜刮来的钱财,发给那些小孩做了遣散费,然后挥一挥衣袖,飘然而去,从此自立门户,独来独往。你对他还是尊重一些为好,他无师自通自己悟来的这身本事看来是想全部教给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叫他二两七是因为这厮自诩身轻如燕,有如凤舞九天,所以自号凤九,我故意拿他天生是个贼骨头命格轻的只有二两七来噎他,我老乌贼叫得,你却叫不得,知道了没?”很少见这么一本正经的老乌贼,我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地底下这些勾当,这些物事,你莫说给二两七听,并非是信不过他,这人与我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渡者六道的规矩不容逾越。当你开口的那一瞬间,已经将自己与伙伴置于危险之中,秘密生来就该沉睡,不要搅扰它的安眠。”老乌贼异常严肃。
叮一声,电梯已然落地,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我眼前差点一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七彩的纸屑正在半空飘飘洒洒的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和肩膀上,然后砰的又是一声响,第五打开了一瓶香槟酒,更有七彩的气球悬浮在各处,最最丧心病狂的是用两只巨大的气球吊起了一条红色横幅。
妈的,横幅上用白漆写的内容赫然是:热烈祝贺城隍庙菜刀加入X,成为了一名无比光荣的E级杀手。
往日里寂静而空旷的秘密训练基地,突然就变得人头攒动热火朝天,我就那样站在那里,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大家都笑嘻嘻的看着我,就连平时冷若冰霜,以仇敌视我的紫依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忍俊不禁。
死老鬼,你家祖坟都被雷劈裂了。
“蛇信走了那么久,难得有件喜事,就召集大家开个酒会庆祝一下,作为组织者,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惭愧惭愧。”老乌贼一脸无辜的微笑着说道。
老乌贼走进人群的中心,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老乌贼端起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避役琳琅极为罕见的没有立刻压制他的嚣张气焰,而是笑嘻嘻的等着他发挥。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个高兴的日子,就在今天凌晨小废柴顺利的成为了X的会员,不仅如此,他的用户名给我们这些伙伴留下了深刻印象,名字取的极好,叫作城隍庙菜刀……”
老乌贼的讲话突然中断,所有人已经压制了许久的笑意,就在那个点上爆发了出来,大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恨恨的看了一眼捂着嘴偷笑,眼神却有些内疚的蜘蛛,也不提前透一点风嘛,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她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为回应,很少见她做这些俏皮的动作与表情。
名字取的烂就是烂嘛,大伙聚在一起这么欢乐却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他妈也不能怪我是吧,我试了好多名字啊,字号这么重要,你们一个一个的,干嘛不事先提醒我一下!”我装着恼羞成怒。
“不要发脾气嘛,小废柴,谁也没有说你半个不字,这不都是在夸你城隍庙菜刀取的好么?”老乌贼一副慈祥的模样。
“好了,言归正传,小废柴这就算是出道了,这一刻,只为了庆祝一只雏鹰展开了稚嫩的翅膀,那蔚蓝而辽阔的天空里,也会有乌云密布,有雷鸣电闪,有血与火的洗礼,然而战胜了这一切之后,雏鹰将成为天空真正的霸主,菜刀,加油,让我们举起杯来,痛饮了这杯酒,干!”
老乌贼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人收拾起了戏谑,那一双双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中只有温暖与鼓励,我眼眶有些湿润,就连紫依犹豫了一小会之后,也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在这一刻她或许终于明白了,我从来不是她的敌人,而是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