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兄,你醒了?”
舜华没有转身,而是点了点头,小声嘀咕。
“嗯...傅神医这习惯可不太好,老是爬别人床。”
忽然,傅木槿邪魅一笑,把枕头放在她身后,单手撑着脑袋说道:“和言兄睡了几天,竟睡习惯了,只好来叨扰了。”
这口吻,说得好像她把他睡习惯了一样!?
舜华惊觉自己被占了便宜,急忙转身,回呛。
“诶,本小爷只是开个玩笑,你竟打蛇随棍上了?”
傅木槿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别怕。不管日后如何,傅某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不管是悬崖峭壁,还是天涯海角,只要是能治好你的药草,傅某都去采。”
舜华抿着唇,眼泪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那双曾经清澈澄亮的眼睛,如今正映着窗外的月和他的模样,闪闪发亮。
“我...信你。”
公子弯眉一笑,把她的手藏在自己怀里,柔声说道:“安心睡吧。”
砰砰砰,一稻在门外,扬手大力地拍着门,大喊道:
“公子你在哪啊?夜深了,就别去叨扰人家,言、大、公、子休息了!”
闻声,傅木槿眼底露出一丝不悦,轻轻拔掉舜华的木簪子,就朝外扔去。
木簪飞速地穿过窗纸,击中一稻腹下三寸,把他的裤子死死钉在护栏处。
一稻哑巴了,大力喘气,低头望着大腿间的簪子,忽然间腿软了。
公子,你居然来真的啊?
小书童手腕发颤,伸手去拔木簪,才发现,木簪被钉死了
他家公子到底是有多生气,他咬紧牙关,出尽全力,累得满头大汗,拔簪子,还呆在原地。
好累,好想坐下歇会。
忽然脚下一滑,一稻坐下了,正中要害,“喔——娘亲个乖乖...”
要命咯!他痛得五官挤在一起,双腿夹紧,抱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裤子后面被钉死的木簪硬生生撕扯出一个大口子,露出光白的两半。
刚赏完月的玉侍郎很不幸地看到了这一幕。
“......”
两人对望了片刻,玉侍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一稻兄弟,需要帮忙吗?”
“别,你别过来!过来一稻可要喊人了。”
一稻慌张地拉起裤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哦,那本官先回房间,你自便。”
玉侍郎举着袖子,转身离去,大晚上的赏什么月啊!
他就该早点睡觉才是。
怎会胡思乱想,言兄弟就是舜华表妹这种荒唐事。
*
隔日,九王爷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将这个离市集不足五里的小村落,团团围住。
村子的男女老幼皆被驱赶出了村头,不知发生何事,既好奇,有慌张,更有老弱妇孺紧皱眉头,慌张失措。
傅木槿搀扶着舜华从马车下来,此时,傅木槿穿回男装,带着斗笠,村民对他并不为意,唯独是舜华。
阴风阵阵,枯叶乱飞,舜华嘴唇苍白,面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像极了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这张脸,不是他们前些天才刚刚往悬崖扔下的棺材里,所装的死尸吗?
青天白日的,难不成全村人集体见鬼了?
“见见见...见鬼了!尸体还阳了!”
曲老太脸色苍白几欲昏厥,没想到老寡妇先她一步昏了过去,众人乱作一团,不知先扶哪一个更好。
这时,舜华闭上眼,勾唇一笑,开口道,“大家莫怕,本小爷还没死。”
“没死?”
众人狐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的阵仗,官府的人都来了,铁定是出大事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既然你没死,就去找害你的人啊,找我们作甚?”
“对啊对啊,害你的人是你家的小娘子,和我们有何干系,你可不能受了冤屈,把仇怨啊,把气撒到我们这里来啊。”三姑壮着胆跟腔道。
他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忽然,镇守的士兵振臂一呼,“恭迎九王爷。”
将士们气势如虹,声如洪钟,如同临阵杀敌一般,呐喊助威。
村民们顿时鸦雀无声,四肢伏地,面面相觑,不敢抬头。
器宇轩昂的九王爷穿着一身钢铁盔甲,骑着高大的汗血宝马,缓缓穿过兵阵,来到村民面前,黎县官优哉游哉地坐四人抬起的滑竿跟在后头。
也不知九王爷所骑的那匹汗血宝马是不是认得舜华,刚走到她身边,竟把马头垂了下来,逗了逗舜华,差点就把九王爷摔下马背。
“诶诶额,吁——”
见状,原本站得笔直,‘铁面无情’的将士们忍不住偷笑了。
幸得九王爷握紧缰绳,没有摔下去,才避免了一次血腥的杀生。
舜华怔愣了半会,认出了这个活泼的马蹄声,忍不住打招呼道:“你来了,马儿,这次居然没有‘倒茶’,稀罕啊!”
“咩——”汗血宝马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处境,欢快地啼叫着。
九王爷翻身一跃,下了地,凶神恶煞地站在后面,手执马鞭,打算报复回来。
忽然,他留意到了舜华的眼睛,毫不客气地问道:
“小胖子,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没见几天,瞎啦?”
舜华顿了顿,停下了抚摸马头的手,冷然回道:“九王爷放心,即便草民瞎了,也不用十天就能破了此案。”
“哼!如此嚣张嘚瑟,也就是没事了。”
九王爷摆了摆手,命人给自己抬座,他自己接过茶杯,舒舒服服地坐在上座,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村民,不耐烦地催促道:
“开始吧,说,他们之中...谁是凶手?”
一稻也偷偷跟来了,正躲在马车边上,往里面看。
一心等着舜华自打嘴巴,他家公子大彻大悟,知道自己是对,然后痛哭流涕地回头向自己磕头道歉。
毫不知情的傅木槿搀扶着舜华,默不作声站一旁。
“回九王爷,经过草民和傅神医连日来的暗访,终于查清楚了护城河女尸的真凶,在此前,草民想讲一个故事。”
闻言,黎县官连忙出声打断,“讲故事?抓凶手就抓凶手,讲什么故事?”
害他下河清了那么多天的河道,还想舒舒服服不受罚?
不可能的。
“让他讲。”九王爷忽然回头,盯着黎县官那张晒得黝黑的脸,“黎大人,你清理河道多少日就晕了多少日。本王想西楚城的河道应该还没清,黎大人何不去帮帮忙,顺便锻炼锻炼?”
黎县官顿时脸色一沉,摇头道:“本官年迈,歇一歇,歇一歇就好。”
九王爷收回目光,不以为然地讥讽道:
“要好好歇歇,就别乱嚷嚷了。”
“是,是。下官遵命。”
黎县官表面陪着笑,嘴里却咬牙切齿的,转过头,狐假虎威道:
“听见没,九王爷让你把真相...把故事说出来。”
舜华取出白绫,蒙住自己的眼睛,开口讲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孝子,家中有一父一母,一弟。他的人很勤快,沉默寡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父亲、弟弟、先后离他而去,母亲承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的。”
“为了让他能讨到老婆,母亲趁着清醒,和他约定好,在村里装作互不认识。因此,村子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曲家村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说的是谁家的事。
“后来,他终于讨到了媳妇,能过些平静安逸的小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母亲年纪老迈,竟疯得以为小儿子还活在世上,打算给小儿子讨个媳妇。”
闻言,混在村民中间的某人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九王爷听得兴起,忍不住追问道:“接下来,接下来呢?”
“说他是孝子,真不愧为孝子。可惜是愚孝!他竟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母亲买媳妇,弟弟都没了,谁来娶啊?只能他自己顶上。”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就连黎县官都忍不住伸头吃瓜,“你说,他自己娶?”
“没错!他亲自穿上喜服,戴着大红花领,替弟弟娶媳妇。被他买来的姑娘,一共有五个,正好就是沉在护城河底下的五具女尸!”
“什么?”黎县官抢先九王爷一步,反驳道:“哼,故事是挺动听的,可是有何证明?”
黎县官忽然露出一丝狡诈。
“女尸大多被鱼分食,尸体相貌无法辨认,即便你是把人贩子抓到了,他们恐怕也帮不上忙。”
朝廷奖赏洛水城衙门抓到肥龙五霸这笔账,他可记着呢!
舜华轻浮一笑,气定神闲地回道。
“好问题,黎大人,这么久没听你的声音,还是那么讨人厌。草民能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说罢,她把手指伸进腰带,取出了一个玲珑小巧的红布包。
“就是这个。万琼国婚俗传统,成亲时喝了合卺酒,必然会把双方头发剪掉一小段,放进红布包中。”
她摸索着红布包,将其打开,拿出里面用红绳扎起的头发,举起,公之于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回九王爷抢先开口,还瞪了黎县官一眼。
“这样的东西,草民在凶手家里见过,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对照粗细,颜色,相信,能辨别,是否属于她们所有。”
村民们一片哇然,听到这里,傻的都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杀人狂了。
“既然有证据,还不快快说出凶手名字,捉人归案?”九王爷半撑着脑袋,有些兴致缺缺了。
怎知,舜华又笑了,她蒙着眼睛笑的时候,画面甚是诡异。
“王爷,别急,这个故事的下半段,你还没听呢。”
九王爷一惊,反问道:“下半段?还有下半段?凶手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自然是有下半段。王爷可想听下去?”
她的声音如同魅惑的海妖,总有种勾人听下去的‘魔力’。
九王爷想听,但不想让人知道,连忙掩饰:“快讲,林东来,倒茶。”
林副将站在一边,听故事听得入神,忽然被九王爷推了一下,差点把热茶倒在九王爷头上。
“这故事的下半段就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