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的王师傅是由1957年开始,经营这家国营理发店。
这家店只有他跟和外孙女姜荼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剪女头,一个剪男头。
由于没有人可以换班,当然他们也不敢让人换班。
生怕被人发现,其实没有他们两个剪头,人们的生活也不是过不下去。
所以16年来,他们风雨无阻天天开门营业,可今天他们碰见了一个非常难的问题。
一个水灵的不得了的女孩子,指着泛黄发枯的海报,要求剪一个一模一样的发型。
这对于18岁的姜荼同志,小小年纪的她却是有着10年的从业经验的理发师傅,这样的短发齐刘海发型,她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毕竟满大街的头发都是她剪的,但面对董芊芊那头乌黑靓丽的秀发。
漆黑如墨宛如上等的丝绸般柔滑细腻,那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的柔软手感。
生平第一次她拿着剪刀,有了下不了手的感觉。
姜荼无助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外公,王师傅借着搪瓷杯子喝水的动作盖住了他那张宽大的脸。
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暗自庆幸这么漂亮的头发不是毁在自己手里,多破坏艺术呀!
对王师傅而言,这个女孩的头发犹如李贺诗里的那句”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
往远处看,犹如山涧瀑布一样垂落,凑近了瞧仿佛能感受到山泉的甘甜气息。
王师傅不敢细看女孩子的脸,只好借着出去透气的借口离开了理发店,
偌大的理发店里,只剩下姜荼与董芊芊在各自呼吸、静默无言。
董芊芊不说话是因为她不会说什么吴侬软语,如果自己贸然开口会不会把这位内敛冷漠的理发师吓到,从而剪到耳朵。
而天生冷脸的姜荼不说话,则是因为她好甜啊!
从这个女孩一进门,姜荼就感觉整个理发店被她照亮了一样。
她只要一站在这,就像一幅生机盎然地花鸟卷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姜荼把董芊芊的两根麻花辫一一解开,头发散落的那一瞬间。
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甜意,晕染在整个空气中,甜得人头脑发蒙。
姜荼就感觉自己看见了活的费雯·丽一样,长发微卷的董芊芊实在跟费雯·丽幼年时长的太像了。
如同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画像,半晌过后镜子里的美人开口了“容我提醒一下,你是睡着了吗?”
美人启齿如听仙乐耳暂鸣的姜荼会过神来,意识到她在说普通话。
姜荼连忙摆手、用自己磕磕绊绊的普通话支支吾吾的说:“不不不,没有,我只是嗯…”
董芊芊没听清理发师在说什么?她抬眼看向理发店的钟表,快五点了。
出声道“既然没有那就请快剪吧!天快黑了我得回去。”
姜荼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冬天的沪市白日总是短些。
眼前的女孩又是孤身一人,夜晚的沪市很不安分的,自己一定给她造成了困扰。
姜荼放下剪子鼓起勇气,脸颊涨得通红跟她说“小同志,你很美,我是说你很漂亮!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你不需要剪发,你现在就很美。”
董芊芊听到这番赞美后,突然意识到在镜子里看着人说话,好像很不礼貌。
于是轻微转动身体,她身下的铁盘理发椅也跟着转动。
微微卷曲的头发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调皮的散落在椅子周围。
她顺手把落在胸前的头发拨到了身后,刻意忽略了姜荼涨红到不自然的脸。
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谢谢你的赞美,没想到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但头发还是要剪的!如果你不亲自动手的话,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说到这里她拿起了姜荼刚刚放下的剪刀,对她调皮的眨了一下眼“我还从来没有自己剪过头发呢?
如果待会儿剪残了,你可要记得帮我修一下。”说完便作势要动手剪发。
姜荼赶忙抢过剪刀,生怕眼前的美人真的自己剪残了,董芊芊顺手松开剪刀。
她并没有打算真的自己动手,毕竟自己付钱付票了么!五毛钱呢?她能自己动手吗?
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小美女又这么坚持,姜荼只好忍着心痛剪掉了美人的长发。
真奇怪,以往剪发的时候都是坐在椅子上的人在哭,这次反而反了过来。
从开始动手到结束,姜荼的眼泪都在流个不停。
董芊芊抬眸看着镜子里这无声的眼泪,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现代女孩居然会比她这个古人还要封建。
如果她真的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毁这种观念的话,那她为什么也留短发呢?
但董芊芊并没有想要去窥探她人隐私的想法,她大部分猜测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她闭眼不忍再看那如串珠般的眼泪,等到她再度睁眼时却发现姜荼剪完之后,并没有给自己剪到齐耳的程度。
顶多与肩膀平齐,这让她很不满意,有一种钱都打水漂的感觉。
看来自己果真要动手一回了,就在董芊芊的目光落在剪刀上的同时,姜荼立马把剪刀锁回了柜子。
诚恳地对她说“你就相信我的审美吧!没有把你的额头露出来,已经是对美的一大损失了,如果真的剪到很短的程度,你一定会哭的!
就像其他的那些女孩儿,被家长逼着来这剪头发。
每次都在镜子里对我翻白眼,背地里偷偷哭,路过店面还要趁没人时踹招牌一脚,我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以前店里的克莱姆冷烫机还在,我一定不顾你的阻拦,给你烫个大波浪,给你编织复杂美丽的编发,把你打扮得像公主一样。
可惜它被征收走了,我也只能干剪头发这种小事。”
讲到这里姜荼叹了口气,定睛看着她刚刚保下的美丽杰作再三规劝道。
“每个人头型、脸型、发质都不一样,所以适合的发型同样因人而异,为了合群而选择破坏自己的美丽,真的是一项很不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