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抹过她唇上的血迹,呼吸粗重地把薄唇凑了过去,那双澄如星辰,深如海的眼眸里,此刻,只有她一个。
意乱情迷的傅木槿似乎遵从了内心的想法,迫切想通过一个吻打破两人僵持的关系,想要马上将她的心收入囊中。
方才安心。
舜华怔了怔,下意识地后仰,胸膛却起伏个不停,望着这张凑近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她别犯糊涂,眼睛却鬼使神推地闭上了。
就在薄唇覆上去那一刻。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巨响的天雷,舜华猛地睁开眼睛,放开了手,傅木槿直接摔倒在地,错愕地看着舜华抱着别人卖冰糖葫芦的柱子,大吐特吐。
“呕——呕——咳咳咳…”
卖冰糖葫芦的脸一下子就白,惊叫道:“客官,你吐到小的鞋上了,还有,你吐归吐,能不能放开小的生财工具啊?小的还要做生意呢!”
“……”
傅木槿低头捂着嘴,满脸羞红。
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刚刚居然趁言兄喝醉酒,轻薄了她。
这是正人君子所为吗?
“咳哼…”吐完之后,舜华清醒了一点,望着河面上的花灯,心情大好地唱起了山歌。
“诶——这里有个猪八戒诶,嘿嘿嘿呀,对面的老伯望过来呀,咱来对山歌呗——”
见无人回应,她又唱道:“我家媳妇娇俏可爱,你家老伴又长得咋样?”
“言兄,你这样恐防会吵到别人。”傅木槿慌张地看着围观过来的人群,上前拥住舜华,想把她拉回来。
这时,对岸居然真的传来了老头对歌的声音。
“诶——我家老伴又老又丑,勤俭持家可到白首——”
闻声,两岸的百姓们都笑了起来,人群一下子喧腾了起来。
原来刚刚对歌的老头正被老伴追打呢。
“哈哈哈哈…”
舜华开怀大笑了一会,突然凑近傅木槿的衣襟闻了一会。
“都跑大半天,你身上怎么还这么香?”
傅木槿微微后退,嫌她不太正经,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咳咳,言兄,这里很多人看着呢。”
忽而,舜华举起傅木槿的右手,微微低头。
“就是这个味啦,栀子花香,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傻,哪家的迷药会特意掺栀子花进去,特调吗?”
她笑得很开心,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都不知道,我们是特意诈他的,哈哈哈…”
今日在内堂,凶手拒不认罪,一切都仿佛陷入了胶着状态,幸亏她提前想了一道阴招,就是让傅木槿把栀子花磨成粉涂抹在右手。
再借由闻迷药这个动作,把花粉偷偷抹在凶手的袖口中。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傅木槿的举动有异,她还特意叫三位审事紧接着上前,轮番作证。
让凶手以为自己的鼻子失灵了,闻不到迷药里的花香,最后在‘证据确凿’下认罪。
“好了,言兄最聪明,可以跟傅某回去了吗?”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舜华在唇上竖起一根食指,神秘兮兮地说道:“嘘——记得保密啊,这可不能被凶手知道,要不然他得在牢里气疯了,哈哈哈…”
“不过,言兄,你是怎么确定凶手就是他?”
舜华扶着护栏,很认真地歪头想了想。
“啊,傅兄,还记得本小爷…让你报过的几个名字吗?”
“言兄是说,在程意前一夜,傅某在烟暖阁中撞见的几个人的名字?我记得,有萧木,程意,卢飞迟,何审事。”
“凶手是不是呼之欲出了,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接触到凶手的假令牌?烟暖阁的温泉池,池水有让人放松心神的功效,也是在那里,程意最有可能接触到凶手的假令牌。”
“那为何不猜萧木?”
“本小爷相信,一个厨师失去了味觉,仍然不肯放弃,努力钻研,那么他断不会轻易舍弃人的自尊,去成为一只害人的畜生。”
傅木槿点了点头,很赞同她的观点,同时也觉得很疑惑,她怎么说话变得这么有纹有路了,酒醒了?
还没回过神,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
“哪家的小姑娘,出嫁了吗?定亲了没?”
抬头望去,舜华正拉着别人的十一、二岁的妹妹,不让人家走了。
言兄?!!
傅木槿赶紧上前,一把抱起了她,打算不许她继续胡闹了。
舜华望着那可爱的小姑娘,酒气上头,高兴地喊道:“哈哈哈,要早生贵子啊!”
*
初晨,阳光从窗户倾泻下来,银白清透的日光顽皮地照在舜华的脸上,有点刺目,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在舜华睁眸的那一刻,酒醉后的头疼和昨夜荒唐的画面同时传来。
她怔愣了半刻,迷糊地转过头。
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还有坐在窗边,仿佛一夜没睡的傅木槿。
完了?
难道她昨夜喝醉酒后,兽性大发,把房间弄成了这样,她还对傅木槿用强了?
她难以置信地拼凑着脑海中零碎的画面。
画面中的自己如同一头不受控的野兽,先是把人推下了街,然后砸坏了桌子,还强行背起傅神医,带着他游街,最后,还不顾仙公子的反抗,强行地吻了他?
破案了,舜华,你还是人吗?
你看傅神医,他怕你怕得连觉都不敢睡了。
常言,喝酒坏事。
真的,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
“言兄,你醒了?”
傅木槿肢体僵硬地别过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额,嗯。昨夜喝了点酒,劳烦傅兄照顾了”
舜华心情忐忑地咬着下唇,心想,她要负责吗?
傅神医不会已经报官了吧?
告她意图不轨,强占良家妇男。
看来剩下的四十八天,她只能在牢里过了。
坚强一点,舜华,日后要和牢里的耗子好好相处才行。
“言兄,你觉得不舒服吗?”
傅木槿望着神情古怪的舜华,担心地说道。
“有,有一点头痛。”
傅木槿轻轻抚过她的额头,看着她那双哭得红肿难分的眼睛。
昨夜,他偷偷守在床边看过,那双通红的眼睛仿佛稍微一碰,便会满出眼泪来。
“昨夜,你在那间‘嘉’楼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舜华微微睁开眼,半蒙半醒地说道:“嗯,原来,她不是我妹妹舜英。本小爷就说嘛?老天爷什么时候这么合过我的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绝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言兄,你别太伤心了,人活于世,总能相见,也许是时机未到呢?”
她微微侧过头,错愕地望着他的脸,紧张地问道:
“你怎么流血了?难道是我昨夜发酒疯打你了?”
傅木槿握着她伸来的大拇指,慌慌张张地说道:
“没有,昨夜闯进了一个鼠窃狗偷之辈,傅某刚巧出了门,他什么都没找到,便砸了房中的东西泄愤。”
“可是…本小爷明明记得,当时你明明在房里啊。”
“言兄,你肯定是把记忆和梦境混淆了,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被人送回来后,你倒头就睡,没起来过。”傅木槿神情淡然地说道。
“真的?本小爷没耍酒疯?”
“自然,言兄睡得可安稳了,没出去过。”傅木槿违心地笑了笑。
闻言,舜华的脸就瞬间红了,那她岂不是做了个春梦?
天啊,这样可还行。
你都觊觎傅神医这个地步了?
居然开始做这样的梦了?她在梦里还闭眼睛。
幸亏当时打了一个雷…
“嗯?”她怎么会有打雷的记忆?铁定是喝酒喝昏头了。
“言兄,可是觉得头疼不止,需要傅某给你施两针吗?”
“不不不,不用了,你之前帮我扎的针,现在还痛呢。”舜华摸了摸换身酸痛的穴位,昨夜仿佛和人打了一架似的,浑身都疼。
“抱歉,言兄,你体内的毒必须每七日施一次针,方能压制,若能早日寻得解药的话,就不用收这种苦了。”
舜华坐起身子,拍了拍傅木槿的肩膀。
“没事,这算什么?本小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水淹,被火烧,被人砸,都没死成,这一次,一定也会吉星高照,逢凶化吉的。”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安心地笑了。
“而且,也不算是全无线索,昨夜顾了月告诉我,她把药草转卖给了一个江湖人士,而那个人恰巧要将莫桑碧心草作为寿礼,送给我外公。本小爷相信,外公这么疼我,肯定不会舍不得给我用药的。”
“真的?”傅木槿紧张地抓着她的手。
“嗯,只要去一趟江远湖,赶在中秋节那天,参加外公的寿宴就行了。”
忽然,傅木槿的脸沉了下来。
舜华有些错愕。
“言兄,怎么了?”
只见,傅木槿满脸严肃地说道:“等到了中秋,也是二十多天后的事了,傅某怕,到时若是寻不到解药,你会有危险。”
舜华感动地望着他的眼睛,‘埋怨’道:“本小爷的眼睛本来就肿得不行了,你若是还想让我感动哭了,本小爷一定饶不了你。”
“言兄,其实傅某有些话,一直没机会对你说。”
一只纯白的鸽子直接从窗户冲了进来,栽倒在傅木槿的怀里,打断了他的话。
“这鸽子…”舜华若有所思地说道。
傅木槿低头,边抚摸边温柔地说道:“肯定是哪家的糊涂鸽子迷路闯了进来。”
舜华狐疑地指着那只白鸽,觉得似曾相识。
“啊,混蛋九…那是九王爷的鸽子,这些天忙着查案,都忘记回信了,还以为他拜托本小爷帮他买寿礼的事,已经放弃了呢。”
闻言,纯白天真的鸽子马上被人扼住了咽喉。
某人沉着脸,静静地询问道:“不知言兄,喜欢怎么烹煮的鸽子?”
“嗯……”舜华认真地想了想,“红烧,炭烤…不不不,果然是还是用椰子肉炖鸽子做成的汤比较补。”
闻言,某人抱着鸽子默默地出去了,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舜华好像和那双红红的鸽子眼对视了,直到门缝慢慢消失为止。
响午,宿醉的舜华头疼地撑着脑壳,坐在桌子前,看着那一锅椰子肉炖鸽汤。
心里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