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或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和死者脑后痕迹相符的凶器,一个球形的玻璃奖杯,奖杯底座上刻了一行字——第十一届现代诗歌大赛冠军。
电梯能容纳的人有限,也怕把其他住客吓到,所以警方走的楼梯。
仇或等人都走进楼梯间后,打开了604的门,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找到了一份关键证据,需要你到局里去一趟,做一下笔录。”
在这起案子里,林织是关键的证人,他能提供603命案发生时间以及凶手的在场证明。
林织点头,没急于提起礼物的事。
林织换鞋出门,跟着仇或走楼梯。
楼梯间内还回荡着警方小队急促的脚步声,林织没急着往下走,而是拉住了仇或的手。
仇或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林织笑了笑说:“我恐怕需要一点镇定剂。”
他勾着仇或的领口,引着他低头。
一两分钟后,林织舔着颜色略红的唇,跟着仇或走出了公寓。
其他人都已经先回局里了,小郑还在等着,见林织下来,他也没觉得意外,因为命案发生那天他收到仇队的消息上去了一趟,所以能察觉到其中有关联。
虽然是跟着保护这位证人,但小郑看见林织正脸的时候其实不多,因为他要不远不近地跟着,肯定不能贴到人跟前去。
这么突然近距离一看,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确实好看。
小郑这个糙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他一大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瞅两下的好看,他心里有些羡慕,这么一张脸得多招人喜欢,起码找女朋友肯定不愁了。
这么想着,小郑突然感觉到一阵后颈发凉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有些不明白这夏天怎么会刮阴风。
“你要走回局里?”
仇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郑,手里转着车钥匙,把他丢到了小郑身上。
“当然不是。”
小郑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仇或手上的钥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开车,但也没有怀疑上司的命令,麻溜儿地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仇或跟着林织上了后座,小郑看着后视镜对上了仇或的视线,傻笑了两声,心里嘀咕着怎么感觉仇队心情不太好呢,抓到了凶手不是件好事吗。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郑警官专心开车,一点儿都不知道后座仇队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摸着悬案嫌疑人的漂亮的手。
仇或看着掌心里的手腕,即使他天天中午去给人做饭温养了几天,青年身上还是没长肉,手腕细瘦,他一只手抓着他两只手腕完全没问题。
林织的皮肤还是久不见太阳的苍白,青色的血管脉络十分明显,手腕中央的那颗小痣同样显眼,仇或不知道为什么被那颗小痣吸引了注意力,拇指不自觉的摩挲。
青年的皮肤太白,好像一戳就能留个印,要是留个吻痕或者咬痕,肯定更加明显。
仇或的牙齿上下轻碰,忍住了现在这么做的冲动,但迟早他要这么做,以免有打歪主意的人,不知道林织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是的,仇或在心里暂时给他和林织的关系下了这样的定义。
他不是想睡了提裤子不认人,虽然还没完全吞进肚子里,可也大差不差,但也得看林织是想跟他玩玩还是想别的什么。
想到后一种可能,仇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警局很快到了,仇或让危允君给林织做笔录,自己进了张莲生的审讯室。
张莲生闭着眼,脊背有些佝偻。
仇或进来后,张莲生睁开了眼。
在被逮捕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仇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照样什么都没说。
仇或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文件往上推了推,周二河会意,开始询问。
“21号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你骑着电动车搭载被害人去往白杨街,死者的死亡时间是20号晚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带着他的尸体去河边弃尸,以上证据确凿你无需狡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张莲生沉默地看着他们,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我曾经想和她离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她不愿意,说我没良心。”
周二河说:“然后呢?”
“我确实没良心,事情起因因为我。”
张莲生摘下了眼镜,却没再说话了。
他似乎突然变成了锯齿葫芦,无论警察怎么问都不开口。
他这样子让人恼火又恶心,周二河一下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妇女变成那个疯疯癫癫又歇斯底里的样子,这男的在外面还是个风评很好的老师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仇或没打算对他多费口舌,出门去了监控室,看着另一个审讯室的画面。
和张莲生的闷不吭声不同,徐高兰直接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拨弄着手上的金手镯,说:“真好看,但我从前根本舍不得买,我觉得家里没钱,为了换地方躲那些戳人心窝子的烂货,我们买了新房子,积蓄更少,我就去了食品厂上班,哪怕更累,但工资更高,忍着腥味累死累活收拾鱼,结果那畜牲居然背着我藏了五十万。”
“五十万啊五十万,三年啊三年,他竟然一点底都不给我透啊!他不把这笔钱给我,但是要用它买我的命!”
“我不知道那个是他从哪里找来的人,他突然对我动手,年轻的时候我肯定打不过,但我天天在厂子里一次搬一二十斤的货,他一下没得手,反而被我弄倒了,没多久就死了。”
“他掐我脖子的时候说了是那畜牲找他来的,也多亏他抱着让我做个明白鬼的心,不然我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想到我死了那个畜牲就能高高兴兴地活着,我就为自己不值。”
徐高兰解开了脖子上系着的丝巾,手指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警方知道的那样了,张莲生回家后面对暴怒的妻子,选择了帮她弃尸。
“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和他同归于尽啊,但我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徐高兰喃喃:“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大概是因为少年时,丈夫带她走出了那个贫穷的山村,即使她被诊断出不能生育,他也将责任揽到他身上,这么多年也没在外面找人,从没对她大声嚷嚷。
“他说要和我离婚的时候,我以为他外边有人了,可是没有,他说他只是厌倦了不喜欢了,那么多年夫妻,怎么能因为厌倦就分开呢?”
徐高兰用求证地目光看着警察,似乎要寻求她认为的权威的人的答案。
她低头拨弄着手镯说:“可能还是没孩子。”
祝长东哑然,有时候很多凶案凶手犯罪的手法都很拙劣,反而是背后的动机令人不知怎么说才好。
徐高兰摸着手上的金镯子,即使已经洗过手了,上了年纪又肥胖显得松弛的皮肤还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似乎把镯子也弄的腥臭难闻。
林织做完了笔录,危允君说:“我让小郑送你回去。”
正好从徐高兰那边出来的仇或说:“不用,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危允君觉得正好,点了点头,可往回走两步就咂摸出不对劲来。
老大去盯梢她能理解,毕竟这个案子很重要,但是有必要特地让林织在警局等着,就为了亲自送回去?
而且林织也同意?
危允君向后望,林织正捧着仇队倒的热水坐在他的工位上,局里冷气开的足,仇队还把外套给人披上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不对劲,现在可就太不对劲了吧?
在仇队看过来的时候,危允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掉了。
通过徐高兰的话,他们查了张莲生的账户,发现了他曾经在两年前中了福利彩票,那笔钱一直都没被动过,直到这两天才被人在金店消费。
如果徐高兰没有说谎,情况已经很明显,张莲生用那笔钱雇佣急需要手术费的马喜德上门杀人,却没想到马喜德死在了老婆手里,也许是怕妻子鱼死网破,他出门弃尸。
仇或让人查过了,徐高兰名下并没有受益人是张莲生的保单,排除了张莲生买凶骗保的可能,他只是单纯雇凶杀人。
多年夫妻,没有利益冲突,竟然也能到要对方死的程度。
林织并没有等很久,不到二十分钟仇或就出来了。
回林织公寓的路上,仇或主动谈起这起案子。
“对于买凶杀人的罪行,张莲生供认不讳,但问到他的动机的时候……”
想到张莲生的话,仇或的表情忽然带上些古怪:“他是这样回答我们的,他说,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
这个比喻很诡异,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我看着她的皮肤从雪白柔软变得发黄发皱,被咀嚼成一块又黏又烂最后发干的让人不愿面对的存在。
林织没说话,但他眉眼间的嘲弄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种人都不值得他废口舌去谈论,就像路边发臭却自以为是高档商品的垃圾。
的确是令人作呕又荒诞的戏码,难怪在连环杀手看来就像是滑稽戏剧。
“不过张莲生说他把尸体丢下去的时候绑了大石头,绑的很紧。”
仇或和林织对视,显然这起案件被谁放在明面上,已经无需多言了。
第21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仇或打转方向盘,他这话里的‘他’,指的当然是将尸体绳子解开,犯下两桩案件的小夏。
他思量着小夏的动机,当然不可能是日行一善,似乎对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乐子。
可见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甚至心理素质远超于一般的连环杀手,竟然能做出沉到河里解开死尸身上的捆缚的事情。
对于他的犯罪侧写又可以能详细一些,并且从这件事可以得知他会水。
“他觉得有趣,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认为作品就应该被展出的人,所以和一般人犯罪后下意识掩藏不同,他不遮掩也觉得不应该遮掩,或许是这样的心理驱动,让他看见了603的命案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尸体展于人前。”
林织甚至可以从他送的礼物里,感觉到他雀跃的心情。
这可能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罪犯,认知都与常人不同。
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神色冷静到近乎冷淡,平和地分析着凶手的想法,如同置身事外的剖析者或者说是审视者,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又或者说,他没有任何私人情绪。
他不觉得凶手做出这些事情可怕,即使他也在局中。
仇或有些晃神,看到红灯后踩了急刹,人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前倾。
林织重新坐好,调侃道:“看来下次还是不要在开车的时候谈论这些事情,以免你想入迷了。”
青年说着玩笑话,漂亮眉眼间也染上了戏谑笑意,多了几分活泛的生气。
仇或心里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忽地消失,看着红灯的秒数说:“我不是想他才没注意,你把手机给我一下。”
林织有些不明就里,还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解锁后递给了仇或。
仇或快速地往里存了个短号,绿灯出现的时候踩下油门,把手机还给了林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