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就要开坛做法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操作,老实说心里一直没什么底。
尽管玄真子教了我不少东西,可实际操作的经验约等于零,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在秦老爹家里布阵。
我先在门口洒了一些黄豆,用香炉灰铺满大门,宰掉秦老爹去村里逮来的那只芦花尾的大公鸡,再用毛笔沾上鸡血画了几张镇宅符。
画符需要运气,可这几年我始终不能完美地掌握气感,之前在玄真子的教导下画符咒,也总是时灵时不灵,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画完的符咒能够有效吧。
在我布置法坛的时候,秦涛已经把那只大公鸡带进厨房,准备煮了吃肉了。
这家伙简直没心没肺,昨晚还怕得要死,天一亮就恢复了那种泼皮本色,一门心思都在研究怎么打牙祭,早就把陈寡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老爹拿这个忤逆子也没什么办法,拄着拐杖对我陪笑道,
“我老伴死的早,生前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他,不知不觉就把他惯坏了,这么大个人了却一件人事都没干过,周小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会呢。”
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炖鸡的秦涛,我不自觉地勾起嘴唇冷笑了一声。
秦涛才是陈寡妇真正的目标,今晚的“谈判”要是顺利就算了,如果不顺利,这很有可能就是秦涛人生中最后一顿饭了,吃好点也没什么。
显然秦涛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天色刚擦黑,就迫不及待地摆上桌子要吃鸡了,还眉飞色舞地替我倒了杯酒,贱兮兮地笑道,
“周小哥,这次的事情全靠你了,只要能解决我们家的问题,以后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望着他那副恬不知耻的狗样子,我打心底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放心,我会尽力帮忙,不过陈寡妇怨气这么重,今晚能不能谈妥还是个未知数,你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呵呵,不就是个女人嘛,有啥好怕的,哎哟……差点忘正事,我的鸡汤应该差不多了。”
秦涛依旧嘻嘻哈哈,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炖着汤,马上屁颠颠跑去拿碗。
秦老爹却看出了我眉宇间的忧色,很不安地问我道,“周小哥,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今晚只要找她谈过了,我家就能平安没事?”
我苦笑一声,刚想说哪有这么简单,可话刚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声惊恐的惨呼声打断,
“啊……”
我和秦老爹同时站起来,听出这道惨叫声是秦涛发出来的,立刻对视一眼,匆匆跑去厨房查看情况。
秦老爹虽然嘴上骂秦涛不是东西,可心里还是疼这个“幺儿”,边跑边问怎么了。
秦涛没有回答,把身体靠在厨房门框上,整个人好似都傻了,战战兢兢地指向家里那口大铁锅,
“鸡、鸡……”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都什么时候还顾着那口吃的!”
秦老爹哭笑不得,骂他是个废物,我却透过秦涛惊恐的眼神察觉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走向那口用来炖鸡的大铁锅。
等我把锅盖揭开一看,顿时人也傻了,露出和秦涛一样惊恐的表情。
只见热气腾腾的铁锅内,一只被拔了毛的死鸡还在沸水中不停地翻滚着,惨白色的鸡皮和刚下锅的时候完全一致,煮了半天,居然一点都没有被煮熟的迹象!
我浑身盗汗,没记错的话这只鸡是下午两点左右下锅的,秦涛不会剁鸡,就整个丢进大铁锅里煮。
煮到现在也超过三个小时了,锅里水蒸气咕噜噜地往外冒,可那鸡皮就跟车轮胎似的,怎么煮都是硬的。
秦老爹也发现了不对,不自然地问道,“这鸡怎么炖不熟啊?”
我没吭声,绕到灶台下面,眯着眼睛一看,瞬间头皮发麻!
灶台下的柴火早就烧没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钱,还在安静地燃烧,散发出诡异的惨碧色泽。
纸钱散发的绿光照在我脸上,显得惨淡又冰凉。
我后退了一小步,怒视着早已吓傻的秦涛,“谁让你把坟头纸塞进灶台下炖鸡的?”
“什么,坟头纸!”
秦老爹脸色大变,低头往灶台下看了一眼,脸色比石灰还要白,跟我一样怒视着秦涛。
秦涛哆哆嗦嗦道,“没……坟头纸不是我丢进去的,我根本不知道它打哪儿来的。”
“你个畜生,还嘴硬!”
秦老爹气得要抓起擀面杖抽他,我赶紧挡下来,脸色阴沉地摇头,“算了,这事不怪他。”
就算秦涛再混蛋,也不会拿专门给祖先上供的坟头纸来炖鸡,能干这种事的只有一个。
这是陈寡妇在诅咒他家灭门!
秦老爹已经吓得不能说话了,结结巴巴地望向我道,“那、那我家……”
“天黑了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返回到布置法坛的地方,手上握住刚用桃木枝削好的木剑,心里却说不上的忐忑。
直觉告诉我,今晚的谈判一定很凶险。
可事已至此,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了,秦老爹和秦涛都被吓得不轻,躲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静坐在法坛旁边,心里一遍遍回想着玄真子教我的那些口诀,等到子时左右,秦家院子外面突然刮来一股大风,吹得满屋子杂草簌簌发抖。
阴冷的夜风夹着阴恻恻的白雾,缓缓朝秦家门前聚拢。
来了!
我手拿桃木剑跳起来,死死看向浓雾袭来的方向。
这些浓雾可不是村口那种毒瘴可比的,浓雾中弥漫着一股阴寒的森冷,好似提前进入了严冬,院里的气温也开始骤降。
冷风刮在脸上,我寒毛也跟着竖起来,赶紧对已经吓傻的秦涛吼道,
“烧纸,快!”
秦涛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直到我使劲推了他一把,这小子才打了个哆嗦,七手八脚地蹲在火盆边上,摸出打火机准备把纸钱点燃。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次打火机刚点燃,就会被一股冷风吹熄,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点燃那些冥纸。
院里风刮得越来越大,冷风把木板摇晃得嘎吱作响,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门,一前一后地开合着,每一次开合,都会有一股森冷的阴气灌进来,就连盆里的纸钱也被掀得到处乱飞,飘得满屋都是。
秦老爹脸色煞白地喊道,“周小哥,不行啊,她、她不肯接受我们家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