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暴风王宫的春季宴会都会持续三天三夜。三天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
届时,贵族们将会全部聚集到圣普罗城郊外的王家猎场,名曰打猎,其实只是去活动活动身骨,好去去猫了一冬的疲闷。
贵族们是很少亲自上场的,狩猎过程都由家族武士完成,贵族即使参加,也只是为了射那最后一箭,在猎物心口上插上柄装饰性的细剑,做个形式就好。
王宫的三天狂欢,除了第一天夜里,苏铭在那呆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便再没在王宫出现过。
这让一直期盼他能够再次前来的亨利国王感到很失望,不过他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四天,狩猎活动开始,在人声鼎沸的王宫〖广〗场上,挤满了华贵的马车,到处都是忙碌的仆从和侍女,这些贵族们是去享乐的,若没人服侍,那可啥都乐不起来了。
此时,贵族们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们将乘坐马车出城,沿着城外的驰道一路向南行走数十里路,到达水草肥美的狩猎谷地,也就是王家猎场的所在地。
在一片车水马龙中,一辆崭新的纹雕乌木马车驶进了〖广〗场。
这马车虽然也算名贵,但在这〖广〗场上却显得非常普通,毫不起眼。
唯一显得有些特别的是,它比一般马车要宽一些,有两米多。
但是国王亨利耳目何其敏锐,他可是时刻注意着〖广〗场上的动静呢。
来了哪些人。哪些人又是没来,他都心中有数,这马车再不起眼,也在第一时间被他发现了。
所以,苏铭的马车刚刚停了不到三分钟,就有国王的贴身侍从过来向他问好,送上了亨利的亲切问候。
苏铭将车窗拉开条缝。对这位侍者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回去禀告国王,今日我只是来随便瞧瞧。让他不用太在意我。”
这侍从是个机灵人,眼睛很活,他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就将马车内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这正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的任务就是摸清情况,好让亨利国王能在之后恰到好处地示好,而不引起对方的反感。
见这侍从唯唯诺诺地回去了,苏铭便拉上车窗,坐在他那宽大地过了份的马车后座上,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他神态淡定,有如入定的僧人,任谁见到这副情景,都不会想到这马车里的秘密。
另一边。侍从如实地将他所见的一切报告给了亨利国王。
“你确定马车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仆从都没有?”国王眯着眼问,他一手捻着唇上的胡须,脑子里念头急速转动着。
“没有,梅林**师似乎喜欢清静。”侍从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放屁!”亨利瞪了这侍从一眼。清静?要清静哪里能比得过法师塔?
这位年轻**师三番两次来参加这春季宴会,一定是有所求!
对的。一定是这样!
亨利想到这里,顿时眼睛闪闪发亮,有求于他就好啊,他就怕对方是个无欲无情的冷血家伙。
对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这应该是少年人脸皮薄的缘故。
亨利相信,等再过个几年。等他磨练出来了,再想要什么时候就不会这么干耗着了,肯定会直接开口,就如普罗斯一样。
而以对方的发展潜力,再过个几年,他就又有了一个可以依仗的贤者了。
一想到这,这位国王心中就变得火热非常。
两位贤者!
只要稍稍从他们身上借些力,集中王权将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但对方到底是要什么呢?
亨利细细地回忆着自己和这少年短暂的接触过程中,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眉头皱地紧紧地,认真地揣摩这对方的心思。
‘龙血凝珠’?这个不可能,对方已经是个**师,这凝珠对他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权力?金钱?那更不靠谱,对**师来说唾手可得,而且对方已经是世袭伯爵,真论起来,比他这个国王要逍遥多了。
美色?想到这里,亨利眼睛猛然一亮,嘶的一声,轻吸了口气。
绝对是这个!
看普罗斯就知道了,那家伙从二十多岁到现在,七十多年了,床上的伴侣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没停过。
作为同样少年得志的人物,梅林**师有这相同的爱好也很正常。
少年人嘛,火气大,可以理解。
亨利沉思着,几乎将自己嘴角的胡须给捻没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某个模糊念头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忽然出声对身旁的侍者道:“绯月在哪?”
这侍从不愧是国王的心腹,准备工作做的非常充足,想都不想,直接答道:“公主殿下和那群贵族子弟在一起,三大贵族的青年子弟都在那呢。”
事实上,每一年狩猎活动,年轻人聚成一堆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次,国王一听到这话,心中那个就升起了丝怒意,他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去,把她叫回来,她已经十四了,和那些人混一起没好处!”
侍从立刻执行命令,拔腿飞奔去找公主去了。
不到五分钟,他就把人给带了回来,随后他自己则非常有颜色地退到了远处。
绯月显得也些局促不安,见到父亲,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一副害怕遭受斥责的可怜摸样。
一见到这样子,亨利心中的些许怒意立刻消散一空,他不轻不重地斥了句:“那些小子们都是没出息的家伙。以后离他们远些。”
那些真正的传承子弟,是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的。
“哦。”绯月可怜兮兮地应了声,她用这招对付父亲,百试百灵,一如此刻,亨利脸上残余地不快之色很快就不见了,柔和了下来。
这国王长叹了口气。可惜绯月是个女儿,要是儿子的话该有多好啊。
他的王位,他的雄心就算后继有人了。
王宫中那几个王子。相比普通人家,也算天赋出众了,但在这弱肉强势的贵族圈里。却是毫无出众之处,他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这些念头只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
他柔声道:“怎么,你不是说要学法术吗?”
一说到这个,绯月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没有天赋。”
她的叔祖父,也就是王宫里的一位高阶法师给她下了定论,她这辈子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跨越高阶的程度。
对王族来说,不能到高阶。就不值得为之投资,付出与收获根本不成比例。
一个家族越是悠久,越是庞大,利益的分配就越要合理与公正,任何的偏袒和挥霍都是不被允许的。
家族。要尽一切力量保持荣光长存。
当然,绯月可以去学,家族也会提供基础的学习条件,但是她不可能得到丰厚的法术资源供应。
亨利早就知道绯月的天赋,所以也不感到失望,他安慰道:“法师之路非常崎岖。不走也罢。”
顿了顿,他狠下心肠道:“不过作为一国公主,就要有为家族,为王国做出牺牲的觉悟。”
绯月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它会来的如此突然,让她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这句话,她以前听过好多回。她的姐姐们出嫁之前,父亲都对他们说过这句话。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对父亲的宠爱,能让这句话晚一点出现,让她能多一些美好回忆。
结果,属于她的命运却来得比谁都早。
这让她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本质,他首先是一位国王,然后是家族族长,最后,才是她的父亲。
亨利对这位女儿到底还是宠爱的,他没有继续说出无情之语,而是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等她自己接受事实。
绯月很快就缓了过来,也想明白了。
她受家族供养,锦衣玉食十几年,也没有掌握真正的力量,想要为家族付出,除了这具躯体,别无他物了。
“他是谁?”绯月问道,她尽量想平静下来,但语气扔有些颤抖。
这件事关乎她一生的命运,她想要坦然面对,终于还是做不到。
“梅林**师。”亨利的目光避过了身前的女儿,看向远方的天空。
“尽一切努力,去赢得他的好感,抓住他的心,就像之前抓住我的心一样。我的女儿,你有这个天赋。但切记不要操之过急,要和风细雨。”
父亲的声音悠悠的,犹如从天边传过来,这位暴风王国最年幼的公主唇瓣颤抖着,低下头,嗫嚅道:“我会的,父亲。”
亨利转回眼光,伸出手轻抚着女儿微微卷曲却柔软的长发,温声道:“王国和家族的重担全都压在我的肩上,很重。女儿,你能为我分担一些吗?”
这位国王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眼里带着浓厚的期望。
父亲这发自内心深处的话让绯月猛然抬起头,眼中看到的是父亲额头上的深刻皱纹,两鬓上的霜发,而他今年才不过四十五岁。
“我会的,父亲。”这一回,她的声音清楚了许多。
狩猎马车队即将启程,侍从走了过来,带着绯月走了。
看着女儿的身影隐没在重重车影中,亨利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毋庸置疑,他爱怜这位小女儿,这个决定他下的十分艰难。
真正的王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正因为这个女儿能托付重任,所以他才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