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高三课间操停上,到阶梯教室参加学校组织的动员大会,听说还请了颇有知名度的演讲师,说穿了就是打鸡血、灌鸡汤。
通知下达时,姜喜澄正在整理书桌,上过一节课后,大大小小的书和纸填满了桌面。
乱归乱,却不使人心烦,反而觉得大脑充实。
姜喜澄淡淡道:“挺好的,至少不用跑操了。”
说实话,她对鸡汤无感,但她不否认,鸡汤确实有鼓舞人心、醍醐灌顶的力量。
只可惜她是个实干家,听一万句鸡汤对她而言没有做一道题实在。
纪昀有些兴奋:“时间肯定不会短,下节化学课估计不用上了!澄澄、许然,你俩去厕所不?”
她最近状态欠佳,急需一碗鸡汤活活血,虽然知道不会起到什么实际作用,但有时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姜喜澄收拾完毕:“我去。”
杨许然摇摇头:“那你俩去厕所吧,我先去给你们占个座。”
她对动员大会既不期待也不反感,不过是顺着学校的安排。
杨许然走进教室,这个点空位还很多。
她扫视一圈,发现了第三排的贾之洲。
杨许然走到他右边的位置:“这里没人吧?”
贾之洲从试卷中抬起头:“没有,你坐你坐。”
杨许然心中感叹,不愧是一班,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时间啊。
她往右边两个座放上了自己的保温杯和笔记本,贾之洲见状,笑着问:“你也来占座啊?”
杨许然扫他一眼,又垂下头:“看来你也是。”
贾之洲正想继续聊,有个女生来找杨许然搭话,他只好扭过头,不作打扰。
女生和杨许然同班,叫郭亚菲。
郭亚菲笑容甜甜的:“杨许然,我们能换个座位吗?我的座位就在你后面,不会影响你听讲座。”
杨许然愣了下,如果是后面排和她换,她可以理解,但第三排和第四排区别很大么?为什么非要换到她这里呢?
还没等她想清楚,郭亚菲双手合十,语气软糯了些:“拜托拜托。”
杨许然其实想和姜喜澄、纪昀坐一起,但她不擅长拒绝,也习惯了替别人行方便。
她正要同意,贾之洲却开口:“真不好意思,是我让杨许然来给我讲题的,恐怕不能和你换座了。”
贾之洲面前铺开的卷子为他的话增添了说服力,让人无从辩驳。
郭亚菲盯了他一秒,随即讪笑道:“好吧。”
贾之洲瞟了眼郭亚菲悻悻然离去的背影,又把视线移到杨许然身上:“不想换就拒绝呗。”
郭亚菲的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像是算准了杨许然会答应。
他有些不理解,杨许然面上的为难清清楚楚,分明不想换,那为什么要说出违心的话。
杨许然被人戳穿心思,没来由的烦躁,下意识便否认:“没有不想。”
贾之洲神经大条,自然没听出杨许然的不悦:“反正她坐前面也不是为了听讲座,只是想离望哥近一点。”
杨许然皱眉:“你怎么知道?”
贾之洲大大方方解释:“每次有讲座的时候,她老换到我附近,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换到望哥附近。
“况且暗恋一个人,即使再克制再隐藏,也还是会露出马脚,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一看就懂喽。”
杨许然喃喃道:“是这样啊。”
贾之洲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劝:“拒绝别人也没关系,助人为乐的前提是自己不受影响,干嘛要一味顺着别人,很吃亏的好不好。”
杨许然没吭声,她明白贾之洲是好意。
她也不得不承认,贾之洲说得很对。
杨许然早发现自己是讨好型人格,也无数次剖析过原因。
多半是来源于家庭。
她有个弟弟,但她家并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
她同样能感受到父母的爱意,她和弟弟享有的物质条件是平等的。
但精神上不是。
她最常听到父母的一句话是:“然然真懂事,以后肯定会孝顺我们。”
弟弟最常听到父母的一句话是:“宇宇要努力,以后肯定会有一番大成就。”
父母盼着弟弟前途光明,能在大城市安家立业,而对她的期望呢?就只是留在家乡,嫁个好人家,图个安稳,能给他们养老就好。
仿佛她生下来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他们的晚年生活负责,而弟弟便可以完全撒手,尽情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她不服,所以她努力学习。
她想证明,不是只有男生才配拥有光明的未来,不是只有男生才有敢拼敢闯的勇气。
她不输给男生。
但矛盾的是什么,父母仍然呵护关心着她,仍然会为她的好成绩开心,仍然希望她考入一所优秀的大学。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刻板印象:我们承认你的优秀,但你最终还是要结婚、要生儿育女,要被家庭羁绊,你没得选。
久而久之,她变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她习惯了委曲求全、压抑内心真实的想法,让别人开心已经是她不假思索就会做出的选择。
现在想想,之前她明知道是曹晶的错,但自己首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讨个公道,而是用什么方式讨好她、挽留她。
什么时候,她能学会以自身的感受为先呢。
动员大会结束后,姜喜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她听过最烂的一场演讲。
首先演讲师的专业性无从考证,因为大家没有手机无法百度,但那一口含混不清的方言版普通话是怎么回事?短短十个字里有六个字听不懂。
于是大家一脸懵,只能通过演讲师时不时的停顿而判断——哦,该鼓掌助兴了。
其次内容完全偏离了激励学生学习的宗旨,变成了感恩父母、感恩老师、感恩学校的煽情环节。
莫名其妙响起的BGM、不知为何自我感动的讲师……原谅姜喜澄没办法在此情此景下受到一丝丝的触动,她只觉得尴尬。
最后就是时间拖得太长了,视饥肠辘辘的学生们为无物,她赶去食堂时,鸡腿都进了学弟学妹的肚子了。
显然纪昀也很无语:“究竟是来灌鸡汤还是来灌粑粑的啊,我感觉我的生命都被浪费了。”
杨许然没什么感想:“……其实我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姜喜澄苦笑两声,指了指正在往黑板上添加新作业的物理课代表:
“哈哈,加油,伙计们。我们不仅耽误了一节自习课,还拥有了更多的作业唉。”
纪昀和杨许然捂脸叹气,心里苦得可以和苦瓜赛一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