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发展到这会,已经对30军一方极度不利,失去了轻重机枪的30军溃兵们手里只有步枪和手榴弹,这样的武器狮子啊难以对日军的坦克造成伤害。再加之经历过敢死队偷袭的日军坦克手已经不再傻乎乎的冲在前面,在护卫日军的掩护下,剩下的6辆日军坦克一直和30军的人保持着百米的距离,在战车炮的轰袭下,遁入村子的30军溃兵死伤惨重。
枪炮声越来越稀疏,直至销声匿迹,不过这一切对于已经冲出村子的唐城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战局的结果已成定局。30军辎重队一个营的兵力被日军歼灭大半,剩下的士兵不是举手投降便是遁入村子周围的野地做了鸟兽散,只付出两辆坦克和少数士兵为代价的日军锁定了胜局。
顺着牛老桂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狂奔,玩命冲出村子的唐城此时已经成了个泥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连头发上也挂着已经结板的泥块,随便跳一跳就见泥屑扑啦扑啦地往下掉。在残酷的战场上,外表已经退居到了极次要的位置,看看那些从前方阵地上一路撤退下来的军官和士兵们,身上莫不是沾满了泥污油迹甚至血渍。对他们来说,能够活下来比什么都要重要。
牛老桂他们在村子后面发现了一条小河叉子,虽说河沿不是很高,可若是人走在两边都是野草的河汊子里,却是不易被河岸上的人发现,唐城他们便是因为淌着河汊子一路顺水而下,才会弄成了现在的这般境地。筋疲力尽的唐城被老东北搀扶着爬上河岸,等待他们的不是刘石头欣喜若我的笑脸,竟是地上零落散布着好十几具二连士兵的遗体,想想那仓惶与绝望的旅途,唐城顿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能活着过了河,弟兄们就算是赚了,他们的伤太重了,救护兵在村子外面就被小鬼子的坦克炸死了,咱们光有药却没有会用的人。”牛老桂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唐城已经Zhīdào了他话中的意思。甩开老东北扶着自己的手臂,脚步踉跄的唐城上前几步,把那些死去士兵的脸都仔细看了一遍,好像是想要把这些士兵的面孔都记在脑子里。
“日军暂时不会追来,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吧。”双腿发软的唐城极力站直了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从嘴巴里慢腾腾蹦出几个字来。二连剩下的人真是不多了,这下又死了十几个,神色有些恍惚的唐城仔细数了一遍二连剩下的人数,连自己在内只剩下42个人了。唐城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这个连长又变成排长了,当初在蒙城北山截击日军后的惨重和现在是如此的像。
现挖坑太过消耗体力,刘石头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已经干枯的河道岔口充当墓穴,二连剩下的人七手八脚把那些战死士兵的尸体堆放在那河道岔口里,在尸体上覆盖了一层泥土,再插上一根充当标记的树杈,一个简陋的坟丘就算是弄好了。对于接下来的行军方向,唐城心里已经有了定计,小界岭前线距离此地不远,极度缺少弹药的二连现在需要补充弹药和食物,去前线是最Hǎode选择。
按照30军那些家伙先前说的方向,二连顺着地势走出莫约四五里地,就遇上了30军侧翼阵地上的一队哨兵,经过盘查之后,唐城他们被获准进入30军的侧翼阵地暂时休整。带着满身的疲倦和酸疼,唐城和牛老桂在一座木石结构的地堡外席地而坐,不多会儿,军服还算干净整洁的刘石头左手拎个半大的篮筐、右手拎个水桶走来,篮筐里装着许多切成拳头大小的大饼,木桶里装着菜汤。
唐城渗透看了一眼那水桶里的菜汤,好像除了几片菜叶和零星的浮油便再无它物,这时虽然还不到正午,但对于这几天始终处于半饥半饱状态、上午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并且几度濒临死亡的人来说,吃块用热汤泡过的大饼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吃吧,都吃东西,吃饱了体力恢复的也能快些。”唐城自己没有胃口,但还是打起精神招呼二连的人过来吃饭。
早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的牛老桂二话不说,单手解下饭盒,盛了汤又拿了块饼,好像失去左手的几根手指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可是看着牛老桂的这个举动,唐城难过的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他忍着心中涌起的巨大悲伤,拿出已经被磕得变了形的饭盒,默默盛汤并拿了饼。学着牛老桂的样子把饭盒放在膝盖上,将饼掰成撕成小块泡在汤里,然后如享受大餐一般从容、缓慢而又一点不留地将它们统统扫入腹中。
同样没有胃口的二连士兵见唐城和牛老桂已经动手开吃了,便都围过来或多或少的给自己肚子里填塞了一些食物,老东北更是一脸吃了三块饼。吃饱喝足,唐城抬头看着伸出的这条战壕,因为二连40多人的到来,原本就驻扎了一些士兵的战壕显得有些拥挤,满脸茫然的军官和士兵或坐或躺,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擦拭自己的武器。
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个上午,片刻的喘息对于唐城而言也显得弥足珍贵,学着战壕里那些30军士兵的样子,稍稍恢复些精神的唐城背靠着战壕的土壁闭目养神。休息了莫约半小时左右,重新睁开眼睛的唐城这才从身上卸下自己驳壳枪和弹鼓包,连同刺刀和手榴弹一并放在身边。擦枪是唐城的习惯,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把自己的两支驳壳枪细细的擦拭保养,Bùcuò被二连的弹药还没有来,唐城向利用这点时间把自己的驳壳枪擦拭一下。
见唐城准备要擦枪了,牛老桂便从唐城手里顺手拿过一支驳壳枪,因为左手失去的手指再也帮不上忙,他用左手胳膊肘夹着毛瑟手枪的枪管。先是从枪膛里退出一发子弹,然后用子弹头顶着位于枪匣上的卡笋,将弹匣托板往后一拉,托弹板和托弹簧就卸了下来。接着调整击锤,向上推阻铁座卡笋的同时向后抽出击锤,整支手枪就分解成了零部件状。
即便是单手操作,牛老桂单手拆枪的Sùdù也依然让唐城赞叹不已,把牛老桂拆下下来的驳壳枪不见拢到自己身前,唐城把另一支驳壳枪递了过去。就这样一个擦一个拆,唐城只用了往常一半的时间就把两支驳壳枪擦拭保养了一遍,从牛老桂手中接过组装Hǎode驳壳枪插回枪套,唐城摸出香烟拿了一支递给牛老桂。
等牛老桂开始抽烟了,唐城拿出问30军的人索要的急救包,开始为牛老桂的左手更换纱布。牛老桂受伤的左手上依然缠绕着唐城撕下来的布条,手指断根处的血肉早已经和那布条粘连到一起了,要想更换纱布就必须从伤口上把布条撕下来。整个过程中牛老桂只顾抽烟依然一声不吭,而再次看到他的手指断根处,唐城心里闷闷的难受。
处理好了伤口,唐城和牛老桂交谈了片刻,便靠坐着土壁休息。若是能够就这样晒着太阳挨到黄昏,这或将成为唐城三天来所度过的最美时光,然而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凄厉的喊叫响起,日军来了。猫在战壕里闭目养神的军官用喊叫和手势引导士兵们分散到战壕里,唐城伸手想扶牛老桂起来,却被他狠狠甩开手。不服输的牛老桂倔强地起身,拎着支花机关大步往前跑,唐城也拎着一支毛瑟步枪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跑出大约百余米米,他们来到了位于整个侧翼阵地最北面的战壕尽头,它并没有像唐城他们之前呆过的前沿阵地一样挖到两米多深,而且战壕壁也没有用木条加固,战壕底部甚至还积了没过脚面的泥水。在战壕中找了个积水较少的地段,牛老桂全然不顾地上的泥水就一屁股蹲坐了下来。湿着屁股的滋味可不好,但贴身衣物早已是汗水掺着泥水,唐城他们也就不在乎多“泡”一会儿。
这段战壕是唐城自告奋勇从坚守侧翼阵地的部队手中要来的,只有这样,二连才有机会获得弹药补充,否则他们必须跑去30军位于前沿主阵地的指挥部才能拿到补充弹药的批条。“弹药来了,弹药来了。”老东北扛着一箱子弹急吼吼顺着战壕跑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20几个肩扛背托的民夫,这些弹药足够二连的42个人痛痛快快和日军打一场的。
所有的弹药箱全都被被撬开,唐城按照每人150发步枪子弹5颗手榴弹的配弹量下发了弹药,剩下多余的步枪子弹全都被唐城给了二连里几个枪法精准的老兵。刘石头也拖了半箱花机关子弹,坐在牛老桂身边帮他往备用弹匣里填压子弹,日军的影子还没有出现,战壕里却是一派整军备战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