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千代府来有什么目的?”姬宓实在困倦,语气和心情一样已经差到了极点。
肖画跪地不语,姬宓单手撑着头,美目紧闭着没有看他们,“不说话?”
即便现场气氛降至冰点,肖画还是不懂审时度势,“我已经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了,和我撕破脸,别以为你能好过。”
目的?什么目的,姬宓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们能有什么目的?你的意思是说,子珣非要有所目的才会来金麟咯?这五灵大陆哪里他去不得?”
这话把肖画逼近了一个小角落,窘迫之际她的贴身丫鬟碧萝站出来护着她,“宓小姐您别太过分了,我家公主可从未这样说过。”
“主子说话,有你一个下人什么事?”姬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向着碧萝方向一挥手,月桂便冷着脸上前了,“在下替小姐管教奴才,公主不会介意吧?”
话是这么说,但月桂丝毫没有询问她的意思,甚至在肖画面前自称在下而不是奴婢。不等肖画同意,巴掌啪啪打得响亮,“主子说话,下人只能听着不能插嘴,给我记住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几个外人都瞠目结舌。
“小姐,月桂看公主似乎不是很服气,要不要月桂一道教训了?”商量的语气,和姬宓像是朋友,没有主仆之间的距离。
而姬宓好像很赞同她的提议,微微点头,没有作声。
“得罪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四字月桂讲得很重,肖画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月桂打懵了,她维持了十几年的高傲公主形象,一夕之间崩塌得只剩点点残骸。
讽刺的是在场三位皇室,她的两位哥哥和父皇,竟没有一个人肯帮她。
这件事他们本就理亏在先,打几巴掌又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能因此平息姬宓的怒火,那就打吧。
可月桂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肖画两颊开始红肿,嘴角也已经渗血,“停下吧。”或许是她的叫声太过刺耳,姬宓终于出声让月桂停下。
月桂规矩回到姬宓身后站着,姬宓瞌睡虫已经被肖画的叫声吓跑了,现在清醒着呢,“六公主还是要这般无礼吗?”那她还是可以继续让月桂动手。
肖画这下学老实,摆着手往后缩,“不不不……”
“那现在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的目的?”姬宓双手托腮,似乎很感兴趣她刚才的话。
肖夜怕肖画再度口无遮拦冲撞了姬宓,上前拦住,“宓小姐,她不过就那么一说,宓小姐也就那么一听,过去了吧。”
过去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祸从口出,三皇子不知道吗?”
就因为知道祸从口出,他才这么尽力的阻拦着啊,肖夜心里想着,手上还是捂好肖画的嘴巴不让她再多嘴,“宓小姐,放过她吧。”
肖夜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还是求一个女人,姬宓却一点不想就这样算了,“不行,她夜闯千代府,没有让我的暗卫当场格杀已经很给你们金麟面子了。”
“你府上有怪物!”肖画突然拿下肖夜的手吼起来。
姬宓没有立刻否认,毕竟她府上真的有一只凶兽住着,“何来怪物?”但还是要给九浊打掩护。
九浊也不是坏心,他正准备睡下了,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男人细小的低语声。就想变个原形吓吓,本以为是贼人,谁知道是公主。
听见肖画的话,皇帝仿佛抓住了姬宓把柄,“宓小姐,按金麟例律,家中私藏高度危险的兽类可是不行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的暗卫搜查一下?”
想搜家?也得有这个本事,姬宓突然变脸,“不方便,你女儿夜闯神使府的事情还没算清楚账,你怎么就想着下一茬了。”
天月手握獠牙从黑暗中走出来,威风凛凛,光是一个眼神都让人胆战心惊。
金麟皇帝也是个修行高手了,凡是站在他面前的人,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高手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天月,他的暗卫打不过。
“呵……”千代沐打了一个哈欠,撑开眼满脸不悦,“你们要不然在这好好想下该怎么办?”他不睡觉可以,但是他家小宓儿黑眼圈都快拖到地上了,可不能累着。
“好生招待二位皇子,至于另外两个……”千代沐欲言又止挥挥手,“无所谓了。”说完带着姬宓回到她的房间,看到她好好睡下才又来到前厅。
一群人就看着千代沐走了又回来,皇帝不自觉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讲完才发现自己的大意,刚才的语气怎么像很不希望千代沐回来似的。
“皇帝似乎很不高兴我回来?”果然……他听出来了。
没人再敢说话,事情似乎朝着死角发展。
“你们是为了图谱吧?”千代沐闻言皱眉,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图谱之事。而肖夜和肖禾二人则是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额头,他们那日说的话又被这妹妹偷听了去。
别人怕千代沐,肖画可不怕他,“哼,神使大人,别以为你是神使,就可以无视我金麟例律,你府上,确实有怪物,乖乖交出,否则,别怪我金麟皇室不客气。”
这女娃娃倒是有些胆量,已经多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千代沐心中度量。
没想到皇帝比他这个女儿还要蠢,“不错,画儿从不说假话,神使大人,如果您府上真有猛兽,就必须交出来处死。”
千代沐揉了揉太阳穴,慵懒道:“必须?是吗?”话音落下,皇帝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一阵冰凉,再看时天玄已经将寒镖紧密贴合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人是多久到他身后的,怎么悄无声息一点响动的都没有,皇帝浑身发抖,“神…神使大人……”
千代沐没有让天玄收手的意思,肖夜迫于无奈还是跪下求千代沐开恩,“神使大人,弑君可是裁决所第一重罪。”
“裁决所?”呵,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千代沐还是让天玄回来了。
天玄不情愿的收好手中的寒镖,“主子何须这么便宜了他。”竟然敢对主子不敬,死不足惜。
“你们在找我?”这个声音……千代沐向门后看去。
门慢慢打开,半兽人模样的九浊从门后走出来,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你刚才看到的就是我。”
皇帝被九浊吓得连连后退躲到兄弟二人身后,前面两个男人要比他平静得多,但心中还是多有震惊,“这是……”
“宓儿无聊圈养的一只小宠物,上次让他跑了,已经教训过了。”圈养的……小宠物?算了算了,打不过他,好好听着吧,九浊变成一小只兽形,亲近的蹭着千代沐的小腿。
“神使大人……这不是……”凶兽九浊吗?肖夜太多的疑惑都得不到解答,肖画突然跑上去揪九浊的脸。
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姬宓躲在后面看,九浊虽然不着边际,但好歹也是凶兽,就这样捏他的脸真的没事吗,不要当众吃人啊,她可不想惹这么多麻烦。
“宓儿过来。”千代沐早就注意到了门后的姑娘,想看看她干嘛所以一直没出声,见她真这么好奇,干脆叫过来算了,“不是困嘛,还来此凑热闹。”姬宓嘟着嘴坐上主位靠在千代沐肩上,“好奇嘛。”
千代沐宠溺的吻了一下姬宓的额头,“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九浊见到姬宓,表现得更亲热了,不停用头拱着姬宓,嘴里还发出享受的呼噜声,姬宓在想自己养的这是猫还是凶兽。
可肖画揪着九浊的脸还是没有收手,虽然小了,但和刚才看到的那个大怪物完全一样,“这就是那个怪物!”
一番确认,肖画终于跑回皇帝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放声大哭,“父皇要为皇儿做主啊!姬宓养只如此可怖的怪物在府中,还放他出来吃人吓人。”
众人看看肖画再看看姬宓脚边的九浊,明明还挺亲切可爱的啊,不像是公主嘴里所说的可怖怪物。
但再想想那一对被挖心而死的男女,嗯……确实挺恐怖的。
“公主这话的意思是我姬宓故意放凶物出去伤人吗?你若不是夜闯千代府,也不至于被他吓到啊。”我家九浊明明是看家护院,理应嘉奖才对呢。
“你!”这话倒也是,肖画想不出还能反驳什么,确实是她有错在先,但她就是咬住九浊吃人不放,“可你养的这个畜生吃人!乃穷凶极恶之物,按律当诛!”
皇帝应着肖画的话向外大呼,“来人啊!”一群持刀禁卫军从千代府外冲了进来。
“呵。”姬宓和千代沐一同冷笑,“敢在我千代府动手,都不想活了?”千代沐一声冷呵吓退了一众禁卫军。
姬宓让月桂给自己上了壶茶,又让厨房现做了盘点心,她今天就要看看,这个金麟皇帝想干什么。
前有千代沐,后有皇上,进退两难,都是死,全都硬着头皮向九浊逼近。
九浊突然从主位上跳下来,对着皇帝奶声奶气啸叫了几声,小模样看着可爱极了,哪像是吃人的凶兽啊。
“回来。”九浊耷拉着耳朵回到姬宓身边,可怜兮兮的蜷在她手边,“你看你,贪嘴给我惹来多大的麻烦,要不是我们护着你,我看你还有命活在这里。”姬宓指着九浊的鼻子教育他,九浊其实真的很想显现真身吓吓这些凡人,但想到这样会给姬宓带来大麻烦,还是算了。
“这畜生吃人,是我姬宓管教不当,若要责罚,便罚我这个主人吧。”她可不希望他们惹怒了九浊,让这个东西大开杀戒,那可就不妙了。
“这……”提到责罚,肖画眼神又充满了光亮,但是皇帝和那两兄弟可为难了,千代沐在上面坐着,这吃人的畜生有姬宓护着,他们是怎么也动不得啊。
千代沐释然淡笑,“本座不会因爱偏袒宓儿。”这话鬼才信呢,不偏袒也是在轻微的责罚之下,要是罚重了,会不生气?反正他们是不信。
肖画斜眼看着姬宓,嘴中提议到:“到不用宓小姐做什么,杀了他便是了。”
九浊一听这婆娘要杀自己,可不乐意了,准备发火,对上姬宓的眼睛又焉了,这女人明显就是在威胁他,要是敢有任何动作,就让他尝尝厉害味道。
“你别得寸进尺。”月桂和兰香同时上前一步,肖画一想到刚才月桂的手劲之大,赶紧躲在了肖禾身后,“是她自己说的!”
姬宓是说代九浊受过,但没说要代他受死啊,“我有个提议,十鞭,此事一笔勾销。”十鞭?几人瞧姬宓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十鞭吗?
身边丫鬟怎么都劝不动姬宓,皇帝暗卫手上的鞭子抽在地上啪啪作响,都要打上去了,但千代沐看起来还很淡定。
暗卫嘴角带笑,阴险无比,鞭子正要打上去,便被九浊拽住了,“不准对我家小姐无礼。”此时的九浊变成了翩翩人形,相貌英俊,只是双目依旧猩红可怖,“我家小姐尊贵之躯,你们也配。”
这就是千代沐不为所动的原因,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了解九浊,这凶兽虽然玩世不恭,但是重情义,对他和宓儿毕恭毕敬。
人形的九浊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公子,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只有妖兽和魔兽修炼到一定境界才可以化为人形,今日见九浊,他们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
“人是我吃的,若想杀我,那就免了吧,这世上除了神帝和魔君,还没人能动我。十鞭子,我不要她代。”
敢作敢当,他吃的人,为何要让一个小姑娘替他受过。
暗卫下手已是最重,但打在九浊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九浊咯咯一笑,“小姐随便踹我一脚都比你这个疼,没用。行了,你们罚也罚了,该说说夜闯千代府的事了吧。”九浊抖抖身子,身上的鞭痕悉数消失,皮肤又变回了白皙滑溜的样子。
终是要面对的……
肖夜上前行礼,“要打要罚,肖夜代妹妹受罚,还请宓小姐不要怪她,图谱之事还是怪物之事,我们只当不知道。”知道也没什么姬宓心想,现在许多势力都在寻找图谱,你们金麟皇室肯定是知道的,至于找不找就是你们的事了。
“她?一会儿再说吧,现在先处理她身边的两个暗卫。”缩在角落里的暗卫听到姬宓提到他们,两人一起跪着来到姬宓面前求饶。
姬宓可不想听这些,对着九浊道:“你有口福了。”
真的吗?九浊一听眼睛亮了不止一点点,眼里全是小星星,“真的……可以?”不是不让他吃人吗?这下怎么又开恩了?
当然可以了,姬宓点点头,“算是对你忠心的一点奖励。”九浊现在在姬宓心里的形象又拔高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九浊变身半兽慢慢靠近两个男人,不过眨眼瞬间,两个男人左胸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九浊享受的舔舔爪子上的鲜血,“真不错……”吃完满足一叹气,又变回小兽球球蜷在了姬宓脚边。
肖画吓晕了过去,姬宓也不知道她是真晕还是假晕,叫月桂打了盆凉水来,“给我泼醒。”
叫月桂泼,兰香还不高兴呢,“小姐,这么好玩的事也不交给兰香做,哼。”姬宓无奈笑笑,现在她身边的这三个啊,脾气是日益见长,还敢怪上她这个主子了,“那我交给你一个?”
兰香赶紧上前,“小姐尽管吩咐!”
“把她头发剃了。”兰香一听,这个好啊。
月桂又泼了一盆水,见肖画还没醒过来,兰香拿着剃刀上前蹲下,“看来是真晕了,不知道你醒来后见自己满头秀发都没了,是什么感觉。”想想都好笑。
可肖夜赶紧抢过兰香的剃刀,“宓小姐万万不可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金麟,女子剃发,一为国丧,二为夫丧。可万万使不得啊!”肖夜神情激动,跪在地上给姬宓磕头。
肖禾看不下去,一甩下摆重重跪在地上,“求宓小姐看在我兄弟二人面上宽恕妹妹,剃头之罚,实在太重了。”
“那……”她也想不到要怎么办了啊,千代沐见她无法,接过话茬,“城门前跪上两个时辰。”这是他们最后的让步了。
这……肖夜和肖禾对视一眼,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总比剃头要好吧。
这个惩罚对于肖画来说真的太残忍了,让她在人前受辱,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可除此之外,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在这片强者为尊的土地上,实力才是说话的底气和本钱。
肖画被月桂想办法弄醒,醒后便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向皇帝哭闹着说自己不要去城门前跪着。
皇帝也无奈,他一生就这几个孩子,每一个都同样宠爱,如今要他最怜惜的女儿去城门前跪着受辱,他心也痛啊。
可那又能怎么办,皇帝悲愤合上双眼,不再插手此事。
天刚亮,大早晨肖画就被月桂兰香带到城门前,由两人在左右侧看住她,整整跪了两个时辰,最后可以起身了,肖画膝盖已经麻木,疼得直不起来,起了好几下都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