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宫中寒气极盛,若非有内力相抗,根本就抵抗不住寒意入侵。
从石门这边的角度,可看到那处水晶透明的棺材竖放着,里头仰面躺着一位白衣女子,乌黑青丝散在两旁,宽大的袖摆把手给遮住,不露出一点肌肤,看不清颜面。
可秦天策知道,那是染青!早就知道她的身体在沐泽这里,寒玉宫的名字在第一天他就听说了,可发生一连串的事,根本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也极力压抑住不往这上面想。
如今再见,他竟然觉得连心都在颤抖,那是一具冰冷的、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的身体,但,确确实实是染青。凤凰坡上,他没能陪她到最后,醒来就再没见过她,直到陈青出现,才终于找回了她。
如果她不是身体得怪症,他亦不会觉得遗憾,可能就此与她逍遥度日过余生了,可是偏偏命运弄人。转头看向沐泽,曾经对他的介怀,到这里算是真的放下了,若是没有他,染青的身体哪里可能保存的这么好。
沐泽目光与他对上后就转开了头,缓步走到了水晶棺材边,深深凝看。发现她的脸色异常红润,比之前几天气色都要好,不由心里有了希望,可能真的感应到了灵魂近在咫尺。
“大祭师,开始吧。”他淡淡吩咐。
左倾城俯首回应后走了过去,助手把她的道具箱子搬到了跟前。就在这时,停在石门边没走动的秦天策动了,他手如鹰爪向其中一个抬箱子的巫师助手抓去。左倾城闻声回头,脸色顿变,刚移动了一步,却觉脖颈一凉,一把长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她缓缓转过身,惊问:“大王,这是作何?”
而那方秦天策的手在触及那名巫师时,那人也动了,身形快如闪电般向旁边掠开。一个普通的巫师,居然有此敏捷的身手,当真令人讶异。另一名巫师察觉不对劲,转而就往旁边躲,却被秦天策挥去一掌,打倒在地。
他抬头眯起眼,看向那边面无表情躲开的巫师,沉声道:“南越尘,你可以现身了。”
巫师眼中闪过精芒,随即大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不是南越尘又是谁。只见他在脸上一抹,就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他精致的容貌。“秦天策,君沐泽,别来无恙啊。”
被他唤到两个男人均都沉下了脸,唯有南越尘唇角带着邪魅笑意,他富有深意地看了眼那方沐泽横剑架住的左倾城,问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他自认易容非常逼真,装的神态与举止也符合一个巫师的样子。
“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她。”秦天策转头看向了左倾城。
左倾城神色变了几变,最终问:“为什么?”
沐泽在她身后轻叹,“大祭师,你可知做的越多,反而越容易露马脚。”见她眼现疑惑,仍是不懂,“你在昨天街头表演了一番傩术,甚至还跳了傩神舞,却不知你把最大的漏洞给显露了出来。”
南越尘听到此处,心里有了顿悟,“你们之中有人懂傩语?见过傩神舞?”
秦天策冷笑了声,没接他话。事实就是如此,他曾是紫风堂的紫狼,掌管天下情报,又怎会对这些民间巫术全无所知呢?当看到左倾城拿出傩神面具施展傩术时,他就心中存了疑虑,别人看着像是挺神秘的巫术,但其实傩神舞通常用在祭祀,还没听闻可令人吐露真言的。再听她口中喃喃有词像是念傩语,仔细一听就不是。
当时他冷眼旁观,静观其变,见她当真从那死士口中得到了讯息,随后那死士又死了,尽管心中疑惑还是与沐泽一道去竹林寻人。没找到人在意料之中,如他所料,果然这个北定的祭师有问题。私下里与沐泽一商量,就决定将计就计,既然对方遮遮掩掩,那就不如引蛇出洞。
基本可以肯定,掳走染青的人定是南越尘,因为只有他这么大手笔的可收买北定的大祭师。既然是他,来北定的目的不言自明,定是为染青灵魂归位而来。所以,他一定会借此机会走进这寒玉宫,接近染青的真身。
沐泽脸色渐沉,寒声道:“左倾城,你乃北定祭师,居然为一己之私而通敌卖国。”
左倾城犹如被电击一般,眼睛瞪大后又黯淡了下去,南越尘却在一旁大笑了起来:“君沐泽,你此言差矣,她是我南绍人,何来通敌卖国之说呢?”
“不可能!她明明是左千叶之女,怎么会是南绍人?”
南越尘却眸光一转,淡淡道:“谁说她是左千叶的女儿了?”见沐泽色变,他又道:“当初你北定暗派棋子接近我,自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左千叶之女左倾城早就被囚禁在别处,而她则是我派来接近你的棋子。”
染青的身体被沐泽带回北定,他岂可能只冷眼旁观不作任何行动?几乎是立即就派了探子潜入安阳,第一时间把有关君沐泽与她的消息传过来,得闻她身体有变异状况,他在南绍心急如焚,还是沈墨从以前的影门推荐了一个人,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左倾城。
当初影门存在并非只为培养杀手,还有其他奇门遁甲之术也在培养,而左倾城就是巫术中的精英,她确实懂旁门左道的东西。身份问题,他考虑了很久,必须要有显赫的地位,那样才能在安阳城暗培势力,为两年之期做好充足的准备。
正逢沐泽对付左千叶之际,于是他就想到了以什么身份进驻了。官家女子向来深居简出,极少有人真正见过左千叶的女儿,为父求情这个理由很充分,左倾城的出现不会突兀。加上心头血之功效,令沐泽对她的能力有了信任。这颗棋子,算是成功安排进了沐泽身边。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沐泽意料之外,他惊疑莫名地看着面前女子。这段时日她可算唯一能在染青这件事上帮到他的人,撇开她是丞相之女的身份,他是感激她的。若不是她的法子,恐怕染青的躯体等不到今日,更别谈什么两年之内魂归了。
所以当秦天策提出怀疑见解时,他其实是不愿相信的,可是又不得不令他相信这可能就是事实,否则哪里会这么巧就在然弟进到安阳的时候,就立即把人给抓走了。
事实证明,秦天策推断的没有错,确实问题就出在左倾城身上。因为全城都被封锁,那么多人质被抓,要能隐藏行踪,绝对是要有个绝佳的地方藏匿,而左府正是一块好地。
左倾城到这时候,也不再做任何辩解,垂了眼帘不望,面无表情之下不知她在想什么。
此时秦天策断无心思来管这些,他在想既然南越尘人在这里,那么染青在哪?从对方的目的来看,应该就是为替染青还魂而来,他定然也从左倾城口中得知染青的真身在这里,那么按理他会把陈青那具身体也带过来。
忽然想到什么,心中立觉惊恐,目光转向那名被他打倒在地的巫师,手开始颤抖起来。不,不会的,他不可能是她!刚才他那一掌使了五分内力,若是染青,那......后面他不敢想下去,以染青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受得住他那一掌。
也是心急则乱,他不曾想之前离开客栈去找沐泽时,染青已经全身麻木,眼睛看不清了,如何能够还如巫师这般步伐矫健。他被自己心底的想法给震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趴倒在地上不起,看似已无气息的身影,却迟迟不敢上前一步探看。
沐泽自然注意到了他这犹疑的神情,只消脑中一转,就立即明白了他想法。顿时大惊,可仔细一想又觉不对劲,若那人真是然弟,刚才看到他们时应该不至于会跑,而是出声求救才对。而且南越尘还能如此镇定?但也有可能他并不知道陈青就是然弟。
不再迟疑,出手拍掌击中左倾城的穴道,闪身过去翻过那名巫师,仔细去看他耳根后面,探手摸了几处,都没摸到有突兀的地方,顿时确定此人没有易容,心中也松了口气,那就不是然弟了。朝秦天策摇头示意不是,见他紧握成拳的手终于松开了。
随即两人对视中,全都把目光转向了那巨大的箱子。那个箱子左倾城说是装施展引魂术用的道具的,可它大的足以装下两个人,既然巫师不是染青,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被装在箱子里!
秦天策与沐泽几乎是同时动的,可就在他们触手到箱子时,一道霸道的劲力扫来,劈开了他们的手掌,南越尘已经欺身到了跟前!他不光是掌势凌厉,内力更是霸道之极,以前秦天策曾与他交过手,感觉应该可胜他一筹,但这次却觉他居然内力凶猛了数倍!
怎么可能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把内功提升好几倍?但不管如何,此时也不是逞英雄单打独斗的时候,只与沐泽示意了个眼神,就联手与之相抗。一招一式间,周遭都带起了凌厉的劲风,但三人都有意避开了箱子与那水晶棺材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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