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身后再次传来徐端宜的声音,温柔,却又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倒让虚骄恃气的萧宝珠,都停下了抱怨的声音。
萧宝珠似有不甘。
但最后还是挽着徐端宜的胳膊,撅着嘴没说话。
谢清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垂着眼帘,不辨情绪地看着自己僵直在半空中,紧绷的长指。
那一双曾经挽过大弓,握过长-枪,也曾牵过她的手。
却在徐端宜走近他的那一刻,一切回归最初。
长指轻掸斗篷,似在掸落什么灰烬。
谢清崖并未因为徐端宜的到来,而产生任何变化,看着甚至比先前还要冷淡。
“王爷。”
徐端宜领着萧宝珠于谢清崖面前停下。
她轻垂浓睫,欠身与他问好:“舍妹无状,王爷勿怪。”
“表姐!”
萧宝珠一脸不甘。
被徐端宜看了一眼,才又嗫嚅着双唇,停下抱怨的声音。
谢清崖则在徐端宜看向萧宝珠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还是那副轻狂不羁的样子。
手握折扇。
身披大红狐裘。
那一副俊美容颜,实在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有些话,他能与萧宝珠说,能与许多人说,却始终张不开口,轻狂了徐端宜。
他撇开视线,似一脸不耐放话:“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身后却再次传来徐端宜的声音。
“王爷。”
谢清崖止步,却未回头,仍是不大耐烦的语气:“做什么?”
徐端宜并未因为谢清崖的语气而如何。
她只是又喊了一声“时雨”。
待时雨应声过来,徐端宜从她手里拿过暖炉,这才亲自捧着手炉,走到谢清崖的面前。
“天寒地冻,王爷别把手冻坏了。”
谢清崖看着递到眼前的手炉,拧眉,他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我不……”
最后一个“要”字还未说出口。
就听徐端宜又柔柔说道:“就当我替表妹向王爷赔罪了。”
这算哪门子赔罪?
何况她替萧宝珠赔什么罪?
要不是因为萧宝珠那个蠢货,她又怎会嫁给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只知道为别人考虑,不知道为自己着想。
蠢女人。
心中腹诽一堆。
但谢清崖也只是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徐端宜。
忽然——
他见徐端宜抬了头。
谢清崖心下一惊,还不等他撇开脸,就先撞进了徐端宜那双,盈盈如春水一般的眼眸之中。
嘴里那一番拒绝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谢清崖脸色不好看,他从徐端宜的手里拿过手炉,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边。
手炉是用来御寒暖手的。
他却只是提着。
徐端宜看着他提着手炉走远。
“表姐,你做什么对他这么好!你都不知道,这混蛋刚才都说了什么!”
萧宝珠的抱怨声再次响了起来。
她不甘谢清崖竟能这么轻轻松松走掉,自是满脸不忿。
徐端宜收回视线。
她没有让人看笑话的习惯。
这会街上围观的人还有许多,徐端宜跟萧宝珠说:“先回马车。”
她牵着萧宝珠往马车走去。
待至马车中,徐端宜亲自倒了两盏茶,一盏递到萧宝珠的面前。
萧宝珠哪有喝茶的心情?
她还不高兴呢。
张口又对着徐端宜喊道:“表姐,你不知道那混蛋有多过分!你刚刚干嘛拦着我?”
徐端宜看着她淡淡说道:“宝珠,你口中的混蛋,是我未来的夫君,你的表姐夫。”
萧宝珠因为这番话,怔神。
待回过神,她眼睛瞪得老大,反应一时也变得更加大了:“我才没有这样的表姐夫!”
徐端宜并不生气。
她施施然喝着茶,然后才对着萧宝珠继续说道:“那你想如何?我与他是赐婚,百官朝臣面前都过了明路,就连京都的百姓也都已经知晓了。”
“君无戏言。”
“还是你打算离开你的柳寻,重新嫁给他?”
徐端宜只说完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了,但这些话,也足以让萧宝珠清醒了。
她自然是不想嫁给谢清崖的,她要是想,也就不会退婚了。
她虽不是个能察言观色的人。
但对旁人的情绪,也并非一点都不敏感。
她看着身侧的表姐。
虽然表姐神色如旧,但她还是能感觉出表姐在不高兴。
“表姐,你生我气了?”她小声问道。
徐端宜没说话,她只是继续垂着眼帘,握着茶盏喝茶。
她没有出声苛责萧宝珠,但她这般态度已足以让萧宝珠心惊。
她还从未见表姐生过气!
“表姐——”
萧宝珠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生谢清崖的气?
只当表姐也是不满这桩婚事,萧宝珠忙贴到徐端宜的身边,试图用从前哄她娘,哄她嫂嫂的法子,哄徐端宜别生气。
“我还不是想为你出气,那混蛋一点都不本分!”
“我想着要是由他出面解除婚约,你也就不用受这个委屈了。”
她边说,边伸手轻扯徐端宜的衣角,一脸伏小做低的可怜样子:“表姐,你别生我气。”
徐端宜看她。
过了一会,她看着萧宝珠轻叹了口气,放下茶盏。
“宝珠,你当赐婚是过家家吗?不想嫁,就可以不嫁,不想娶,就可以不娶。”
萧宝珠的确对这些事,没那么敏感。
她只知道她的父亲是护国公,两个兄长又在朝中任要职,姨母更是太后!
这不,她不想嫁给谢清崖,家里虽然生气,却也没说什么。
她想嫁给柳寻,家里也会替她筹谋想法子。
她只当这事有些难办,却不知道有多难办。
何况她是要谢清崖去提,又不会影响表姐什么。
只是她看着表姐的脸,这些话,一时倒是不敢说,唯恐再惹人生气。
但徐端宜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时候天真过了头,是会害人害己的。
假若当初与宝珠定亲的人,不是谢清崖,而是别人,那此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她也要随便嫁过去吗?
徐端宜有些累,也有些无力。
“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木已成舟,更改不了。”
“南安王如今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去拒绝这门亲事。”这句话,徐端宜说得有些轻。
萧宝珠没听清,不由眨眼问:“表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
徐端宜没说第二遍。
而是认真看着萧宝珠说道:“宝珠,这话,我是第一回与你说,也是最后一回与你说。”
她鲜少这么认真过。
萧宝珠一时不禁有些失神。
她怔怔看着徐端宜,等着她说话。
徐端宜看着她说:“南安王与我成亲在即,不日,便是我的夫君,我不要求你待他如待我一般,但日后在外,你若还记得我是你的表姐,就切记与他再起冲突。”
“夫妇一体,他若丢了脸面,便也是我丢了脸面。”
“还是你想让旁人都来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