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头从洞里出来,便往玉南薇的寝殿走。别看他毛手毛脚,但也晓得避人耳目。
能让禁魔子担心的,那必然不是小事。不是小事,自然得小心,故他一路避开魔兵魔卫。
碧云在殿里低头做着洒扫,忽心头涌起阵阵不安,一时竟失手打碎了摆在架子上的花瓶。
望着碎裂一地的瓷片,忙不迭的去捡,又给扎伤指腹。
霎时,以檀香小口覆住。
这伤虽是皮毛,然疼不知何故钻心。
玉南薇悠闲悠哉的睁开眸子,好整以暇斜支着脑袋打量道:「是担心本宫即将被绑赴邢台,还是担心走不出这百妙峰?」
碧云吸了一口气,以帕子裹住伤口,道:「娘娘不担心吗?
殿下心里,是有您的。」
玉南薇垂眸低笑,张狂间透着几分洒脱,道:「本宫自来不是个好母亲,未曾给过他一日疼爱。他不过托身本宫腹中,勉强成就一桩母子缘。
本宫此生都给了魔界,注定给不了他想要的。
既如此,他心里何必有本宫?
早早剔除,彼此安好。」
碧云道:「娘娘此话,奴婢不认同。
从来母子天性,世间父母哪有不疼爱孩子的。娘娘也是母亲,如何真能撇的下这份情。」
「哈哈哈,碧云呐,你还是太年轻,知道吗?
如果不是本宫即将被献祭,不在乎生死,但凡本宫有一丝念头,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更遑论替他办事。
做细作的最近紧要的是什么?
是胆大心细,临危不乱,遇事能明悉厉害。如你这般,也亏是遇上本宫,换个人,怕是坟头上的草都要赶上你。」
顿了顿,又道:「天性这东西,它不是人人都有。
本宫没有,大慈宫那位也没有。可见这是骨子里的传承,他与本宫亲生骨血尚无丝毫天性,本宫如何又有天性予他弦歌月?
本宫这一脉,大抵是坏了底子,好不了。」
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道:「将这里收拾收拾,趁本宫还有口气,赶紧离开。以那位的性子,断不会容许你多活。
倘若有,哼……那你一定得注意,他定是有目的。」
说完,她放下玉手翻身转向床内。
闭目之间,不看不闻。
碧云无奈,将这里收拾妥当后,便快步踱出寝殿。借着浆洗衣物的空档,悄悄来到之前的湖畔。
不料甫靠近,杀机袭来。
忙侧身闪让,那衣物连木盆顷刻五道光芒抓碎。及至她回眸,那右臂伤口已然深可见骨。
暗道:果然被娘娘说中了。
顿时提招相抗,无奈真元被禁恒子制住,危机关头如何使的了半分。
此路不通,便只有仗着拳脚功夫勉力抵挡,然后相机逃命。
小魔头存了要杀她的心,岂会给她机会奔向玉南薇?况且上次玉南薇为难他家魔子,这事儿他记得真真儿。
玉南薇他晓得那是界主要的人,自己动不了。所以不能使她两个见面,不然自己此行就白来了,还会连累魔子。
故,跑是万万不能让她跑的。
只待照木一所说,以连云魔爪第七式破了她的照门,然后在砍下她的头颅,这事便算玉南薇来了也没用。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他主意打定,出手即是杀招。
碧云真元被制如何是他的对手,不肖三招两式便被逼得空门大露,小魔头瞅准时机,当下击以雷霆。
喝到:「看爪。」
碧云避无可避,唯
有生受。只道此命休矣,遂干脆闭目以待。
就在此时,她忽感真元恢复,流窜四肢百骸,猛烈的罡气径直逼退小魔头。
小魔头不查有这桩变故,登时看着爪子失神,他是按照木一交代的做呀,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说破了照门就好,那为什么自己破了她的照门,她反而恢复功力了?
魔子说的对,她果然会骗我。
霎时,两眼煞气腾腾。
碧云顾不得细思,见他失神忙拂袖推出一掌,又唤来树叶三千皆作利刃,凛凛杀机劲逼其命。
随后,则是趁乱逃走。
她知道玉南薇的话有道理,所以一路向着早就探查好的路线奔逃,路上遇到几个不长眼的魔兵都被她杀了。
行到百妙峰,堪堪气力用尽。
小魔头的连云魔爪破了禁恒子的禁止,却也伤她不轻。不是趁对方失神,自己未必有命奔到这里。
可是眼看就要出去,偏在此时伤势撑不住了,她实在流了太多血,腹部险险被掏了一个洞。
亏得有禁制挡着,不然岂止断了肠子。
与此同时,飛雪崖下,禁恒子道:「哎,小魔头也忒没个轻重了。」
取了杯中一滴茶水,虚空疾画。
念道:「敕。」
那水便疾疾奔向百妙峰,直落在碧云口中,有如甘露回春,不但人得以苏醒,连着伤势莫名好了三分。
虽不多,却足以她逃出百妙峰。
眼看人被送出去了,那边小魔头也蔫哒哒回到洞里。
木一忙收了嬉笑,转而心急如焚的冲上前,急切的问到:「怎么样?事成了吗?」
小魔头看了他一眼,啥也不说,只闷闷坐下,又过一会儿,抱着石柱不坑声。
木一反复追问,他才怏怏不乐的道:「我失败了,那女的跑了。」
想想当时的场景,不觉鼻头发酸。
骗子,都是骗子。
木一内心狂喜,然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他怕被小魔头知道真相,回头跟自己急。
一本正经的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
道:「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小魔头此刻越想越委屈,经他一问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吐出来。
说到最后,想起关键。
道:「你不是说朝她照门下手即可?为什么我全按你说的做,人却跑了?要是公主告到界主那边,我不就害了我家魔子?
到时候,怎么办?」
木一心想就是你家魔子告诉我用连云魔爪第七式能破我家魔子禁制,不然我哪晓得怎么破呢?
不过,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嘴上,还是要好好安抚。
道:「无妨,我悄悄告诉你,玉公主明天申时就要被献祭了。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有时间管咱们。」
小魔头怔住,想想好像有道理。
可他还是不放心,道:「不是还有个红妆魔子么,万一她要借机中伤我家魔子怎么办?」
木一道:「这也不慌,界主现在忙着献祭的事。照红妆不久也要和你家魔子攻打王城,大是大非之前,界主是不会容许她胡来。」
「那那……万一回来秋后算账呢?」
木一听罢连连点头,老怀大慰的拍着小魔头那手感不咋滴的脑袋,道:「放心,到那时就由不得她说了。
你要知道你家魔子能在十大魔子之中,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其份量地位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撼动。
懂吗?」
小魔头点头,又摇头。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只晓得这厮扒拉扒拉说了好多,大意貌似自家魔子很厉害。
木一道:「安啦安啦,走,我们去看看他们聊的怎样?」
「好。」
两人来到亭前,小魔头两只爪子不安的交叠在一起,时不时偷瞄玉蛟龙的反应。
看他没什么异常,旋即悬着的心匆匆落地。
然紧接着玉蛟龙的话,就把放下的心浇的拔凉拔凉。
「去捡一壶落雪来煮茶。」
「啊?」
「有意见?」
「没没有,就是能不能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小魔头小心比划,真的一点点就好。飛雪崖的落雪太难捡了,上次费了几天也不曾捡起一朵。
一壶,把自己埋在下面都捡不起来。
玉蛟龙不紧不慢抬眸:「是吗?」
吓得小魔头赶紧摆手,自个儿跳了过去。
禁恒子忍俊不禁,道:「你这里有他在,倒要热闹许多。」
「什么热闹?惹祸才是。」
「哪里的话,此回要不是他,事情焉能如此顺利?人咱们送出去了,其他的就不归咱们操心了。」
「听你此言,是话里有话啊?」
禁恒子打着哈哈道:「说笑说笑,你这落雪有何门道,我见他每次都听了变色,好似洪水猛兽一般。」
「想知道?」
「算了,还是不要了。
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好事。我才不上你的当,休想骗我。」
「那算了。」
「你还真不说啊?」
「嗯。」
「好了好了,我怕你了。不说就不说,不过我有句话问你,你要实话跟我说。」
玉蛟龙淡然垂眸,道:「你说。」
「小魔头的功夫我是知道的,他那连云魔爪确实有些火候。然我那禁止亦非寻常魔头的功夫,他是如何能破?」
「不难。」
「什么意思?」
玉蛟龙睇住木一,嚇得人脊背立时生寒,瞅着禁恒子悻悻求饶,道:「那个魔子,老大?您帮我说两句呗,我也这……这不也是为了让事情顺利完成么?
否则,借我胆子我也不敢打小魔头主意啊。」
禁恒子边听边点头,对他的话全当耳边风,呼呼两下划没了。
道:「你看我家这跟朽木,可堪造就不?」
木一大呼:「不要,属下这就回去下死功夫苦练。」
然后,转身就想逃。
禁恒子大手一伸,笑道:「急什么?你小子跑了,小魔头多无聊。
我也不要你捡一壶半壶,你只要有命挨到和小魔头一起出来便行。」
「为什么?」
禁恒子笑眯眯给玉蛟龙把茶满上,道:「因为锅总要有人背过嘛。
小魔头都去了,你是我的人,怎么能不去?」
说罢,一袖将人扇过去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