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到家里人的蒋炤，强行将激动压下，朝官差抱了抱拳，将手里提着的姜水低了过去。
“官爷误会了，我是这个村里的，负责守上半夜，见官爷守夜辛苦，特意送来些姜水，夜里去去寒气。”
怕官差不信，蒋炤对着壶嘴灌了两口，烫的他直咧嘴。
官差这才放下警惕，道：“你倒有心了，这鬼天气也不知怎么了，这还不到十月呢，就冷的下人，鬼知道能不能活着到北地。”
习惯了走这条路的官差，忍不住抱怨一句。
蒋炤忙把铁壶递过去，接话道：“可不是咋地，我们那也没这么冷过，要不是运气好捡到了一批棉衣，早就撑不住了。”
官差倒是信了几分，毕竟他们遇到的难民，就没有穿这么厚实的。
两人凑在火堆旁，唠了起来，在蒋炤的套话下，官差倒是没瞒着他们是京城来的。
而蒋炤也知道了家里人的境遇，他爹和弟弟妹妹都在前头，唯有生病的娘在破庙里。
可以说，破庙里的流放犯都是老弱病残，若不是一下子倒下太多人，官差绝对不会给他们两天时间修整，蒋炤也就没机会遇上。
好在董家给了生姜，所有人都喝了姜汤，喝了能好受些。
临走前，蒋炤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祝九儿，这个姑娘或许能合作。
这一晚，蒋炤自是睡不着，但也无法直接去找蒋母，天亮后蒋炤将在官差那打探的消息告知村长。
“后半夜这场雪，前头几十里又没避风的地儿，咱们只能等雪停再走了。”
村长长叹一声，对前路越发迷茫。
三五不时的就下雪，在野外非得被冻死不可，光是火堆可没用啊！
得了准信，蒋炤朝白术看去，白术立即道：“既然要留下，那就得对自己人负责，我去找那边的官差说几句话。”
村长不明白什么意思，忙跟了过去，就怕白术的傲气得罪人。
董小六也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朝蒋炤伸开小手，困哒哒的道：“炤哥哥抱抱。”
这种事，董小六自然要去凑热闹。
一个蒋炤，一个祝九儿，这可都是董小六想要招揽的人才啊！
再度截胡董新月，董小六高兴的瞌睡虫都飞走了，但碍于附近都是人，也不好问蒋炤是否见到家人了。
耽误了会功夫，白术已经与官差寒暄完毕。
“我们要在这里歇到雪停，你们这么多人病着，容易染给其他人，正好我是郎中，队伍里也有药材，先给他们看看吧。”
白术皱着眉头，很不情愿。
虽然一路积攒的药材不少，可这大冷的天，怕是村民也有不少会病倒，自然是能省就省啊！
后头还不知道能不能补齐，白术真心舍不得浪费，可谁让蒋炤的母亲在里头。
“这……他们都是流放犯，可不见得能付得起药钱。”
官差先是眼睛一亮，随即说道。
押送流放犯的官差不见得是好人，收的好处更不少，可他们才不会替犯人花钱。
一文都不行。
“问问他们能凑多少算多少，不够的就当小爷做善事了。”
白术不悦的说了一句，便朝病倒的人走去，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直接去把脉。
官差紧紧跟着，对白术的好心有些防备。
“炤哥哥，咱们也帮忙吧，先问问都是神马病症，大哥哥也少挨累。”
朝蒋炤扎了下眼睛，大小姐便从他身上滑下去。
蒋炤着急去看蒋母，董小六则是要去收拢祝九儿，当然不能干看着。
白术那边已经给几个病患把过脉，冲站在人群外的村长喊道：“这几个都是伤寒，村长把牛车上的伤寒药熬一锅先。”
“哎，我这就去安排。”村长毫不犹豫的点头。
“让村里人多熬几锅姜汤，要是有谁不舒坦，直接来找我把脉。”白术又交代道。
村里老弱病残不少，赶路着凉不说，又和这些伤寒患者在一个大殿里呆了一晚上，很容易中招。
村长又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跑开。
董小六来到祝九儿面前，仔细的询问了她姨娘和弟弟的病症，糯糯的童音，听的祝九儿心酸，她万万没想到肯帮他们的是个孩子。
“多谢小恩人送的东西，我娘和弟弟已经好些了，这份恩情我们母子三人永生不忘。”
祝九儿抹了抹眼泪，冰冷的手却被一双暖烘烘的小胖手握住了，手心里还多了什么东西。
“生病病，要多次东西，才会好得快哦。”
董小六嘟着嘴，看着小脸烧的通红的小男孩，也就董四郎那么大，倒是唇红齿白的，可小脸瘦的凹陷了。
侍郎府庶出的小公子，再不得宠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这一路磋磨能熬到现在实属不易。
“小恩人，这……”太贵重了。
祝九儿看着手中的肉干和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守了家人一整夜的祝九儿，自是知道董小六是农家逃难的小娃娃，平时怕是也舍不得吃零嘴的。
“大姐姐，这里面是温热的水，快喂小哥哥喝了吧。多喝水水，病病跑光光。”
董小六将竹筒递给祝九儿，里面是对了盐和糖的温水，也就是简易版的电解质水，最适合虚弱的病人了。
说完也不等祝九儿说话，董小六已经起身朝蒋炤那边跑去，因为她看出来蒋炤的情绪不对，估摸着就是蒋炤的娘了。
“九儿，这份恩情，等拿到了……我们再还便是。”
瘦弱的女子拉住女儿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温婉的脸上却充满坚毅的神色。
祝九儿咬了咬唇，轻轻点头，先喂女子喝了几口水，因视线一直追随董小六，倒是没发现姨娘的复杂的眼神。
哒哒的跑到蒋炤身边，董小六将竹筒塞了过去，乖巧的去扶满脸热泪的蒋母坐起身。
“伯娘不要哭哭哦，让炤哥哥喂你喝点水水，一会再和大哥哥开的药药，病病就会吓跑了呢。”
董小六小孩的口吻说着安抚的话，借着顺气的动作，往蒋母怀里塞了些吃食和碎银子。
他们就算想暗地里照顾，也不能太明显，但蒋母有银子就可以跟官差买些需要的东西，更为方便。
目前还不确定祝九儿会不会帮自己，董小六与她也没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所以才没给银钱。
但蒋母不同，蒋炤已经是自己的小伙伴了，有一起端匪窝和闯安王府的情分呢。
“好好好，你这丫头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借你吉言了。”
蒋母抹着眼泪，轻轻拍着董小六的手，不敢再看蒋炤，怕被官差察觉到什么。
董小六呲着小牙小小，等蒋母喝完水，便拽着蒋炤去找白术，怕他会克制不住再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