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60军182师的?60军现在该在奉新一线才对啊?”唐城现在可没空去搭理那些在院子外面悄悄窥探的百姓,经过来一整夜的忙碌,这个原本脏乱差的院子已经完全大变样.再加上穆连山和马胖子的双管齐下,院子里这些滇军伤兵看自己这些人的目光已经由疑惑戒备转为感激和好奇,唐城要趁这个时机好好了解一下这些家伙的底细。
让唐城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家伙原来并不是从武汉退下来的,而是来自被日军在排市一线击破的60军182师。60军下设182、183、184三个师,台儿庄一战后,60军伤亡惨重,为了响应滇军继续抗战的原则,60军随即把三个师残余之老兵尽数归于184师,而182、183两个师则只能返回岳阳接收云南来的新兵。
也正是因为这个愿意,60军中只有184师还算具备和日军交战的战斗力,而补充了大量新兵的182、183两个师则只能作为二线部队配属与184师的侧翼。武汉会战时,60军被部署与排市迎战日军,虽说184师打的顽强打的悍勇,但部署于排市西面及辛潭铺附近的182、183师便没有那么好命。这两个几乎完全是新兵的部队难以承受日军的供给,曾多次发生溃散,如果不是靠着伤愈归队的老兵,这两个师的阵地Kěnéng早就被日军夺取。
此时窝在这个院子里等死的这些滇军便是当日从排市战场溃散的182师新兵,令唐城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家伙居然来自同一个连队,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整个连放弃阵地发生了溃散。“你们难道不Zhīdào这样做是要被杀头的吗?整个连放弃阵地,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你们的连长是哪个?”唐城的手已经紧握进来,手指的骨节更是连血色都看不到。
“连长?我们连长早就死在阵地上了。”这个被唐城问及的汉子居然当着唐城的面哭了起来,“小鬼子的炮弹打的太厉害了,我们连小鬼子的面都还没有见着,连里的弟兄就死了十好几个,连长就是那会死的。也是他临死前叫我们回家的,说我们都是新兵,根本不是小鬼子的对手,留在那里只能白白送死。”
对方的话令唐城即将爆发的怒火瞬间消散,这个已经阵亡的连长说的Bùcuò,一个几乎全是新兵的连队如果没了老兵的带领,就只能是白白送死的下场。“我们原本不想做逃兵的,可阵地上其他的连队也有人向后跑,小鬼子的炮弹也确实厉害,我们原想着先躲起来,等消停了再和大部队汇合,可没想到,到处都是小鬼子的部队,大伙一合计,就只有回家这一条路走,可谁也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
说话的汉子擦干净了脸色的泪水,一边说一边偷着留意唐城的表情,眼前这个长官虽说年纪不大,可他看得出来这个小长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对方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唐城却已经听出了主要的意思,无非就是这些新兵们怕了日军,在和大部队失散之后,私下合计着想要返回家乡。唐城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倒不是因为这些逃兵,而是因为这么一支整连溃散的部队是如何从排市一直跑来贵阳的。
“云南人本就能吃苦,我们也Zhīdào离开阵地就成了要被杀头的逃兵,所以不敢走大路,只能一边走一边找人问路,我们走的大多都是山路或是偏僻的小路。路上即使被人看到,他们一般也不敢为难我们这些穿着军装的,要不是因为路途太过辛苦,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会被困在这里,弟兄们身上的伤大多是路途中得来的。”
听了对方这番话,唐城心头的疑惑算是得到了答案,敢情这些家伙用的也是自己等人刚过江之后的策略,多走山路避开大道便不会引起注意。“你们现在这些人全都是新兵吗?有没有军官?”唐城的话让这个汉子楞了一下,随即带着唐城去了那些伤兵那边,两个正接受穆连山和林英治疗的家伙被指了出来。
一个排长一个班长,这就是这些伤兵中唯一能算是老兵的两个人,两拨汇合在一起的几十个逃兵中就只有两个老兵,也难怪182师遭遇日军进攻的时候会出现整个连队溃散的事情。“我的任务是护送这些伤残的老兵返回昆明,他们也是你们滇军的士兵,有60军的,也有58军的。你们身上的伤兵不是什么致命伤,只需静养半个月便能大好,我想Zhīdào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朱顺水低垂着头坐在唐城身前,而绰号蛮牛的郎欢却有些坐立不安的偷偷看着唐城的表情,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班长。“这里是贵阳,离着昆明还有好一千多里地,你们这样只靠翻山越岭Kěnéng不行,没等走到昆明,你们身上的伤势就会复发,到时候没准剩不下几个人能活着回到家乡。如果你们想要留在此地,我倒是和龙里的一个大户相熟,我可以把你们送去龙里安置,你们怎么说?”
“不行”一直低着头的朱顺水终于开口说话,“我们是云南人,就是死了也要回到家乡,不能让大伙做了外乡鬼。从排市到这里也不下千里地远,我们照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了,为了能回家乡,我们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到家乡,那也是值的,至少能有个给家中捎信的人在。”
蛮牛不是汉族,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见朱顺水话中的意思是准备还要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回去,当下便急了,直接冲着唐城喊道,“长官,我蛮牛是个不会说话的,可我Zhīdào你是个好人,和我们连长一样都是好人。反正咱们要去的地方都是昆明,我蛮牛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却是比别**的,只要你带上我这些弟兄回昆明,我蛮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做牛做马随便你使唤。”
“你这个憨货打的倒是好主意,就想靠着一把子力气来忽悠我们长官,瞎了你的眼。”蛮牛的嗓门不小,这番话正好被走过来的侯三听了个正着,随即笑着打趣着蛮牛。“像你这样的憨货,我们有的是,你看到那些平民了没有,只要我们长官一句话,上赶着为我们长官卖命的人多的是,可不缺你这头蒜。”
唐城并没有阻止侯三这么说话,他也Zhīdào这是侯三有意在试探这个蛮牛,相反,唐城倒是在仔细看着蛮牛的反应和表情。“那你想怎么办?老子没有钱就只有一条命,给了你,你又不要,你想怎样?”蛮牛瞪大了眼睛对着侯三怒目而视,可后者根本不在乎蛮牛的怒视,却俯下身子跟唐城耳语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朱排长,你怎么说?蛮牛跟着我应该能算是好事,他这样身量的汉子可不好养活,跟着我至少能让他把肚子吃饱不至于挨饿。”唐城笑着看向朱顺水,朱顺水好歹也是个军官,这样的人,唐城可不敢随便招揽。可蛮牛这个小小的一个上士班长却不一样,再说唐城也的确看重了蛮牛的身板,这样的家伙是再合适不过的机枪手。
朱顺水没说话,只是扭头看着蛮牛,显然是要蛮牛自己回答唐城的这个Wèntí。“只要你答应带我们这些弟兄回昆明,我蛮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如果我蛮牛违背了长官你的命令,就叫我蛮牛死了也不得安生。”全然不顾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蛮牛用蒲扇大小的巴掌拍着胸膛,甚至当着朱顺水的面发了毒誓。
再等马胖子那边开饭的时候,唐城身后就已经多了一条彪形大汉,给唐城出了损招的侯三暗自得意,而刘石头他们几个小的却对蛮牛的饭量很是惊奇了一番。“这才一个晚上,你就又弄回三个人来,要是再多两个,咱们可就又一个班了。”穆连山所说的三个人包括了蛮牛,还有那两个子在大南桥码头解救出来的小子,只是给了他们几碗肉汤,这两个小子便不愿离开,这会已经和刘石头和张小宝混的烂熟。
“老穆,虽说你原本只是个走方郎中,可好歹也算是个医生。医生该干的事情就是救死扶伤,咱们总不能看着这两小子饿死在这里吧,你咋这狠心呢,你还是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了。”唐城的话让穆连山气的头晕目眩差点背过气去,合着里外里的都是唐城有理,自己就只是随口一说,却成了大恶人。
见穆连山作势要开腔叫骂,唐城急忙笑道,“老穆,你Zhīdào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是咱们中间唯一的医生,我这身伤还指着你呢。这个蛮牛一看就是个力气不小的,咱们一路上还不Zhīdào会遇上什么事情,多个帮手未必就是坏事,大不了等到了昆明让他离开就是。”唐城的安抚让穆连山好手了一些,他却不Zhīdào唐城是绝对不会放蛮牛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