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咱俩这嘴巴真是开光了。

    齐师傅见状一笑。他的视线掠过吓傻的众人,朝墓室一角微微仰头。

    “喂,人赃俱获,你也不用躲了。趁早出来吧,我们正好顺路捎你一程。”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墓角的棺材后面映出两道浅黑色影子,接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猫着腰钻出来——

    前面那位瘦瘦矮矮,扁平脸,光下巴,短眉三角眼,皱纹密布的脑门透出一股精明和凶劲;后面那位蓬头垢面,眼皮发红,圆肥的嘴角还挂着哈喇子和痴笑,不停地嘟囔什么。

    两人都穿着一身褐绿色工装,紧扎袖口。他们面部是黄陶的颜色,眼底围着一个大大的黑圈,裸露在外的黄铜色皮肤都冻得发青,胶鞋底子还开着裂缝,渗出的泥浆在地面留下水印。细看,他们浑身从衣领子到脚脖子都溅满了泥点,像两串刚被薅出土的花生劣苗。

    谁也没拿手电筒直射他们的眼睛,但他们就像胆怯的鼹鼠一样躲躲藏藏,始终不敢与我们对视。

    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

    这分明是两个盗墓贼。

    见到这一幕,我也解开了心中疑惑:这个盗墓团伙三死一重伤,一共四个人。听到这个数字,我们专案的刑警们都认为不太可能。猜测他们最起码还有海上接应的同伙,或者有别的同伴受困墓穴致死。一个盗墓团伙的作案人数往往是固定的,但盗墓贼大多迷信,很少选择4、10这种谐音不太吉利的数字组队。

    现在加上他俩,共计6人的盗墓团伙就明显正常多了。

    “你们为什么要藏在墓穴里,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我开门见山。

    瘦矮个张张嘴,正欲开口,他旁边的同伴就露出傻笑,抢着说:

    “他们死了呀,都死了......”

    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竖起耳朵听他下文。

    那人继续傻笑:“我在洞里面,看见两个白胡子神仙下棋。神仙给我一根木棍,变成了毒蛇。后来毒蛇把我们全都咬死了嘿嘿嘿......”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把视线定在另一个盗墓贼身上,要他给个解释。

    瘦矮个看看同伴,叹口气,说我这老六兄弟啊,墓里碰见邪乎玩意儿了,人都被吓疯了。

    停。我没时间听你们讲恐怖故事。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现在你俩一人选一边墙,慢慢举起手,面朝墙,转过身。

    瘦矮个估计进局子里蹲过,也知道这是警察搜身的流程。他一听这话,立刻就慌了:

    “凭什么啊?你们是警察?你有警官证吗,出示给我看看!”

    胡闹。谁下海潜水了还带警官证啊,出示给大白鲨看吗?

    我不耐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穿着水警兄弟们借我的制式警服。我简单向他普法,着制式警服执行公务期间,不必向嫌疑人出示警官证。

    同时,我也给齐师傅使个眼色。师傅他心领神会,迅速摸出警棍,慢慢接近另一个还在傻笑的盗墓贼。

    而我戴好手套,走向垂头丧气的瘦矮个,把他全身上下仔细搜了一遍。

    他倒是没什么危险系数。裤兜里还剩半包压缩饼干,可疑物品只有一把折叠小刀。我把刀远远踢开,又瞥一眼他脚边,还有个水壶。

    距离整个盗墓团伙惨遭不幸被人发现,已经有大半星期了。想必这三四天,他们两人就是靠少量干粮和水,一直藏在这座墓穴天井里,苟延残喘。

    我让他稍微放松,简单询问几句:

    “你叫什么名字?”

    “老五(化名)。”

    “哪儿的人?”

    “西海本地人。”

    “今年多大岁数?”

    “四十八。”

    “学历,政治面貌,工作情况?”

    “小学毕业,无业游民。”

    “为什么盗墓?”

    “缺钱。老大叫的人,老二找的地方,老三带的路,老四发的工具,我和老六就是负责挖土,赚点辛苦费。”

    “为什么你们没跟其他人一起出去?”

    “我们几个刚挖到主墓室,突然遇见一条大蜈蚣。大家都吓坏了,到处乱跑。我俩就跟其他人跑散了。”

    “大蜈蚣?”

    “对,一条百足大蜈蚣,全身血红,还会像毒蛇一样嘶嘶叫。它比椰子树还粗呢,上半身直立就有五六米长,见人就咬......”

    “好。你可以闭嘴了。我看你也疯了。”我厌烦地站起身,觉得这家伙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三岁小孩都知道蜈蚣生活在陆地上,只会跟蚯蚓一样钻洞刨土。即使真有“海蜈蚣”(俗称‘沙蚕’)这个名词,那也是钓鱼佬拿来海钓的诱饵,就跟那红线虫似的,顶多小拇指头那么长。

    我知道,海底有很多神奇的生物,但它也不会那么神奇。能在封闭的海底墓穴里生活千年,没有任何食物来源就算了,还能养出这么大一个怪物,回去写篇论文就能提名诺贝尔生理医学奖了。

    师傅。我转头去喊齐师傅。见他居然与那傻子老六聊起来了。他俩说说笑笑,似乎还聊得挺投机,看来都病得不轻。

    师傅!我提高嗓门,又喊一遍。

    齐师傅这才注意到我,带着傻子老六过来,问,你这边聊的怎么样呀?

    聊什么聊?这两个盗墓分子嘴里没一句实话,瞎说什么大蜈蚣把他们咬了,又跟盗墓团伙走散了。先把他们带出去,再去审讯室好好问吧。我没好气道。

    “大蜈蚣?你没看见那只大蜈蚣吗?”齐师傅故作惊愕。

    “怎么,连你也疯了?也跟他们一块吓唬我?”我不客气地说,除非你现在出具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病证明,否则我回去就告诉警务督查的同志们,告你故意耽误公务。

    “你这孩子,幼不幼稚,还喜欢打小报告呢。”齐师傅笑笑,不逗我了。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块小东西。

    我一眼认出,那是他在第一扇石门废墟里捡回来的宝贝石头。

    他神神秘秘指着石头说,徒弟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我漫不经心扫一眼:怎么,它不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礁石吗?

    但等我细看,却发现了端倪——那礁石形状像一枚硬币,中间薄薄的,对应的两面却很扁平,很光滑。令人惊讶的是,这上面居然爬满了灰白与深褐色交错的条带状痕迹。

    “恶心......这是什么东西?”我隔着潜水手套触摸,发觉痕迹表面又软又弹,还黏糊糊的。根本不像天然的奇石纹路,倒像是某种虫子拖曳出的分泌物。

    我有轻微洁癖。

    我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齐师傅解释说,这应该是某种巨型海底生物的活动痕迹。当时第一扇石门下面有很多类似痕迹,可惜他还没有细看,海水就冲进来了。幸亏他的眼睛像高清摄像头,看过一遍的东西就不会忘。这一路上,他就在脑海里复盘,还根据当时整个分泌物的连贯性判断:这种生物应该又粗又长,体型跟一条东南亚网纹蟒似的。

    众所周知,深海环境极其恶劣。低氧、低温、食物稀缺——如此条件下,养出什么庞然大物也不稀奇。毕竟较大的体型能够有效保持体温、减少热量散失、提高捕食效率,并允许生物跨越更长距离寻找食物。且深海生态位相对宽广,大型生物可以占据不同的生态位,从而降低种间竞争。深海纪录片里,数十米长的巨型乌贼、巨型鱼类,那都是人类镜头下的常客。

    但是,一条常年泡在海水里的虫子,怎么可能长得像蟒蛇一样大?这想想就让我毛骨悚然。

    “不会真有什么海蜈蚣吧?”我攒眉。

    “那倒不至于。但这种海底生物一定长得很像一条蜈蚣。”齐师傅看了看两个抱头蹲下的盗墓贼,若有所思地说,这些盗墓贼又不是生物专家,遇见不明生物,只能描述个大概模样,不能准确说出那种生物的学名,也可以理解。

    长得很像蜈蚣......的海底生物?

    我迅速在心目中列好了一串可疑生物名单:海蛇科、矶沙蚕科、庞贝蠕虫科。

    我也不是什么生物专家,但我们西海市文物侦查警的生物学知识普遍渊博。因为平常办文物案子,我们难免会看到古墓或古董上画着一些千奇百怪的生物,有些纯属是古人的想象力,但还有些确实是远古生物,有迹可循。这些都要写进文书报告给上级看的,当然不能用什么山海经什么古人云随便糊弄过去。

    “大多数海蛇尾部侧扁,所以在陆地上行走困难,不太可能追着这伙盗墓分子一路乱咬。”齐师傅挨个分析道,“至于海底庞贝蠕虫和巨型管状蠕虫,也很难在这样的洞穴里来去自如。它们也更喜欢高温环境,不少种群生活在海底火山口附近。敢在这么冷的海底墓穴里安家,怕不是要把它们祖宗十八代冻成冰棍儿。”

    “分析来,分析去,咱们西海的生物似乎都不能满足那些盗墓贼的描述啊。”我纳闷。

    “体长五米,水陆两栖,还会袭击人类?这是海底生物?说是哥斯拉我都信。”齐师傅也笑。

    五米?旁边的考古队员们都在偷偷听我们讲话,一听到这里,他们脸色大变,全停下手边的活儿,惊疑地看着我们。

    我提醒齐师傅小声点,不然会吓到同志们。

    齐师傅却嘿嘿一笑,说这有什么吓人的。之前我去澳洲那边跨国办案,顺便尝了他们本地的美食。其中就有海底沙蚕这道菜。讲真的,你不想象它是虫子,它还挺好吃的,那滋味就跟吃鲍鱼似的。

    我皱眉。

    我感觉这个比喻怪怪的。

    这边我俩讨论昆虫记热火朝天,那边一名考古队员也有了新发现。

    他指着一口木棺材,像烤肉跳舞的土著一样大呼小叫,说他刚刚试着抬了抬一副棺,感觉木棺很轻,又敲了敲,嘿,里面居然也是空的!

    “空的?都躲边儿去,我来听听。”齐师傅说着,也用手轻轻扣了扣其中一个木棺,附耳听听声音。

    “嗯,确实是空的。但外面钉得还挺结实。到时候估计得用钉钳撬开了。”齐师傅扫一眼周围的考古队员。他们都带着猎奇的目光,眼巴巴等着我们宣布开棺。

    齐师傅却笑着拍了拍棺材,起身走人。撂下一句,说不好意思啊这趟来的太急,回头我多印几张领导名片,你们塞进去再开棺吧。

    我没心思陪他们胡闹,转身问盗墓贼老五:“你俩之前是不是躺进棺材里去了?都看过了?棺材里面全是空的?”

    “对,这些棺材都是空的。”老五忙不迭点点头。

    我的脸色瞬间变了。老五偷眼看见,又慌里慌张地改口:“不不不,我们没有一个个撬开看啊。我们只撬了一个墓棺,碰巧里面是空的。真的,只撬了那一个!警察同志......”

    老五的声音越来越低。欲盖弥彰。

    我恼火说:“好啊。你们是见光死吗?这么宽敞的地方不坐,为什么非要钻进人家棺材里躲着?”

    老五犹犹豫豫,说:“不久前,我看见墙壁上面有水流出来,吓得我以为外面漏水了。这可是一座海底墓呀。要真灌进来海水,我们就完蛋了。所以我俩赶紧找一棺材,钻进去躲躲。”

    我和齐师傅对视一眼。

    “你们亲眼看到海水灌进来了吗?”

    “对,就在那里。”老五说完,当着我们的面,搬开一座1m多高的佛像壁龛——壁龛直接开凿在石壁上,像一个内凹小盒子,没想到还可以拆卸。

    “当时,我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赶紧来瞧瞧,就发现这洞居然漏了!”

    老五解释说,进洞往左拐,有个形状狭长的大窟窿,像一线天。普通人必须侧身才能勉强通过。海水就从那里流出来的。

    “后来我感觉这洞太古怪。等海水流光之后,赶紧把壁龛重新搬回去了,我也没敢往深处走。”老五解释说,他原本准备再等几天,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再进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先把我们警察等来了。

    原来出口在这里啊。我们和考古队都很欣慰地看着这个洞。

    “熬出头就好,咱们终于能出去晒晒衣服喽。”齐师傅特意挑个空旷的地方,舒舒服服伸个懒腰。他的长腿大高个,已经在窄小洞穴里压抑了太久太久。

    随后,他押着两个盗墓贼,向左拐。率先进入了壁龛后面的石洞。

    我也松口气。

    站立一旁,守候大家一个个进洞。

    可是,当我最后一个弯下腰,准备进洞的时候。

    通讯机里,那久久未说话的间谍又像难缠的梦魇一般,开口打碎我的美梦:

    “亲爱的时警官,您别着急离开。您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间谍的语气略显急迫,似乎难掩兴奋。他甚至跟我说话也用上了敬称:

    “请您向前走,推开第四扇石门吧。”

    “我要的‘纪念品’,就在石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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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盗墓:国宝专案组最新章节第一卷 第10章 危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