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东方芜便去看了顾寒。
他还睡着,伤势并无大碍。
东方芜便骑着小灰灰去了趟医馆,待到午时也不见有人上门,便关了店门,去安康堂抓了几服药,又回到了竹楼。
她昨夜说今日要替容西月配药,但容西月血液中毒素太多,找不到那味药引,他这毒根本不可能解。
她也只能先抓些药回来,做些药丸替他压制压制还是可以的。待容西月喝下这药,再看他的反应分析体内毒素。
东方芜正熬着药,里正便带着几人到了他的竹楼,询问之下,东方芜得知,这几人是想迁过来分点地的。
她便一边熬着药,一边同里正商议这事。
容西月闲适地坐在院中杏花树秋千上看书。
他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高贵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
东方芜这边同里正商量着事情,视线却不经意的,总被那抹闲适优雅的身姿吸引过去。
真是奇了怪了!
这两日春娘也不伺候容西月了,整日不见踪影。
往日春娘在还能帮东方芜做做饭,洒扫一下家里,这两日春娘不在,所有的活便由东方芜一人干,再加上又多了个病号顾寒,东方芜昨夜也没有睡好,更觉疲累。
里正与那几人与她说话,她的视线总不经意的飘道容西月身上。说到要紧处,里正得喊她两遍,她才有些茫然的点头,可听着听着她就打起了瞌睡。
容西月看似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眼角余光却始终停在东方芜身上。
里正说到在何处建房子,问东方芜同意否,东方芜一惊,迷糊道:“啊,里正,你刚才说什么?”
里正摇摇头,又将那话复述一遍,东方芜才听清,道:“沿着村里那条小路建就行,待往后再有人迁来,便一直往官道那边修!”
东方芜的以工抵地皮,也被那几人接受,当下就要签契约。东方芜请里正代笔,里正正写着字据,却突然写不出其中一人的名字,他说忘了那个字怎么写了,说着,他也有些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这就让东方芜犯难了!
忽而,她的视线紧紧地锁住了容西月。
邀约楼的容老板,瞧他看书那专注的模样,想必文采也是不赖的!
要不,请他帮忙写一下?
东方芜正要开口,而容西月一直偷偷注视着她这边,他将手中的书卷轻放在秋千上,这是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用她请,这种事他自然义不容辞。
“我来吧!”
不想,被早已醒过来,站在门内窥看外间许久的顾寒抢了先。
“你会写字?”东方芜将停驻的容西月身上的目光,转到了顾寒身上,听到他的话,她双眼冒着光地盯着他。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
容西月心头不由得沉郁了几分。
顾寒那一头散乱的发,已经被一条布巾束起,身上穿着东方芜早晨放在他床头的那套男衫,是以前秦萧穿过的,他身板瘦削一些,穿上却宽松不少。
“嗯”顾寒点头。
她细细瞧了瞧他,形容虽有些憔悴,但他面上那对眸子倒是很有神。
眼睛清明,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位是?”里正望着东方芜。
“来看病的,叫顾寒!”东方芜没说是昨夜捡来的,想起追着顾寒那几人的模样,怕那些人背后的人不是什么善茬,还是不要透露太多为好。
“额,顾公子,有劳了!”里正点点头,让出了位置。
顾寒的手一握上笔,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他写字时笔走龙蛇,游刃有余,浑身透着儒雅之气。
东方芜口述,他写,不多时便写好了字据,东方芜又同那几人在字据上按了手印,里正作为公证,也按了手印。
办完正事,里正也不多打扰,带着那几人走了,东方芜看顾寒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容西月暗暗扫了她一眼,眉间微皱。
东方芜将灶上温着的粥端到顾寒面前,道:“饿了吧,吃吧!”
“多谢公子!”顾寒道一声谢,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喝,不慎被呛到,不住咳嗽。
东方芜拍着他的背,皱眉道:“慢点喝,灶上还有!”
顾寒稍显尴尬,点点头,放慢了速度,很听话的小口小口喝着。
东方芜坐在他身旁打量着他,这个顾寒生的当真是眉清目秀,若不是受了那许多伤,面色苍白了些,定是许多闺阁少女心仪的对象。
“药,好了!”见东方芜这般打量顾寒,容西月眉心微蹙,声音淡漠地提醒着她。
“额”东方芜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药还在小灶上熬着呢,她赶忙跑过去,将药倒入小碗中,端到了桌上,道:“容公子,喝药吧!”
是他的药?容西月有些震悚。
她为了熬这个药一大早就进了城,回来又忙活了好一阵子,他以为,这是他给这个被她捡回来的男子熬的药!
也不怪他不喜,秦萧就是她捡回来的,后面还跟她发生了那么些事儿,对于捡男人回家这事儿,东方芜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容西月却不是不袭东方芜这么干。
他是不喜这些男人总是倒在她的面前,恰巧被她遇见。
这些个男人,就不能晕远点儿吗?
容西月抖落身上杏花,从容行至桌前坐下,看着那深褐色的液体冒着腾腾热气,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烫!”
“事儿真多!”东方芜小声嘀咕了句,却将那碗药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轻柔的小心翼翼地用嘴吹了一小会儿,才又放回容西月面前。
看着她做这些,容西月唇角微勾,这才端起面前的药碗,白皙修长的手指优雅捏起面前的碗,浅尝一口,也不觉得药汁太苦了,似乎入口也没那么难喝,仰头便干掉了那碗药。
待他喝下药之后,东方芜的视线毫不避讳的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等着后效出现。
等了片刻,也不见容西月喝下药后有何异常。
东方芜凝眸问他,“你感觉如何?”
“不算很苦!”容西月淡淡道。
我去!
东方芜无语,她哪是问他味道如何,她是问他有什么不舒服没有啊,我滴个神呐!
东方芜白眼一翻,起身,端着空碗走了。
顾寒喝了一碗还不够,东方芜又给他盛了碗粥,他似乎饿了很久似的,因为他一口气喝了八碗粥,东方芜直接将粥盆搬到了他面前。
看来他那鞭伤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上是饿的。
等顾寒吃完了粥,东方芜让他少动,方便伤口结痂,顾寒点头道谢。收拾好碗筷,又去竹楼后面砍了几根竹子回来,剃掉枝丫,将竹子劈成竹条,在院子里编起了簸箕。
“多谢公子相救!”虽说昨夜很黑,但东方芜的声音他记住了,正是昨夜救他之人。
“顾公子,我是大夫,道谢就不必,诊金还是要付的!二两,给钱!”东方芜继续编着簸箕,抬眸看了顾寒一眼,笑道。
顾寒还以为东方芜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辈,这乍一被问要诊金,他懵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这••••••”
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两个铜板,他此刻也是拿不出来的!
“你不会••••••没钱吧?”东方芜停下手中的活,忽而看向他。
天呐,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每次捡个人都不给她报酬,让她白忙一场!
握了根草!(脏话)
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她一定脑袋望着天走,再也不要捡什么人回来了!
顾寒有些窘迫的点点头。
“算了算了,我看你呀,身上虽然有许多伤,但无性命之忧,明日一早你便走吧!”既然没有诊金给她,东方芜也只好撵人了,免得他留在这她还得照顾他,真是不划算。
听得东方芜这番话,容西月竟低低地笑起来,笑声低沉有磁性,异常好听。
“你笑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东方芜翻白眼。
她可不想留着顾寒给她惹麻烦,虽然她不怕麻烦,但是毕竟在这里孤身一人,做什么都要小心才好。
“公子”顾寒突然跪在了东方芜面前,继续道:“这土窦县恐怕已经再无我容身之处,我能识文断字,什么粗使活计都会做,烦请公子收留!”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土窦县容不下你,你可以去别的县城嘛!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他一个大男人,还生得这般清秀,随便找个达官贵女,入赘别府,也是可以的嘛!
他干嘛要赖上她呀!她又不搞慈善,这不是为难她嘛!
“公子不知,想我顾寒,寒窑苦读十七载,只为一举中第,怎奈奸臣恶人当道,我再无此念,只愿安安静静度过余生!”顾寒这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哦,此话当真?”东方芜问。
昨夜被人追着打,又怎么说?
“当真!”顾寒又道:“我观公子姿容非凡,定有一颗好心肠,还请公子收留顾寒,顾寒定当为公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嚯!还真会给她带高帽子。
“你且告诉我,昨夜那些人为何追你?”东方芜才不吃他这套,这人一看就是惹了祸事的,竟被他说成了要归隐山林,无处安身的模样。
她还是头一次听人把自己被追杀一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