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子抬手,捻起桌上的朱红,细细的把玩,竟是朱红成沙,点点自指间坠落。
自嘲又阴鸷的道:“这就撑不住了,还真是脆弱啊。”
话音一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转瞬无踪。
而青蚨自出水榭,便找到了群芳台。
远远的就有侍女迎了过来:“见过青使者。”
青蚨睇眼周遭绽放的百花,看向侍女道:“你家大宫主、二宫主可在?”
“回青使者话,两位宫主正在诉月亭小憩,使者请随奴婢来。”侍女欠身一礼,转身示意青蚨跟上。
“带路。”
走过鹅卵小径,穿过几重桃李芬芳,才见着红纱旖旎的诉月亭。
二宫主正趴在台阶上,拘着溪水闲耍,便是薄衫已是沾露带娇,勾勒出层层曼妙。
抬眸整好瞧见侍女领着青蚨向诉月亭而来,遂身娇无力的撑着台阶柔柔的站起,回到亭内与大宫主静坐一处。
须臾,青蚨揭开红纱,拱手见礼:“见过两位宫主。”
大宫主斜了斜二宫主,有些头疼的起身,将人迎至石桌旁坐下。
并挥退侍女,自己取来茶杯为青蚨斟茶。
将茶轻轻的推到她面前,才为自己斟了一杯:“不知使者此来,魔子有何吩咐?”
青蚨端起茶杯,浅尝道:“大宫主不愧是魔子所重之人,青蚨还未开口,便知我之来意。”
“不敢当,使者深得魔子之心。凡魔子有所号令,皆由使者代传。
由此可见,使者才是魔子不可或缺的人,本宫微末之资,如何当得起重之一字。”说罢,举起茶杯敬向青蚨。
“大宫主过奖了……”
二宫主斜倚在栏杆上,腹诽道:“虚伪。”
然大宫主好似背后有眼一般,半是侧眸道:“怎么?妹妹觉得我说的不对?”
“呵……呵呵,怎么会呢?妹妹就是觉得姐姐说的极是在理,一时惊叹的才走了神。
姐姐,不会因此与我生分了吧?”二宫主掩袖轻笑,眼底流波的飞了一眼。
好你个花中影,还惦记着上次的仇。老娘是坑了你不假,但你这不也没事嘛。
如若不然,魔子哪会赏下诸多灵药珍宝,你丫可赚大发了,还居然要算计我?
大宫主眉梢微挑,却是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与她纠缠,对青蚨道:“不知魔子有何吩咐?”
青蚨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走了一圈,撇着杯中的茶叶,道:“百里素鹤此去邀月峰,必是为着人皇鸟的卵石。
魔子的意思,他要什么,你二人便毁去什么。
此后岁月,要他诸事难求……”
“我明白,只是疏星楼盘踞邀月峰已久,若要毁去此石,恐怕我与妹妹力有不逮。”大宫沉眉低思,过了会才道出自己的担忧。
“这个无妨,魔子另有交代,卵石能毁则毁,不能亦无关系。
只要搅得百里素鹤日日不得安宁,如此亦可。”青蚨顿手,忽的紧咬不得安宁四字。
又暼了眼二宫主,起身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魔子还等我回去复命。
指望二位精诚合作,莫让魔子失望才好。”
二宫主一个激灵,顿时收了气焰,起身挽着大宫主笑吟吟的道:“这是自然,姐姐说是不是?”
大宫主睃了眼,不着痕迹的挣开二宫主,对青蚨道:“我送送使者,请。”
青蚨颔首:“请。”
旋即两人离开诉月亭,隔着红纱依旧可见二人举止亲昵,时有耳语。
“切,一群小人,就是见不得本宫好。
你们再看不顺眼又如何?只要魔子一日离不开本宫培育的香茶,你们就得给我把爪子收起来。
哼……”二宫主气的冷哼,端起桌上的凑至唇边,方要饮,才想起这是大宫主的。
登时重重的将杯子搁在桌上,忿懥(zhì)不已:“晦气。”
却不想,大宫主眨眼及至身旁:“妹妹,说什么呐?”
二宫主险些没被自己口水呛死,这厮伤好后,修为晋升这么快么?竟然什么来的,她都没察觉到。
这一惊,可不轻……
霎时打着哈哈,伸手作势要挽住大宫主的胳膊:“没有没有,妹妹就是觉得姐姐这茶凉了,该换换了。”
扭头亭外喊到:“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大宫主的茶凉了也不知道及时更换?
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做甚?还不快点把茶换了?”
大宫主身形微微一闪,恰好避开了二宫主双手,提着裙摆旋身落坐,垂眸道:“行了,人都走了,妹妹做戏给谁看呢?
有这闲心,不若回去收拾收拾随我离开。”
“如此急?”说到正事,她还是不敢太过的,万一惹得魔子厌弃,那便得不偿失了。
“不急?能劳动青使者亲自来吗?以她的身份代表的什么,你难道会不知?”
“呵呵呵……说的也是啊,妹妹没有要收拾的,姐姐若无需要我们这就走吧。”二宫主被噎的不轻,一径眸光如飞絮,如何也没胆量与之直视。
“走吧。”
一语落地,诉月亭只剩红纱旖旎。
而青蚨离开后,并未回到魔子身边,行到无人处,折身暗中下到山脚。
行行复行行,来到独阴桥。
林卯一见是她,顿时有如小鹿乱撞,颇有几分局促:“青蚨姑娘,你怎么来了?
可是魔子有交代?”
“不错。”
“是何事?”林卯侧眸暼了眼妇人,差一点他就要送她上桥。
青蚨此时前来,难道?魔子反悔,舍不得了?
但他不敢明说,只是偷瞧着青蚨脸上的细微反应。
“过此桥,即可见宅第一座,尊夫人进去后,需寻些吃食,将之带入旁边上锁的屋内。
将困在地牢里的人,悄然放走。记住,此事不可让看守知晓。
事后,再将玉蝉交给看守既可。
我说这些,你们可都明白了?”
“这是为何?既是魔子吩咐,为何反要避开看守?
直接向看守禀明来意,不可吗?”林卯不解。
如此吩咐,岂不前后自相矛盾?
“你只管照做,事成之后,自少不了该有的好处。”说罢,睇了妇人一眼。
妇人一个哆嗦,看着脚下漆黑深渊,迈出去的脚,霎时慌不迭的收回。
紧揪着帕子,战兢兢的道:“夫君,我们改日再来可好?妾身怕。”
林卯眼底忽绽寒光,吓得妇人登时喉头打架,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
“夫……”
为何她的夫君看着,是如此的陌生?这是她赖以为天、为地,为之舍了血亲儿女缘,如今变得好似不认识一般。
察觉到自己失态,林卯霎时掩尽森寒,上前将妇人颤抖的手裹在掌心:“无事,我就在这头等着你。
若有事,我会立刻来救你。
乖,莫怕。”
“妾身,妾身……”妇人看着林卯,又看向青蚨。不知为何,她愈听愈后怕,捂着心口微微的往后退。
然事到如此,林卯怎可能放她迟疑。而青蚨,亦不会同意。
遂浅笑道:“夫人且安心,魔子还等着夫人回来好论功行赏。
此去,且将心收在腔子便是。”
“我……我……”妇人心惊,如何肯轻信。可她望着林卯眼中的热忱,一时鬼使神差的犹疑了。
青蚨趁机递了个眼神,林卯会意,走到妇人身边,将人揽在怀里安抚道:“这是你我立功的好机会,夫人难道不想来日与为夫同证神之境?”
一听林卯此话,妇人身子顿时软了半边,倚在其胸膛,指尖慢慢游移:“可是,妾身怕。”
林卯轻轻拍打着妇人的后背,道:“莫怕,有为夫在此守着你怕什么?
可是?信不过为夫?”
“不不不,妾身怎会不信夫君。妾身只是,只是……”心底难安,恐有生变。
“是吗?”林卯忽的声色骤冷,不待妇人回神,旋即掌心翻转,一掌击在妇人心口。
“夫君?”
妇人大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林卯,只感身心俱冷。
无名寒气,瞬间直逼肺腑。
林卯手抖衣袖,略微整理,垂首慢条斯理的道:“夫人安心前去,为夫在此恭候。”
然有再多的话,妇人落地的瞬间,周遭已是天地转移。
她之眼前,除了茫茫一片,便什么都看不到,更见不到林卯。
再回首,脚下原本窄细的独阴桥,此时弯弯绕绕看不到头。
阵阵飓风自深渊之直上,稍有不慎,人即落得尸骨无存。
睇眼掌心的帕子,倏的松开了掌心。任其被飓风撕碎,而她,回不去了……
青蚨看了眼林卯:“告辞。”
林卯难舍美人,顿时挽留道:“青蚨姑娘,不一起等候吗?
待事成再去同魔子回复,岂不更能使魔子开怀。”
“不必,阁下诚意,我已瞧见,自当如实回复。”
“哈……那就有劳青蚨姑娘替在下多多美言,日后定不忘恩。”
“好好守着吧。”说罢,纵身入云,径向天际。
“跑的了吗?跟我装,你也早晚是我的人。”
青蚨一走,林卯噙着一抹阴狠,低笑回眸,看向独阴桥:“夫人,为夫的前程便劳你铺路。”
话音刚落,顿有人影闪过。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