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谨也是一点就透之人,明白丞相的顾虑,可是,“她从我南绍离开,怎么可能不回东云求救呢?”她若是青妃,肯定是想最快时间见到皇帝了,之前她说她有心上人了,恐怕就是讲那秦天策吧。
“有一个办法能保证她永远都不会去见东云皇帝。”
“什么办法?”
王鼎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略为踌躇,终究还是压低声音道:“如今乱贼流寇满地,到处都是没有王法的人,她一介女子孤身上路,万一遇上贼子,被……”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华谨皇后脸色微变,却仍然凝神听他下文。
“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回东云?她是被路上没有名姓的乱贼害的,流浪天涯也好,含羞自尽也好,都与我南绍再无关系。”一般女人遇见此类情况,恐怕多是羞愤自尽吧。
“如果此计不成,让她给侥幸逃脱躲过了,臣还有一计,可乘她逃出去后,派人暗地里跟踪,等到人出了南绍边境,那批探子扮成西凉人,然后……”王鼎比了个杀的手势,“于是,这股火引到了他国,我朝则可收渔翁之利。”
华谨皇后眼神复杂地连连闪烁,前一计甚毒,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后一计却是注定她得死。眼前浮现宁染青从容淡然的样子,心中暗叹了声可惜,这样的红颜,终究是祸水那。
等王鼎离去后,有侍女想要走进来收拾茶盏。却被皇后一声怒喝:“下去!”接着蓦然转身,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外砸。精致的翡翠盒子飞过来,“匡当”一声砸在侍女的脚下,碎成一地,侍女吓得立刻退了下去。
宁染青,东云的青妃!
我辛苦扶持而上的南绍,好不容易成为泱泱大国,怎可成为你指下的弦,要拨就拨!我又怎会让你毁我国与家,还有我尘儿?所以,宁染青,你别怪我心狠!
那方,皇帝的议事殿里,文武重臣在堂下,而南越尘也在其中,正在商议如何对敌那西凉国突犯边境一事,竟是谋策了一夜还没得出决断。南越尘双眉紧蹙,心中思虑翻转,西凉国此举大有蹊跷,可的确是大军压到他南绍边境了,事实俱在。
南绍皇帝沉吟而问:“诸爱卿如何看?”
“臣以为,应以和为贵,不妨派使者试着先与之谈判?”
“尚书大人所言甚是。”一干文臣全都附和出声,可武将却不然,有人出列愿带兵前往边境御敌,一时之间争论不休。
南绍皇帝怒喝:“都给朕闭嘴!难道就没有一人出个可行之法吗?”说完,目光扫向底下众臣,最后凝在太子身上。南越尘抬头迎视,直接走出了列:“父皇,儿臣请旨领兵,敌犯我朝边境,我南绍岂能就此却步?为扬我国之君威,儿臣会带着南绍的铁骑重踏西凉。”
语声慷慨,从容不迫,带了某种稳定人心的激扬,原本争论的文武重臣,纷纷不敢再议。南绍国无人不知,太子殿下谋智过人,且勇猛无敌,若他带兵反击敌国,定能振奋人心。
南绍皇帝眼中浮现了笑意,他本意就是如此,焉有敌国欺到头上了还有求和之理。“好,太子听令,朕命你领十万大军前往边境抵御外敌,即刻启程。”
“儿臣遵旨!”
从殿内出来,南岳尘手中握着虎符,心中却是涩然。原来在他进宫之前,百将已经听令在外,而十万大军齐集而备,只等父皇旨意而下,即刻动身。他知道,父皇分明是有意让他建功立业,且把兵符交与他手。
可,他居然连与她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想过把她一起带着去边境,以他手段,暗中在军营里藏个人不是难事。可此去是打仗,必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有个什么损伤,他可是要悔死的。而且,若按沈墨所说,秦天策假借紫狼身份差一点把人夺回,不难保证他可能会潜藏进军中再来夺人。
故而,没有任何地方要比他南绍太子府更安全了!他已让肖奈飞鸽传书给沈墨,速带影门所有人来怀安,务必要把他太子府守成铁桶。
他要他的清然,在太子府内,安全的等着他凯旋归来!他有信心,打西凉算上来回行程,至多三月时间,足矣。
怀安城门口,旌旗遮天,战鼓擂动。百姓纷纷驻足而望,看那远处马上缓缓而来的太子殿下,此时他一身崭新的银色盔甲在身,英姿煞爽,夺目的让人离不开视线。
南绍皇帝与华谨皇后也在列,他们来为亲儿出征送行。一杯送行酒奉上,万千注视下,南越尘浅笑着端过,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砸于地下。举起手扬声而吼:“南绍无敌!吾皇万岁!”
十万军士一起高喊:“南绍无敌!吾皇万岁!”
只是简单的两句振奋军心的话,就可让人抬头仰视,光芒无法遮掩,他本身就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度。华谨凝视着耀眼的儿子,心中满满自豪,低声嘱咐:“尘儿务必以己为先!母后在宫里等你凯旋!”但凡上到战场,总有死伤,她不要她儿为功而激进,南绍的路已为他铺好,即便是没有战功,他也会是当之无愧的下任君主。
南越尘抿唇而笑,点点头转身再次上马。
身后旌旗飞扬,他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国都,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看的是他太子府方向。她应该也知道他要出征了吧,会......为他担忧吗?
他有一种预感,可能到那边境之地与西凉国对上,极有可能遇见他真正的对手——秦天策。这也是他为何自请领兵的原因,哪怕还未到天下**的时机,可却迫不及待要与秦天策有一战。只因,她的心在那人身上。
秦天策,这一回若你再落我手上,绝对是拿你首级到她面前,让她心死。
唯有死了的心,他才有机会一点一点缝补,从此以后,她的生命中只有他一人。
清然,等我回来。
迎风拔剑,高吼一声:“出发!”马蹄人群,缓缓而动,仿佛沉睡的天地醒来了,隐隐震动,牵起一阵黄土飞扬。
从这一刻开始,边境的黄沙即将被热血浇湿,血腥味即将覆盖整片平原。
大军出发时沸腾的呼声震天,连城中的太子府也隐约可以捕捉得到。
寒玉站在院中侧耳倾听许久,终于兴奋地跑进里面笑起来:“主子,南太子出征了!”先前有传讯回府,她还没信,怎么可能会在太子连夜进宫后,第二日就说要出征呢。可此时听来,应是不假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此时是我们逃离的大好时机啊。”
“不,寒玉,莫急!”染青淡然摇头,凝目看向窗外那株腊梅树,花骨朵都已经开了出来,小小的黄花,迎风傲立,是入冬了吧,难怪天气如此寒冷。
寒玉大急,忍不住上前拉住她衣袖道:“主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目光转向她小腹,肚子很快就要看出来了,代表着她们越来越危险了。
染青回过头来轻声道:“南越尘离开的看似匆忙,可以他心性,会不作万全之备?否则他如何能安然而走。恐怕守在这四周的人不在少数,光凭我们两个人,就算我定再好的计,也难逃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刚刚的兴奋一下泄了气,情绪低落下来。
染青却道:“一个字,等。”
华谨皇后,箭已在弦,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之前忌惮南越尘,现在他一走,恐怕这皇后再不会隐忍下去。本来担心华谨会对她起杀心,可那次见面后笃定了一件事,为了他们的母子情分,她会选一条更好的路。
比如,放她走!
寒玉不知她心中所念,只觉前路迷惘,不知何时才能摆脱如此困境。耳边传来主子疑惑的声音:“先不谈这,此次西凉突然进犯南绍,倒是有些蹊跷。”西凉这个国家有些令人不解,明明兵力不盛,却缕缕喜欢派兵骚扰边境百姓,引起战乱。
可它一向都是欺东云边境之地的,如何会舍近求远到这南绍来?忽然心念转动,忍不住惊呼出来:“难道......”会是吗?
寒玉看她神色突变,细究之后,想到了一处去,不由一喜,“难道是主上来了?若这是主上引西凉兵来,他定知道您在这里,这样好了,我们可以得救了。”
“寒玉!”染青轻喝出声,“我早说过,莫再提他!”吓得寒玉立即噤了口。
“他来了又如何?若这场战争是他发起的,那么将会有无数无辜的士兵命丧马蹄之下,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有西凉的,有南绍的,可能还有东云的,他们都是因我而死。”
寒玉怔愣在原处,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是那般的凄然孤傲。见她顿了顿后,又徐徐道:“这一世,我自以为聪明,其实却是最最愚蠢之人。我不想再见他了,只想一个人带着孩子安安静静的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余音散尽,屋内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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