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领着苏定邦他们一群人推门而入,阿梅果然依旧是坐在门边那个柜台的位置后边,正低头翻看着一本破旧的账本。这屋子里边很是有些昏暗,所以四周的墙壁上都挂起了摇曳的灯笼来。
阿梅在那些晃动的光芒下边,十分努力地眯着眼睛翻看着本子上边记述的数字,露出一副很是专注的模样来。
这饭馆的门板已经老旧得有些锈住了,在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来。阿梅正是听到这样的响动,这才将头从那账本里边抬了起来。
“客官需要??诶?仙子?”
阿梅把话说了一半,一抬头,才从那人群中间将糯米认了出来,不由愣了愣,紧接着就露出了个欣喜若狂的表情来,一下子从柜台后边跳了出来。要不是糯米还夹杂在人群里边,她说不准要瞬间就跳到糯米面前去,一把抓住糯米的手的。
萧景言是个原本就对她没有好印象的,现在见到她朝着糯米扑了过来一样,便不着痕迹地拦到了糯米身前去,隔开了她跑向糯米的道路。
阿梅却是已经高兴得快要晕头了,完全没有在意萧景言低头看她的那种目光,只是一味兴奋地看着糯米,当真是想要扑到糯米身上去一样。
糯米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朝着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阿妹这才露出了个不敢相信的表情来,尖叫了一声,突然就扭头朝着后头奔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喊道,“爹!爹!阿爹!”
萧景言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在这饭馆里边,当然不仅仅只有阿梅一个人在。虽然算不上是饭点,但在这饭馆里边还是多少坐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的。这些人也算是熟客了,知道阿梅家里边的情况,常常到这饭馆里边来光顾的。
在他们的印象中。阿梅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都很有些不符合她的年纪,从来做事都十分有分寸,哪里见过阿梅这样兴奋的,不由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里边的几个食客都是之前没有同糯米见过面的,见到这么一群修士团团地塞住了前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伸着脑袋一路朝着这边张望。要不是阿梅尖叫的声音里边透露着兴奋而不是惊惧,他们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寻仇上门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有些疑惑地朝着糯米他们张望了起来。
糯米是个长得秀气的。虽然是个女修。可因着修习的功法的缘故。看着也并不像是个邪修。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叫人想到陆纤纤这样的女魔头身上去。反倒是萧景言自打进入了饭馆以后,面色就一直相当的不好看,见到阿梅想要朝着糯米直扑而来的时候。就更是将脸色沉得如同个锅底一样。若不是糯米在边上拉着他的袖子,他都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糯米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就趁着阿梅转身奔开的时候,小声地同萧景言讲,“阿萧你这是怎么了么,面色这样吓人的。姑娘可不就是激动嘛,你倒是露出一副要吃人一样的表情来,这是要做什么呢。”
萧景言瞥了糯米一眼,好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在见到糯米那带了点儿责备的眼神以后,他便干脆就不讲话了,只是将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去,一副全然不想要同糯米解释的模样。
糯米实际上也没有想着要叫萧景言解释什么。自从萧景言对阿梅有了怀疑以后,糯米便再也没有想过萧景言是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阿梅的。只是。她以前所认识的萧景言,可是个相当圆滑的人,不论是遇到什么事情,也绝不会这样明显地将态度摆到脸面上来。
以前两人还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萧景言甚至还教训过糯米,叫糯米不要太将情感摆到脸面上来。毕竟他们在外头面对着的那些修士也不是各个都怀着好意的,总归是有人心怀鬼胎,若是太将感情外漏,说不准就要得罪什么人的,对自己可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明明当初还这样教育过糯米,可萧景言自己现在却仍是这样毫不在意地将那种戒备放到了明面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面对的是世俗凡人,便叫他连掩饰都不想要做了。
糯米见到萧景言这样,也很是有点儿无奈。
她自然是知道萧景言是在担心她吃亏,可当真见到萧景言这样明显地流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神色来,她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住阿梅。若是阿梅当真完全没有旁的心思,被萧景言这样一看,肯定会觉得心里委屈的。
若是没有带着萧景言一道过来,说不准反而更好。
不过,萧景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着糯米一个人到这仙城里边来的。特别是在听说了这仙城里头的凡人很是没有规矩以后,他就更不愿意叫糯米自己一个人进来了。若不是糯米还要帮着将那但要送服下去,又要用真元力帮着化解开药力来,萧景言甚至是想要代替糯米,将那丹药丢到阿梅手中,就转身离开的。
苏定邦他们就按萧景言同糯米之间态度有些僵硬,又不知道改怎么劝说才是,都只是轻轻咳嗽一声,伸手去拉了拉萧景言的衣服,示意他放松一些。萧景言脸上那神情这才淡了一点儿,变成了个面无表情的模样。
糯米正想要叹气,抬头却见到阿梅身后领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那中年男子看着同阿梅很是有几分相似的面相,只是头上已经有了斑白的颜色,同那些黑掺杂着,叫人觉得他的年纪肯定已经不小了。再加上他一路都是在后头灶间做事,身上难免沾染了些油烟的味道,衣服上也带着补丁。虽然勉强算得上是整齐,可还来不及从手臂上放下的衣袖还是带着星点的油迹,叫人看出他生活的艰苦来。
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是在地上拖行,显得一瘸一拐的,走路的姿势很湿有些滑稽。
“仙、是有仙子能、能治好俺媳妇?”
那跟在阿梅后头的中年男子满脸激动,面色中带了一丝激昂的潮红,在人群之间扫视了一眼,马上就见到了糯米这个女修来。
先前在糯米离开以后,阿梅就曾经同他提起过这件事情来。只是,他已经找过太多郎中大夫来帮媳妇儿看病,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他媳妇是中毒了的。虽然阿梅一再强调那是个好看的仙子,仙子给了她丹药,甚至还答应要帮着去寻找能够叫娘恢复过来的仙草,可他还是没有将这事情太放在心上。
他所经历的人情世故已经太多了,受到的敷衍也多。
能够在这仙城里边住下来的,到底还是曾经有过仙缘的。他们家里边就曾经出过修士,甚至连着他现在这一个辈分里边,也还有个远房的表亲拥有修仙的潜质,加入了某个小小的门派,正在那门派里边潜心修炼的。
当初为着媳妇的这个病,他甚至是厚着脸皮求到了那位远亲面前去。他请了那样多的郎中来为媳妇儿看病,却从来没有先生能够看出来他媳妇身上有什么毛病的,他早就怀疑媳妇儿得的不是什么寻常的疾病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概是顾及着脸面,那位远亲倒是答应得好好得,叫他安心在叫照料媳妇,等着消息就是了,总归会给他寻到一种仙药,好将他媳妇恢复过来。
他当时已经几乎是要走投无路了,听到那位远亲这样讲,他便信了个十足,再也不带着媳妇在四处奔忙寻找郎中了,只是将媳妇接回家里边去,细心照料,等待着那位远亲的出现。
可他等了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一直等到了他的媳妇陷入了昏迷,却还是没能等来那位远亲答应的话仙药的。
那远亲当初可是说得十分好听,吹擂自己是那门派里边多么多么重要的一个内门弟子,只要开口,必定能够帮着他求来仙丹的。没想到,等他在寻上门去的时候,那远亲甚至根本就不愿意同他见面,只是将他关在了门外,任由他在那修仙门派的山下白白站了许久。
他的右腿也正是在那时候摔伤冻伤的。
那样傻站着的时候,他还犹自想着那远亲会不会是在忙着什么重要的事儿。直到有个守山门的修士实在瞧不下去了,悄悄地告诉他,那位远亲其实一路都在门派里边,只是忙着要为某位仙长祝寿,正在准备着贺礼。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家里却只剩下已经陷入了沉睡的媳妇儿和饿得嗷嗷直哭的小丫头。
从此以后,他边知道了不能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他还以为这次阿梅求助的那位仙子也同样回将着事情彻底抛诸脑后,当阿梅奔到灶间同他讲,说那位仙子又回来了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以为这世上,已经不会有那种将旁人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的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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