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大家都裹紧了身上的棉军装,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不大会的功夫就听见有人扯起了呼噜,这些天大家都是吃住在战壕里,吃的还好说,可是睡觉却是不踏实,包括刘山羊在内都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夜sè越来越深,伴随着身边厨子的呼噜声,窝在机枪巢里的刘山羊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前半夜负责jǐng戒的是牛娃子和一个叫彪子的老兵痞,所以身为连长的刘山羊还是很放心的。
又是一夜太平,早起的厨子熬了一大锅粥,粘稠的热粥下肚,把大家身上的寒气尽数驱走。像这样无所事事的枯守阵地,是个人都受不了,可二连剩下的这些人倒是不在意,没有敌情就意味着太平,天下太平,大家的小命就暂时保住了。保住小命比什么都强,只有傻子才会彪呼呼的找着和rì军开仗,二连没有傻子,所以大家在这个所谓的前哨阵地里待的还算满意。
每天两顿饭,一稀一干,早上喝粥,晚上是菜汤大饼,用来下饭的只有厨子自己做的酱咸菜,那玩意下饭是真不错,可就是太咸了,吃完了饭的人还要一个劲喝水,弄的厨子每天晚饭后还要专门烧一大锅水。吃饱喝足的家伙们喜欢躺在战壕里晒着太阳吹大牛,这个前哨阵地在一片开阔地上,只要极目远眺,阵地前方2里地内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jǐng戒哨的望远镜,所以二连的人待在战壕里很是放心。
唐城有过在二连的经历,对这些家伙们的习惯也算了解,可九斤不一样,他留在二连是为了杀rì本兵给村子里的乡亲们报仇的,可这穿上军装之后就被弄来这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看那些家伙天天吹牛抽烟,就这样打仗,啥年月才能给村子里的乡亲们报仇呀?九斤偷问过唐城,可唐城只是要他好生跟那些老兵们待着,却没有告诉他答案。
唐城自己也很迷茫,自己原本是要去四川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留在二连了,难道是为了自己提升军阶成了下士?心中迷茫的唐城这些天把谢波留下的战地笔记好好看了一遍,虽说没有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对打仗却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了解。唐城一直以来都认为一个好军人就要勇往直前,像罗伯特说的西部牛仔一样快意恩仇纵横驰骋,可不论是谢波还是刘山羊带给唐城的印象中大多都是无奈和麻木。
谢波和刘山羊绝对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唐城从不会说看似混蛋的刘山羊不是军人,可他们跟唐城心中的军人形象的确不同。在谢波留下的战地笔记里,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战争不需要孤胆英雄,战争需要士兵之间的配合。一个连队里如果存在着一个屡教不改经常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孤胆英雄,那么这个连队会很快被敌人歼灭,因为那个孤胆英雄会把整个连队都带入危险的境地。
谢波的笔记里最多提到的就是配合,各种战术的配合,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战例分析,谢波也制定出了好几种相应的战术,这些战术无一例外都需要参战士兵的默契配合。唐城不知道懂得这么多的谢波为什么会把二连拼的只剩下十几个全活人,在千灯镇的时候他没有问过,现在想问,可谢波已经离开了。
唐城很闲,闲的已经把谢波留下的笔记看过好几遍,能看得懂的就自己琢磨,看不懂的就去问刘山羊,若是刘山羊也说不清楚,唐城就去问连里的其他老兵,若是还不懂的,就做下记号,能有机会了找明白人打问清楚。时间好像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在漫长的等待和无聊寂寞中,只有十几个人的二连已经在这个所谓的前哨阵地迎来了12月,而他们见过最多的便是从上海方向撤下来的溃兵还有满眼迷茫的难民。
溃兵们把淳化镇通往南京的公路上填的满满的,军官们找不到他们麾下的士兵,士兵也找不到指挥他们的军官,乌泱泱望不到边际的溃兵只是麻木机械的向南京的方向徒步行进,大批的难民就混在他们中间。“狗rì的教导队把我们撵出来守这片野地,这要是也混了rì军的探子在里面,那可够教导队喝一壶的。”玩世不恭的刘山羊掐着一个烟屁股蹲坐在战壕上,用望远镜远远看着公路上的人cháo。
“胖子,咱们的粮食还有多少?香烟和酒还有多少?”刘山羊突然回身跳进战壕,扯着嗓子吼叫着,被刘山羊呼唤的厨子拎着自己的大马勺从他做饭的棚子里慌慌张张窜了出来,这个从没真正上过战场的家伙没听清刘山羊刚才说的是什么,他还以为是rì本兵打过来了。
“小子,跟我走,有好事了。”虽说刘山羊想尽了办法从教导总队那里弄弹药武器,可二连所有的弹药加在一块也还是不够看。二连有2挺轻机枪,可子弹也才只有不过2箱,手榴弹平坦到每个人身上就只有三颗,好在教导总队给了不少驳壳枪子弹,要不然就凭每个人身上的100发步枪弹,二连早就成了叫花子部队了,刘山羊在88师的时候那受过这种待遇。
刘山羊刚才用望远镜看公路上那些溃兵的时候,发现有些家伙是带着武器的,而且还有一些溃兵身上的子弹袋看着都鼓鼓囊囊的,如果那里面装的不是石子木棍,那就只能是子弹。教导总队可以说物资紧张削减给二连的弹药补给,那自己用吃食从溃兵手里淘弄弹药,这可不算违反军规,刘山羊不相信那些溃兵是肚子饱饱从战场上撤下来的。
刘禅带着唐城和碾子的一班,扛着装着大饼的口袋上了公路,过往的难民和溃兵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一眼刘山田他们,脚下却没有一点想要停下的意思。“兄弟,兄弟,借一步说话。”刘山羊从溃兵中拽出一个少校军官,不待对方瞪眼,刘山羊已经把一支香烟塞到了那军官的嘴边,“我们是教导总队驻守光华门的前哨jǐng戒,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后面撤下来的部队多吗?”
一支烟的交情能有多少,还是看在刘山羊拿出的那块大饼的面子,本想要发火的溃兵少校狼吞虎咽啃完那块大饼之后才耐着xìng子跟刘山羊聊了几句。“你手下的士兵有带着机枪的吗?机枪子弹也行手榴弹也行,我们拿吃的跟你们换。”一整包香烟被刘山羊塞给那少校军官,后者诧异的看着唐城他们手中的毛瑟步枪和腰间斜挂着的20响驳壳枪,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一块巴掌大小两指厚的饼子换一颗手榴弹或是20发毛瑟步枪弹,一包香烟也换一颗手榴弹或是20发步枪弹,这在溃兵们看来算是趁火打劫。可大家肚子里都没食,又冷又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好在对方只是要子弹和手榴弹,并没有索要他们辛苦一路背着的武器。身上带着武器的溃兵被那少校军官带着人分离出来,在讲明了交换条件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由二连自己跟那些溃兵去交涉。
溃兵们是不敢用武器跟二连交换吃食的,所以刘山羊期望中的轻机枪还是没有着落,碾子他们扛来的三袋大饼最后也只换来50多颗手榴弹和一架望远镜,剩下的就是不到300发步枪弹。“刘连长,你等等。”最先被刘山羊搭话的那溃兵少校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刘山羊,“你不是还需要轻机枪吗?我这里不止有轻机枪,还有兄弟们从小鬼子手里缴获的两个掷弹筒,你要吗?”
刘山羊的大喜便意味着厨子的破财,在得知这里距离南京城只有不过7、8里地之后,那溃兵少校改变了主意,从换吃食变成了要香烟和钱钞。刘山羊也不问理由,只是回头问碾子他们要钱,轻机枪和这两架掷弹筒,他是志在必得一定要带回二连去的。火力的加强就意味着这帮兄弟们活命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刘山羊不想因为可惜钱财就害的兄弟们丢了xìng命。
要说二连最有钱的人一准就是唐城,带在身上的金条一直没有机会花销,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当着刘山羊和碾子的面,唐城从腰带的夹层里摸出一根金条递给那溃兵少校。金条的购买能力大大超出唐城的想象,言称不占便宜的溃兵少校让他手下的士兵又去公路上搜刮了一阵,二连的库存弹药就又多了20多颗手榴弹和300发毛瑟步枪弹。
“这是罗伯特留给我的金条,我本来准备用它在四川生活的,现在没有了。”不理会刘山羊和碾子惊奇的眼神,唐城从袋子里给自己抓了满满两把步枪子弹,还笑着说是自己不能太吃亏。唐城也不知道那根金条到底能买来多少东西,他只是不能装着没看见刘山羊眼底里透着的那丝渴望,武器意味着什么,唐城这样和rì军有过近身接触的人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