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妖魔止步,花如雪无法入那思过崖,只能与苏夜、苏黎、苏志三人等在行舟中,通过一面名叫拨云的镜子,看到大殿中的场景。
拨云镜几乎所有修士人手一个,输入灵力便可与思过崖相连,亦可做传音之用,但因极其消耗灵力又有诸多禁制,众修士鲜少使用。
思过崖,大殿之上端坐着五位大乘期修士,从左到右依次是,观云城城主白浔、青阳苏氏家主苏庭翰、东阳宁氏家主宁楚凤、素商应氏家主应照南及长嬴云氏家主云千殇。
从苏奕一行人到思过崖触碰禁制,至五位家主踩着传送阵前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展开拨云镜观看的众多修士,纳罕道:“何人上了思过崖?这么大阵仗!连咱们刚出关的城主都去了!”
“上一次五位齐聚,还是三百年前半梅谷一事,有没有好心人说一下发生了什么?”
“久孤山秘境,咱观云城去了二十一个修士,没了六个!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在现场。”这声音,正是对战魔狼时,起初一直叫花如雪小娃娃的那位。
碎星山脉观云城散修众多,自成一体,是每年魔兽进攻最多的地方,以元婴期和金丹期修士为主力,筑基期练气期修士负责清理战场。
“诸位肃静。”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那人白衣出尘,眼眸乌黑深邃,他平静地扫视过大殿下方,多情的眼中透着一丝疏离。
相比四位家主阴沉的面色和浑身止不住的怒意,他这副淡漠寡情的模样配上俊美非凡的容颜,倒让人觉得温而不怒倍感亲近。
白浔继续道:“青阳苏氏长老苏靖、弟子苏奕、苏和,东阳宁氏弟子宁淑妍,有何冤屈?”
苏靖长老上前一步,将手中几位弟子及云阳的命牌呈上,压制着心中怒意维持冷静,缓缓说道:
“长嬴云氏弟子云阳,违背禁令私用魔气,导致魔气扩散,久孤山中弟子死伤无数!求城主主持公道,给他们一个交代!严惩长嬴云氏!”
话音落下,云阳及弟子们死前的画面一一出现在众修士的拨云镜中。
一语激起千层浪,一时间骂声四起。
“长嬴云氏有毛病吗?当久孤山是半梅谷?但凡里头有一只三级妖兽,那么多修士一个都跑不掉!”
“三百年前发现及时无人受伤,参与其中的修士大度放了他们一马,这回?还来?”
“这叫什么事儿?还好今年久孤山秘境我没赶上。”
“长嬴云氏这回算是栽了!”
“那可不一定,禁令只规定任何修士不得使用魔气,轻则鞭一百,重则废去修为丢入中心城!”
“我几乎都能猜到长嬴云氏接下要说什么。”
大殿之上苏庭翰、应照南两人阴沉着脸怒而不发,宁楚凤柳眉微皱,凤眼斜向云千殇,见云千殇回礼朝她一笑,她不由得秀拳紧握,怒从心头起。
门下弟子使用魔气,云千殇身为家主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八成是默认或者连他自己都参与其中。
偏生云氏善炼器、炼丹、符文,各家战时所用的丹药、法器、符文,半数以上都源自长嬴云氏。若是没了这些,与魔兽对战中的伤亡只会更加严重。
白浔双指并拢微微一撇,从拨云镜中传来的闹声消失,大殿中静默无声。
他问:“长嬴云氏有何辩解?”
云飞雾抬头同云千殇对视一眼,神情一改来时的虚情假意,变成无限哀伤,一开口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他低头道:“长嬴云氏弟子皆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云阳为我门下弟子,此行他违背禁令犯下这等错事,都怪我疏于管教!”
云飞雾微微抬头,感情真挚、神情恳切地看向上方,大声道:
“城主、各位家主,此事为我一人过错,若罚,便罚我一人!鞭一百还是废去修为,全凭诸位做主!只求莫牵连了我身后这些孩子!”
说罢,他郑重地跪在地上,俯首一拜。
不等白浔开口,云飞雾身后的那些弟子,皆上前跪下,一人道:“长老斩除妖魔无数,战功显赫,平日待我们极好,弟子斗胆,愿替长老受刑!”
另外九人齐声附和道:“弟子斗胆,愿替长老受刑!”
云飞雾连忙回头,眼角留下悔恨的泪来,他道:“你们这是作何?此行家主将你们托付于我,却出了这等祸事,来时十六人,却只归来十人,是我疏于管教!是我对不住你们!”
“长老莫这样说,与长老无关!云阳师兄平日里胆小怕事,谁能想到他竟敢做出违背禁令之事?”
云氏弟子们个个痛哭流涕,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宁淑妍看到这副师徒情深的戏码,直想撕烂那些人虚伪的面孔,忍不住上前,指着他们大骂道:“虚伪!你们在秘境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不是在秘境中见识过他们的咄咄逼人、讥讽、冷血,她此刻都要信以为真。
世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流的泪是真的,可说的话都是假的。
“我知道宁妹妹伤心,但伤心的不止宁妹妹,我们也一样心痛不已。”
有心直口快的弟子指责道:“你们上思过崖,口口声声说要严惩长嬴云氏,根本没有半分为逝者的伤心,就是想借此大捞一笔!”
很快,观看拨云镜的修士,纷纷小声说道:“细思极恐,苏氏宁氏这是拿命换灵石啊!”
“谁家门下没几个顽皮的弟子?那个叫云阳的都死了,云飞雾长老还将错揽在自己身上,这么一看还是应氏有担当,那个叫苏靖的,分明就是推卸责任,胡搅蛮缠。”
“一看就是利益熏心的小人!弟子死了好几个,不想着带回去安葬,先上思过崖要交代!”
“要什么交代?要灵石才对!青阳苏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们这些不知江湖险恶的年轻人,就是没经历过三百年前的腥风血雨!这么轻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有担当?我呸!”
“谁啊!张嘴就知道胡说!敢不敢报上名来!小爷我亲自上门叫你做人!”
“云长老没担当那谁有担当?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吗?云长老都认错了,还要他怎样?”
宁淑妍憋红着脸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自家长老禁了声,无法再说话。
云飞雾低下头,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
苏靖长老听着那些指责的言论,忍不住辩解两句,“若长嬴云氏从未研究过那匣子,将匣子的制法烂在肚子中,严加管理,久孤山怎会出现魔气?”
一语落下,不用云飞雾回话,便有众人回道:“什么叫严加管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云飞雾长老义薄云天,比你这个只知道指责旁人的废物,好多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指责别的,那么多号称天骄的修士,竟然连只二级魔兽都打不过,自己好好想想原因吧!”
“现在兽潮出现的最低也是二级魔兽,依我看,那些连二级魔兽都打不过的废物,还是安心窝在家里,千万别出来祸害别人!”
“兄弟你说的对,这规矩可以立,我一定投你一票!”
闻言,苏靖老脸涨红,气急再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奕拦住。
苏奕并不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上前一步,俯身一礼,向白浔问道:“城主,可否容晚辈问上三个问题?”
“问。”
苏奕转身对上云飞雾等人,问道:“晚辈青阳苏氏苏奕,有一事恳请云飞雾长老替晚辈解惑。”
“三百年前木匣被列为禁物,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获得,还拿入秘境中堂而皇之的使用。晚辈这第一问,想问长老门下弟子乃至整个长嬴云氏,还有谁用过这木匣?”
花如雪眼前一亮,立即明白了苏奕的意图。
连一个旁系弟子都能从师兄手里借到,且会拉上师姐一起使用的“法宝”,想必整个长嬴云氏人尽皆知。
云飞雾一入思过崖,以进为退诚恳认错,又以情动人,是想快速了结此事,再捞个任劳任怨反躬自省的美名。
再有那些弟子的求饶,必然从轻处罚,此事就算一笔揭过。如果再有人不满,他们便会将矛头指向魔兽妖兽,杀人的魔兽又不是他们,各家即使心有怨言也不好发作。
话毕,一直沉着脸的苏氏家主苏庭翰面上一喜,向白浔道:“听闻城主手中有一宝物,可辨人话中真假!”
以往谁家若遇冤屈也都会先用这宝物一试,而今证据确凿之下,便无人提起这宝物。
长嬴云氏这犯了事还要装无辜的做派,便是其他几家再不想跟他们撕破脸,也忍不住要让他们出出血,引以为戒。
拨云镜那头,修士们语气坚定道:“我相信云长老不可能使用那木匣,测就测!”
“这青阳苏氏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竟敢怀疑云长老!苦了我们的美人城主,又要白白浪费灵力!”
“这浪费的灵力都记在青阳苏氏头上,灵丹圣药什么的,统统拿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云长老!”
“方才那些指责云飞雾长老的,还是先想想怎么赔礼道歉吧!”
云飞雾身形有些不稳,倒是他身后的弟子,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不惧。
“既如此,便从云氏这位长老先来。”
白浔点头,欲要拿出宝物来,却见云飞雾突然俯身一拜,身形微微颤抖,道:“此物极其消耗灵力,不如……”
说话间,他偷偷抬头看向云氏家主云千殇,似是希望能由家主来探。白浔为人公证,容不得半点假,他既然开口要测,就算是耗尽灵力也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
白浔拿出法宝,一一测试过去,十个弟子外加云飞雾,共十一人,都没能让法宝亮起。
那方众人喜欢道:“我就知道云长老不会让我们失望!云长老这般有担当怎么可能违背禁令?”
“看见没!一个都没亮!云长老他们都没用过!”
白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法宝放置苏奕几人身前,苏奕将手放在上方,宝物立即亮起柔和的白光,那光芒在众人的笃行中显得有些刺眼。
“这是什么情况?”
“宝物亮了!”
“青阳苏氏和东阳宁氏都不知制作木匣的方法……”
一个念头,浮现在众人脑海中,并不是云飞雾未使用木匣,而是连带着十位弟子再内,无一例外,全部使用过那木匣!
白浔将宝物置于众家主身前,询问道:“几位可要一试?”
应照南跃跃欲试刚想伸出手,但听宁楚凤、苏庭翰两人轻咳一声,他立即转头看向云千殇。
见云千殇一整张脸黑如锅底,应照南只好遗憾地收回手,惋惜道:“我们信得过白城主。”
这若是伸手一试,发现云千殇也干过此事,四大家族的脸面往哪搁?还如何让其他修士信服?
三百年前云千殇输给上任观云城城主,他虽不同意将木匣列为禁物,也不得不屈服。
眼下各家以解决不归林魔兽为紧要,他们纵然知道云氏私下里的作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一是无力顾及,二是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白浔冷声道:“此事已查明,长嬴云氏云飞雾,及门下弟子十人,违背禁令使用魔气,诸位可还有话要说?”
拨云镜那方,修士们怒骂道:“这老匹夫演的挺像!什么有担当?分明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凭一己之力带歪整个师门!”
“长嬴云氏出了这样的祸害,真是家门不幸!必须废除修为,丢入中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