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题是不可能讲的，因为我真不会。
看着老张略有些疑惑、但又充满鼓励的眼神，陈序略微停顿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老师，我今天不太舒服。”
“这些题我做了，但今天再看已经想不清楚了。”
“所以我没办法讲，抱歉。”
用合理的方式拒绝权威者，这是挣脱学生思维的第一步。
正如陈序预料的一样，老张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关切地问道：
“要不要请个假去医院看看？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休息啊。”
“不用，我身体没问题，就是精神有点疲惫。”
“那就坐一坐，看看窗外。”
老张微微点头，转而对教室里的其他人说道：
“其他人也都一样，如果身体、精神上有不舒服的，及时跟老师、跟班主任报告。”
“高三压力很大，我们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场马拉松。”
“那么要跑好马拉松，不仅仅需要体力、意志力，也要讲科学。”
“好了，把作业本拿出来吧。”
“谢染洁，你来讲。”
陈序顺着老张的视线看去，又是一张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脸。
全校第一，公认的学霸，241班的冰山，谢染洁。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序一直把她当成是竞争对手，不过现在看起来，少年时代的那些争先恐后，多少有些幼稚。
陈序收回目光，一旁的林星漪啧啧两声，在草稿本上写下一行字，推到了陈序面前。
“我懂了，你就是想看她上去，果然是暗恋她！！！”
三个感叹号，就好像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但陈序却是一头雾水----他可不认为自己跟谢染洁有什么故事。
别说故事了，连交集都没多少好吧？
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每次月考后放榜时成绩单上的排名了。
哎，巧了，重生之后，两人的排名都要拉开距离。
陈序好笑地摇摇头，拿过林星漪手上的草稿纸，用潦草的字体写道：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星漪愕然看向陈序，手里的笔上下翻飞。
“传纸条！我要举报你！”
“天呐，你可能真的被夺舍了！”
“不对，你可能只是长大了。”
“你不会真的要跟谢染洁谈恋爱吧？好配！”
陈序再次翻了个白眼，他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一脸严肃地讲着数学题的谢染洁，笔尖在纸上稍稍停顿，随后写道：
“你怎么不谈恋爱？是没有人喜欢你吗？”
在陈序眼里杀伤力极大的一行字却丝毫没有引起林星漪的情绪波动，她快速写道：
“对啊，就是没有人喜欢我。”
陈序的眼神一凝，他恍惚间觉得，林星漪这句话，好像没有在开玩笑。
她觉得没有人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自己，对高中的记忆已经模糊到了几乎看不见影子的程度，却还是记得，林星漪绝对算得上是这个学校里的明星人物。
家境优越，外形出众，成绩不差，体育很好，联欢晚会还能上台拉小提琴。
最重要的是，她爹还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这样的人，你说没有人喜欢？
狗都不信好吧。
可是，林星漪那种毫不犹豫的动作也不像是故作矜持。
体制内混了七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陈序还是有的。
惺惺作态时眼角向上，坦诚谦虚时眼角向下，这就是最直观的判断标准了。
“为什么？”
陈序继续写道。
“那你就别管了。”
“说真的，你喜欢谢染洁吗？”
八卦似乎是每个女高的天性，尤其是在林星漪发现今天的陈序与以往有些不同之后，她的八卦开关像是被突然打开一样，根本就没可能再关上。
陈序懒得听课，于是也不厌其烦地用一张草稿纸跟她传来传去。
“我不喜欢。”
“为什么？她那么优秀！”
“不是优秀了就有人喜欢的，也不是谁都喜欢优秀的人。”
“哦^-^。”
林星漪用一个表情终结了这一段并不算长的交流。
陈序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了几分，就好像这句话戳中了她的痛点一样。
此时，台上的谢染洁恰好讲完了所有内容，老张正在一组一组地往下发着试卷。
陈序用并不熟练的动作从卷子上揭下两张，一张递给林星漪，一张则直接塞到了自己的书本下面。
他压根就没打算做这玩意儿。
没有意义，因为现在根本不会。
他拿出一张草稿纸，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开始画思维导图。
这张图，将是他这一世人生规划的参考。
略微思索片刻，他在草稿纸的最左侧写下了四个字：
活得开心。
这就是他的终极目标。
随后，他画出几条斜向的线段，指向了他的分解目标。
赚很多钱。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实现理想。
三个目标，每一个都很大，都需要继续拆分。
怎么赚钱？
怎么能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
怎么去实现理想？
炒股，投资，创业，做大一家公司......
----但无论怎么样，绝对不可能是再进体制内。
一步步拆下去，四个大目标最终殊途同归，汇聚在了同一个点上。
上大学。
但是，单纯依靠高考的话，现在的陈序没什么信心能考进自己想进的学校。
别说时间还有小一年，真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以一个普通人的资质，要在一年的时间里以几乎从零开始的水平再次回到巅峰，那得难到什么程度。
得想想别的办法。
没错，高考是一座独木桥，可上大学？
真不是。
现在的时间是2012年8月，两个月之后，NOIP的初赛就要开始。
学了4年编程，有两年实际工作经验，ACM拿过奖，还带有超越时代10年的算法和思维升级的自己去参加这种比赛，不说降维打击，应该不至于太困难。
只要拿到一等奖，保送还不是简简单单？
陈序满意地放下笔，这时候的他才注意到，同桌的林星漪也没有去做卷子，而是一直在偷偷看着自己写下的计划。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陈序把纸给她，随后，她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这是你的人生计划？”
“是的。”
“看着挺简单的，只有三个哎。”
“不简单了。”
陈序顿了顿，继续写道：
“其实还有一个，挺重要，不过算不上多大的目标，只能算‘一个想法’。”
“所以，我就没写上去。”
“是什么？”
陈序笑了笑，一笔一划的写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陈序说的这个想法，当然是搞清楚林星漪逼婚的原因。
或者说搞清楚，她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说算了......写那么多，还不是要高考？你要不也帮我规划一下吧，你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
陈序把笔重重压在纸面上，墨水氤湿了一小片纸张，片刻之后，他抬起笔，重新找了一处空白的地方写道：
“你嘛，开学之前转出我们这个破乡镇高中去市重点高中，校长推荐制上个复旦大学，然后去港大读研，最后留在杭州工作，变成人人羡慕的金领女强人，29岁的时候找人结个婚。”
“怎么样，不错吧？”
看着陈序在纸上写下的字，林星漪愣了愣。
随后，她抢过陈序手里的笔，潦草地写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