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忽儿的功夫,碎玉人收拾妥当。
双双出门,此时的婆子再不敢拦阻。也不敢乱嚼舌根子,说什么小丫头人小心不小,小小年纪学人养野汉子。
她们不识得槐尹,但识得丁繆。
自丁繆发了话,便对两人睁只眼闭只眼。又看碎玉人回来禁足没几日又被解,思量着这丫头是不是时来运转要翻身,所以家主对其另眼相看了。
婆子的心思,碎玉人都懂。
但那又如何,最紧要是她现在自由了。而且从丁繆带来的话中,大致以后她要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能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带上槐尹嘛。
不管父亲想做啥,至少这回实实在在帮她办了件好事。
要知道那日回来,面对那个男人时,她从来没想过会遇到他如此愤怒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离家出走,如今累了想回来。纵然得不到理解,应该也不至于太惨。
哪晓得,三下两下就被带回禧园禁足,一直禁到现在。
碎玉人边走边想着那日发生的事情,不期然对上槐尹狐疑的眸子,登时眦牙笑得眉不见眼:“我好看吗?”
槐尹立马扭过头,不想理她。
这蠢丫头,浑然不晓得自己在鬼门关上绕了几圈。
当时的情况,主人哪是恼他离家出走。而是气她坏了大事,致使他的计划被全盘拨乱。
虽然自己也是有意借机暂时离开素鹤身边,然也有大部分原因是担心她跟着会出事,也担心王城这边着急。
只是他没想到是,碎玉人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有意安排。
除了制住婆子们是她干的,到后面她侥幸逃出沦落至螣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能自主。
只是,他不明白主人为何要这么做?如果只是接近素鹤,那他已经做到,何故还要牺牲碎玉人?
毕竟,这是养了多年的女儿。纵非亲生,应也有感情。
然而,唉……
槐尹想了许久,想不通。再看她那不长心的样子,也懒得想。
两人一路由禧园走来,到望云客栈时,竟也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这还是因为槐尹一直催她快点。
碎玉人到底是玩心重,被关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好好逛过一次街。之前跟着素鹤他们,也是奔奔走走,未曾有闲停下脚步慢慢欣赏周遭。
现在有机会,怎么轻易挪的了脚。
槐尹无奈,几乎是连拉带拽才把人拖到望云客栈。刚找掌柜的打听,恰好缺云子几个买酒回来。
再见邹寂人,云行雨,气氛有那么一瞬是凝滞的。
唯有缺云子浑无所觉,看见碎玉人即咋咋呼呼叫道:“小丫头,你是来找爷爷的吗?”
碎玉人立马抓住他的大手,摇晃道:“是啊,听说百里大哥到了王城,就猜着您老人家肯定也在。”
“咦,小丫头嘴变甜了。走吧,你百里大哥、浥姐姐都在楼上,知道你们来了一定开心。”说罢,招呼众人一起走。
槐尹拱手向云行雨、邹寂人见礼,道:“两位,别来无恙。”
云行雨微微颔首,算作回礼。
邹寂人还礼,道:“托阁下挂念,寂人一切安好。”
一场诡谲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拉开,也那么融入周遭。
让人似有所感,却察觉不到痕迹。
缺云子与碎玉人先上楼,见他们仨不动,登时催促道:“你们几个傻愣着干嘛,挡道呐?”
槐尹急忙道:“来了,急啥?”
说罢,撩起衣摆跟上。
云行雨和邹寂人互看一眼,俱是无言上楼。
到得楼上,碎玉人立马跑到浥轻尘房里。乍见这丫头出现,都把她唬了一跳。
随即欢喜的拉着碎玉人左看右看,道:“怎样?都还好吗?”
“嗯嗯,好着呐。就是被我爹给禁了足,今天才给我解开。”所以,我这一解禁就颠颠的跑了过来。
“看把你皮的,来,坐下。我们慢慢说,让姐姐看看你瘦了没有。”浥轻尘嗔了她一眼,随后拉着碎玉人一同坐在床上。
一段时日没见,两人聊的愈发投机。
而那厢素鹤再见槐尹,也是说不出的惊喜。
道:“槐兄请坐。”
又对缺云子仨人道:“几位都不是外人,也都一起入座吧。”
三人各自颔首,找了个座坐下。素鹤与槐尹来到木桌旁,两人对面而座。
道:“槐兄怎会至此?”
槐尹道:“其实,早就听闻你们到了王城,只是那丫头正禁足,挨到今日解禁,便赶过来看看。
你的伤,恢复的如何?”
素鹤看向缺云子等人,道:“幸得寂人舍命将我背出柳心斋,又得云兄与前辈等援手,侥幸无碍。”
“那便好,你不晓得我在王城这边过的有担心,就怕你一不小心嗝屁了。”
“有劳槐兄记挂,是素鹤的不是。”素鹤低头浅笑,抬眼道:“玉人的义父究竟是何妨神圣,怎地禁足连槐兄你禁了。”
说到这个,槐尹的脸上霎时就有些许挂不住了,道:“我也是跟她到了王城才晓得,原来三家之一菰家的二小姐。
她爹便是菰家家主,菰晚风。”
缺云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收拢膝盖,抱座在椅子里,道:“哦~原来是这老小子的女儿。”
顿了顿,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对槐尹道:“就算她爹是菰晚风,菰家应该也没有禁客人足的道理吧?
你不是玉人的救命恩人嘛,咋还让人禁了?”
槐尹伸手提壶,给自己倒水,边倒边说:“你以为我想啊?”
素鹤道:“还是我来倒水吧。”
“不用不用,你刚刚伤好,这事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一口灌了杯中水,攥着杯身对缺云子道:“你们是不晓得那丫头的婆子有多不是人?”
“怎么啦?难不成还敢虐待菰家的小姐不成?”
“还真让你说中了,那丫头本来就是个被收养的。从小就让人养在别园,对外说玉人喜静,其实就是不待见。
菰家那个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刁蛮。因为她,菰晚风从来不会到园子看看,丫头自己跑去菰家想见菰晚风,也十有**见不到。
久了,园子里的婆子都晓得所谓的二小姐就是家主养的猫猫狗狗。而且,还是不受待见的。
自然,也就没谁把她放在眼里。”说完,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嘶,老小子果然不是个东西。”缺云子听得牙疼,手一哆嗦,给拽了两根胡须下来。
“可不是。”槐尹随口应道,又看向素鹤:“我本来打算送她回来,就去找你。
结果一来二去,被绊到现在。”
“无妨,不知玉人现在怎样?”素鹤说。
“唉,勉强过的去吧。今儿解了禁足,便带她出来看看你们,也让她散散心。”
素鹤叹口气道:“大家之内,多的是捧高踩低,也难为了她。”
“是啊,所以这丫头没事跑出去搞什么离家出走。不过,那些个婆子是真的势利眼。”这点他倒是实话实说,没有添砖加瓦。
不看不知道,看了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二小姐,过的还不如几个粗使婆子。
什么事情自己亲力亲为不说,临了了还得听她们使唤。到底谁是主儿,谁是仆?
缺云子道:“你待着人家就不欺负啦?女人间内宅的事,男人几时插的上手?”
槐尹挑眉,道:“老缺头,我怎么觉得你很懂女人?要不,你去找那几个婆子商量商量?”
“滚犊子,没大没小,老缺头是你叫的吗?”
“是是是,我槐尹再不济,大小也是她们家小姐的恩人嘛。而且菰晚风自己也说小丫头和我有缘,我既然救了她便是她的再生父母。
虽然父母什么的我槐某人不够格,当个叔叔长辈还是可以的。反正那丫头以前没少占我便宜,现在就当是讨回来咯。”
缺云子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朝云行雨、邹寂人道:“吾行走至今,从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之人。”
云行雨、邹寂人,但笑不语。
槐尹似是说的兴起,怕人不信他,抬手反指身后,道:“您要是不服,大可以问问那丫头。”
话音刚落,碎玉人出现在门口,道:“问我什么?”
“啊……没什么。”不等众人开口,槐尹扭头把话截了。
“哼,少来。”碎玉人倨傲的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道:“我告诉你,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这不是你占我便宜的理由。
浥姐姐,你说对不对?”
果然,一听到浥轻尘,某个人立马就怂了,忙起身解释:“轻尘,你别听她胡说,我没有占她什么便宜。
要占,也是她。
我都凭白老一截儿了……”
碎玉人鄙视的移开目光,转而手挽浥轻尘:“真现实。”
浥轻尘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算了,免得把人气跑了,回头自己哭。
浅笑道:“槐大哥和玉人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两人一口同声道:“谁和他(她)有默契?”
想想又觉得不对,赶忙该口。
“他……”
“她……”
赶巧儿,又是一样的。
登时两人谁也不说了,碎玉人不说,但心里甜滋滋。
槐尹不说,还是怕心上人误会。
对他的情,浥轻尘只报以莞尔,道:“难得相逢,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素鹤一听,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浥轻尘问碎玉人王城有什么值得相看的地方,结果碎玉人红着脸,一问三不知。
问槐尹,槐尹说他也不清楚。
说来说去,干脆就在望云客栈聚一餐。
如此,一行人下楼。
还是由小二哥儿介绍,点了一桌菜肴。为了庆贺,缺云子大方的贡献了几坛王孙酒。
让槐尹大呼过瘾,缺云子很是得瑟。你先到王城又如何?这美酒还不是我老头子先尝。
槐尹摇头,转而和素鹤痛饮。
席间,他也举杯敬云行雨和邹寂人,二人俱是浅尝即止,一切止与表面。
槐尹心思暗沉,道这二人对自己防的紧。眼下并非回归的好时机,看来得再想办法。
遂等吃的差不多时,便递个眼神给碎玉人,起身道:“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槐兄不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