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的话如同突然坠地的巨钟,把一个很大的疑问抛在众人面前。
“非杀不可?”何审事皱着眉,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
“胡子老伯说过,凶手为了夺得大会第一名,买了假令牌,相信你们比本小爷更清楚这令牌的用处。”
“无令牌者,无法参加美食大会的比试。”
“没错。”
舜华肯定了他的话,茅所谓洋洋得意地挑眉,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
“也正是这个假令牌,让程意惹上了杀身之祸。”
“为啥?程意是个卖假令牌的?”茅所谓听得一头雾水。
“非也,那是因为程意的爹是出了名的铁秤砣。”
舜华的目光瞬间变了,如同利刃般直戳凶手的咽喉。
“他爹有一样本领,正中凶手的要穴。那就是把东西拿上手,便知道其重量的绝技,假的令牌始终是假的,即便差异再细微,还是不一样。所以,本小爷大胆猜测,程意应该是偶然间拾起过凶手的令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舜华边走边分析道:
“凶手生怕程意继承了他爹这项本领,识穿自己的身份,于是他便痛下杀手,把毫不知情的程意给杀了。”
“即便被你猜对了,那凶手又是如何杀人的呢?”何审事蹙眉问道。
“对啊,本大爷可听说了,小侍童刚推开门就听见花瓶被砸碎的声音,那时,凶手应该正在行凶才对。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房间的,你总不会告诉我,那是个武林高手吧?”
茅所谓听得起劲,忍不住磕起了瓜子,狐疑地望着周围的人,感觉每一个人都长得像凶手。
“武林高手还用花瓶吗?依奴家看,得用银针啊。”紫媚娘边说,边向傅木槿抛了个媚眼。
舜华低眸,扬起唇角笑了。
“凶手根本不用急着逃离房间,因为小侍童推开门的时候,他根本不在房间里。”
话音刚落,内堂顿时静得能听见蚊蝇飞过的声音。
“他不在房间里,怎么杀人啊?”月恒升不知全貌,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这疑点重重的案子,倒是惹起了他几分兴趣。
“因为,凶手是在前一晚行凶的。”
闻言,某人已经有点按奈不住了。
何审事狐疑地望着舜华,“你的意思是程意在前一晚已经死了?”
“不对,他的确是在第二天早晨死的。”
何审事皱着眉,听得脑壳都要开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前一晚行的凶,第二天的早晨人才死?这不前后矛盾吗?”
“怎么会?”
众人在舜华的描述下,联想出当夜发生的场景。
“那天,你们一群人沐浴过后,在烟暖阁中分手,各自回房间,半夜,凶手从窗户潜入程意的房间,用迷药将程意迷昏在地,将他拖至门前,再拿起花瓶砸穿他的头,血顿时流了一地,昏迷不醒的程意就这样流了一夜的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茅所谓恍然大悟道:“如果是这样,他的确是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死的,不过,那打碎花瓶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凶手第二天特意过来,瞧人还没死透,又砸了一下吧?”
茅所谓的猜测很是逗趣,月恒升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舜华微微点头,惬意地坐了下来。
“这就要多谢仵作的话,本少爷一直觉得凶案现场很奇怪,没有过多挣扎的痕迹,充其量就是碎了一个花瓶,倒了一张圆凳。仵作说头部的伤口是被连续敲击而成的,死者的头部的确是被人敲过两次。不过,如果不是连续的呢?”
“不是连续?”
“那是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故布疑阵。道理很简单,凶手只要将圆凳抬到门后,放在尸体的右上角,再把花瓶放在凳子上,等第二天侍童来推门就好了。”
“像这样。”
舜华走到门前,望着傅木槿搬好的圆凳和花瓶,一手推开门,花瓶应声而落,碎片散得满地都是,而圆凳则被推倒在地,滚落到一旁。
众人诧异万分,被这一声清脆所震撼。
月恒升咬着指甲,分析道:“小侍童推门,把圆凳上花瓶撞倒,落地的花瓶刚好砸了下去,再次砸了他头顶上的伤口,造成连续敲击的假象。”
“正如陛下所说,因为搂月山庄的侍童和普通小孩不一样,他们的力气惊人,能轻易拉起一个近两百斤的人,要推开一扇被东西堵住的门,简直易如反掌。”
舜华深吸一气,想起了狗洞前那一阵青烟。
震惊得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而花瓶碎裂的声音,眼前突然出现的尸体,都让这个小侍童大惊失色,方寸大乱,根本无暇顾及门后是不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看着敞开的窗户,便下意识认为,凶手刚从窗户离开不久。”
何审事点了点头,“就算你这点说得通,那谁是凶手?”
“这个嘛…本小爷说了,你可不准打我。”
“……”
何审事认真地想了想,应允道:“只要不是太荒唐的方法,暂且可以答应你。”
舜华心虚地挠了挠鼻尖,忍不住坏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要劳烦在座的各位,脱一下裤子了。”
“什么?”茅所谓拍桌抗议,“你当这什么地方,烟暖阁吗?说脱就脱,本大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你真以为本大爷是畜生啊?”
舜华抿着下唇,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本小爷也知道,这个方法呢,是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我们换个方法。”
傅木槿不解,凑近舜华,小声问道:“言兄,为何不趁机直接寻找屁股上有‘特定印记’的男人?”
舜华僵硬地笑了笑,你以为她不想吗?
可是,他们脱了裤子不就代表她也要脱吗?
“没关系,相信我。”
傅木槿望着舜华那坚定的眼神,钦佩地点头,退到一边。
“什么方法?只要不是脱裤子,本大爷都配合,毕竟…”茅所谓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瞪着同场的厨师们,嚣张地说道:“本大爷清者自清。”
“难道我们不是吗?”顾南安轻篾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差点又吵起来了,月恒升魅惑地扬起嘴角,看着舜华大展身手。
“根据已有线索推测,假设凶手没有帮凶,皆是由他一人作案,那他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舜华站起身子,首先举起食指。
“第一,作案时间,凶手单独作案,所以,前夜没能证明自身清白的人,都有作案嫌疑。第二,作案动机,凶手是为了夺得赢得比试才买的令牌,故,嫌疑人就在晋级到最后一关的六人之中。
“等等,顾南安呢?他怎么会没有嫌疑?”紫媚娘尖声喊停道。
舜华回头望向庄主,调侃道:
“在明华,不是没有庄主找不到的人吗?”
庄主沉了沉眸子,抬嘴道:“找到了,顾南安当晚的确和牛瞿瞿在一起。”
“什么?”紫媚娘急了,撒娇道:“庄主,你怎么都不和奴家说一声,害奴家大出洋相。”
“故,根据你们昨天早晨的口供,七人中,有嫌疑的人,分别是茅所谓,顾了月,萧木,卢飞迟。”
茅所谓数着手指头,提醒道:“你是不是漏了白十街啊?”
“放心,没漏。”舜华饶有意味地看了白十街一眼,对方怔了怔,心虚地别过视线。
于是,她调笑道:
“当日咱们的白大厨,佳人有约,这事估计全重画城都知道了,不是秘密。”
小木忽然想起大街上那一幕,抿嘴偷笑,白十街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了。”
茅所谓看不过去,制止道:“行了,你们俩,办正事呢?萧木,你自己被人怀疑杀人,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真可疑。”
舜华再次直视凶手的眼睛,如同紧盯这老鼠洞中的猫一般,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
“啊,差点忘记了,本小爷早就猜到凶手是谁了。”
闻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讶异地望着她。
茅所谓着急问道:“是谁?是谁?”
舜华伸出手指,指向正和白十街打闹的萧木。
凶手那一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白十街诧异地望着萧木,“怎么会是你?”
萧木一脸震惊地望着舜华。
“怎么可能是我?”
茅所谓大力拍桌,指着萧木大声喊道:“来人,快把凶手拿下。”
“等等,本小爷什么时候说过是萧木了。” 舜华戏谑地说道。
“那你又指着他?”
茅所谓顺着舜华的指尖看去,终于看清了舜华真正所指的人。
“本小爷也曾怀疑过萧木,晋级最后一关的各位,个个都是厨艺高超的厨师,根本不需要买假令牌参赛,而凶手买假令牌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他来不及在二十岁前通过考验,取得令牌,要么,就是他买了假令牌后,少年成名,他已经无法回头再考了。”
“这么听起来,小木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白十街脱口而出道。
舜华一步一步地向着萧木走来,“这个凶手,为了夺得比试胜利,先是用钱收买审事,再是雇凶杀人全家,最后,怕暴露身份,把程意也杀了,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一定很想赢,同时,他也很怕输,怕到在比试最后一关,出阴招。”
萧木大力地咽了咽,忍不住往后退,踩到了某个人的鞋尖。
“他无意中得知这个天才厨师,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没有味觉。”
咯噔一下,萧木狼狈坐倒在地。
“没有味觉?”三位审事难以置信地同时出声。
“没错,萧木早就失去了味觉,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第一次美食大会缺席的原因吧。”
白十街难以置信地望着舜华,“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他把那道小食端上来时,紫审事不是说了一句,很咸吗?寻常厨师听了,必定会尝一口,可是他尝都没尝,便负气冲了出去,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味觉,尝也没有用。”
这时,舜华站直身子,望着眼前人,问道:“不知没有加过盐的钵仔糕,为何是咸的呢?卢飞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