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村子方向,忽然传来零星枪声。
枪声,并不密集。
临时接过指挥权,与黑暗中的打黑枪乱放炮的八路缠斗在一起的鬼子小队长回头,看向后边的村子,所处位置硝烟弥,眼中净是先前闪光残留的星星,以至于入目远处村子位置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见。
赶紧通知身边的传令兵去后边问问什么情况。
南边此起彼伏的枪口闪光依旧,没有任何规律。
显然,土八路仍然是打游击的那一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不远处的那些八路还真能折腾,居然有胆跟战无不胜的皇军打阵地战。
借着黑夜臭不要脸耍阴谋诡计,偷袭皇军炮兵阵地,如今又登鼻子上脸欺侮皇军在夜里无法准确瞄准,靠打掷弹筒榴弹乱蒙来跟皇军勇士相互蒙伤亡。
打了这么久,他心里早已断定,南边的八路人数肯定比他少,但可惜的是土八路有自动武器。
所谓乱枪打死老师傅,此时,他没有再下令手下发动板载冲锋。
几分钟之后。
「皇协军营长临战脱逃...」鬼子警戒哨跟着传令兵匆匆来到小队长面前。
小队长原本不大乐意在黑暗里打夜战。
听到手下报告,转头看着旁边中队长的尸体,再次转头到南边,看向硝烟弥漫的无尽黑夜。
对方不时胡乱闪亮的枪焰,让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情……
少尉连续多年参加扫荡,战场经验还算丰富,他很清楚后方失去掩护意味着什么。
原本只是想清剿王顺部,并执行新的治安计划,根本没想搂草打兔子,偏偏那草里却藏着一群不怕死的土八路。
皇军一直想剿灭而找不到行踪的土八路。
是留下坚守待援...还是先撤留下精英侦察土八路踪迹,等皇军大军合围。
小队长着实有些纠结。
如果不主动进攻,原地坚守到天亮的话,皇军不会增加太多的伤亡...
皇军勇士性命精贵,这样以玉碎对瓦裂地拼下去着实不划算!
好一会儿后,叹了一口气后开口:「该死的皇协军,统统死拉死拉的!」
没有得到手下回应,跟着对一直候在面前的警戒哨下令:「去通知二小队准备撤退...」
跟着对指挥手下打得起劲的军曹下达命令:「立即集结部队,三班断后阻击,务必将伤员全数带走...」
随即,并不宽阔的阵地上鸟语四下吆喝。
军曹开始收拢队伍并作撤退的布置。
少尉转身,带着队伍跟着警戒哨向北脱离战场。
走了几步忽然发现,留下一个班断后,两名勇士抬一个重伤员,竟然人手不足。
短短的十余分钟交火,手下伤亡过半!
某条黑暗沟渠中,一个伤重的鬼子语气坚决:「作为帝囯军人,我的字典中没有撤退这个词...」
「好吧...给你留四个手雷」少尉拍了拍被炸断了条腿的上等兵肩膀:「我会向军部上报你的英勇事迹!」
「你放心吧,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也许是忘了伤处传来的剧痛,上等兵疼得扭曲的脸上挤出狞笑。
为了不给小队长增加负担,六个伤重的鬼子主动要求留在黑暗中。
...
星光下。
野庄村。
为生活所迫而迁到这里的村民们,对陌生的村子并没有觉得害怕。
也许是因为北面一直响枪,刚迁过来村民们并没有安睡。
几个的年长村民聚在
一起,一补丁叠补丁黑脸庄稼汉满面忧色:「...皇军皇协军倾巢出动,不知道哪个村子又要面临灭顶之灾...」
「这村里到处是冤魂,咱们来这里,以后得被人戳脊梁骨呐...」
「孔二叔,依我说,俺们这应该叫为虎作伥。」一面相声音却是女声的假汉子。
孔二叔摇头:「早些时候不答应马营长他们迁过来,全村的人都得活活饿死!」
「是啊,横竖都是个死,咱们答应到这里,二鬼子给俺们发粮发种子...至少有条活路...」旁边抽旱烟的汉子搭腔。
「大灾之年,二鬼子在小鬼子授意下又发粮食又发种子,绝对没安好心!」女汉子虽然不知道鬼子要干什么,但是鬼子就是鬼子,是恶魔。
「没错,这年头,好死不如赖活...」说话的黑脸汉子,他觉得那些皇军似乎并不可怕,甚至还有点良心,反正...比民国的贪官、恶地主们不顾百姓死活征税派捐要好那么一丁点。
「兵荒马乱的年代,咱们要是不听他们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抽旱烟的汉子吐出一口烟雾后跟着劝。
孔二叔也许是怕女汉子闹出什么幺蛾子:「你想啊,俺们十里八乡的壮劳力,有关系的投亲靠友当了皇协军吃皇粮,没关系的被小鬼子抓去挖煤开矿当苦力,不服的几乎都惨死在鬼子刺刀下,这大灾之年,村里全是老弱妇孺,哪有俺们的活路?」
「所以啊,我们来这里,总比饿死要强。」旱烟再次往外喷。
「我晓得厉害...」女汉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该死的世道...」
「秋薇姐,村里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门外传来沉稳年轻女声。
微弱的月光下。
两个身影从村里匍匐出来。
罗富贵瞪着丑眼,看着跟侦察员一起回来的交通员:「姥姥的村里有多少敌人?」
交通员摇头,语气有些低沉:「情况不大明朗,村里原本交通员下落不明...好几户熟悉的人家里都住进了陌生人...」
「陌生人?」罗富贵不由愣了一下。
「原来村子中的人,很可能都死光了...」交通员两行浊泪面如死灰:「现在留在村里的村民,肯定是小鬼子迁移过来的良民...」
罗富贵根本没有一丝悲伤表情。
鬼子屠村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甚至现场亲身经历过。
从九班开始,身边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无论是流鼻涕吴石头还是那些差不多已记不清名字的人。
也许,见过经历过身边或者不是身边太多的人死亡,感情会慢慢麻木……
心里甚至忽然明白,胡老大从不对身边的人死亡流泪的原因。
学习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睁着眼睡觉,但某次好像听师里的教官说过:指挥员临战,应不为情绪所影响。
自己算是出师了吧?
思绪慢慢扯回。
柳元清那货安排自己过来目的是准备抄鬼子后勤辎重,还说什么自古打仗,必先断对方粮道后路。
既然村中肯定不全是鬼子迁移过来的「良民」,中间很可能混了侦辑队女干细。
那么,是劫呢还是不劫呢?
劫的话肯定犯纪律注意,不劫呢,这些村民以后肯定为虎作伥...
姥姥的,这事太烧脑瓜子,交通员这家伙比自己还大,却只顾着抹泪抽鼻子像个娘们,提不出一点有用的建议。
既然没个主意,得...老子啥都不干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