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天外的闪电霎时把夜空闪烁成白昼,屋内的景物一明一暗地交替着,舜华紧张地望着傅木槿那张冷冽又愤怒的脸。
他眼神温怒地望着舜华,质问道:
“言兄说过,即便是日后娶妻生子,我们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如今,言兄是不打算和傅某好了,讨厌傅某是吗?”
“讨厌?”
这话从何说起,她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难道不是吗?”
舜华忽而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点凶,有点侵略性。
“没有,只是这几天本小爷想了很多,你我曾经同生共死过,你陪着我失明到复明,本小爷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您呢?”
“那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天而已,你就要将傅某推开?”
“我没有。”舜华心虚地否认道。
傅木槿一手拉过舜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在她耳边,埋怨道:“你就有,傅某不想和你结拜,傅某想和你在一起。”
舜华怔了怔,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一起游历,一起破案,一起分甘同味,同生共死。
“有吗?”
他的口吻让人心疼。
“你不是打算和晓晓姑娘共谐连理,养儿育女,把傅某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舜华的右耳贴着他湿透的衣裳,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本小爷和晓晓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傅木槿喜出望外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言兄,你说得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自然啊,两个女...”
咔啷——
闻声,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门上多了一个娇小的影子。
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月晓晓。
只听她忍住哭腔,声音颤抖地说道:“姜...姜汤,不小心洒了,晓晓再去端一碗来,华,华郎,你等着。”
舜华转身想开门,看一下月晓晓,怎知傅木槿一手拿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俩开自己的视线。
“言兄为何要追出去?”
“月晓晓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本小爷怕她会有什么危险。”
“难道你就不怕傅某会有什么危险吗?”他胡搅蛮缠道。
他这话真是胡闹。
舜华听了苦笑不得地反问:“你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
“就是有。”傅木槿的视线心虚地望向别处,脸颊通红。
嗯?他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不过,怪可爱的。
“好了,本小爷不追了,总行了吧?如今下这么大的雨,她应该不会随便乱跑,明日再去看她吧。”
忽而,她的视线往下瞄了瞄。
傅木槿为了替她挡雨,身穿的白衣长衫湿透了大半,白皙无暇的肤色在清透的衣衫下若隐若现,雨水从发梢低落至锁骨深处,简直诱人犯罪。
“啊。”舜华双手捂眼,背过身去。
忙催促道:“你快去换身衣裳吧,总是穿着这身湿衣服,对身体不好。”
而且对她这个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就更不好了。
万一,她真的压制不住自己,兽性大发怎么办?
“那傅某去换身衣裳,拿个枕头过来。”
“枕头?”
“傅某想和言兄一起睡。”他一脸天真地说道,那语气寻常得像受邀来吃饭似的。
舜华以为自己听错了,“搂月山庄那会既有老鼠,又有人偷袭行刺,也就罢了,这里安全得很,不需要挤在一间房里。”
“言兄,这是还在生傅某的气?”
“不是你说,看不过别人与男子搂搂抱抱的吗?”
只从听了那句话,她到现在都还觉得隔应呢。
女生涂点脂粉怎么了?
既然如此,她就随了他的愿,和他保持距离。
“那不一样,月晓晓是女的,傅某和言兄是男子,当心无芥蒂,坦坦荡荡地相处。”说话的声音还没远去,傅木槿已经抱了个枕头过来了。
舜华真觉得自己就是吃了这亏,她应该早告诉他自己是女子才是。
傅神医,若是知道自己是女子,还不吓得马上逃回自己房间去?
“傅兄,你要仔细听着。”
舜华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神情认真地望着他。
“什么事,这么严肃?”
“本小爷好像问过你,若是我骗了你,你知道原因后还是会谅解我的,对吧?”
傅木槿高兴地点了点头,似乎还陷在某种兴奋的情绪中,还没走出来。
“那你仔细听着,本小爷不是男人。”
闻言,傅木槿整个瓷枕头摔在了地上,散了一地碎片。
“其实傅某早就猜到一点,言兄如此见多识广,必定出身富贵大家,只是没想到,言兄居然是太监。”
他满眼同情地望着舜华,补充道:“没关系的,言兄,即便你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是傅某依然会留在你的身边。”
天啊,她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着。
此时,正巧天边再次闪电。
谁告诉你,她是太监呢?
难道她就和女子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吗?
你以前不是还怀疑过吗?
“本小爷不是这个意思。”
“言兄,你不用说了,傅某不想揭你的‘伤疤’,一稻之前打听过,据说那种痛,旁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的。”
“啊,不是,本小爷的意思是,我是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嗯?”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只听见一阵呱呱呱的怪声。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二人转头望去,声音似乎是从窗户那传出来的。
舜华刚掀开窗户,一群蛤蟆随着暴风雨冲了进来,带着新鲜的泥巴腥气,迎面袭来,在舜华的脸上、身上留下几十个爪印啊。
“啊——”惊魂未定的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整屋子乱跳的蛤蟆,她真想当场晕过去,奈何内心太强悍,实力不允许。
“它们到底是怎么跳上来的?这里是二楼。”躲在方桌上瑟瑟发抖的傅木槿,望着地下丑陋无比的蛤蟆,生怕他们会跳到桌子上。
“除了耗子,你还害怕蛤蟆?”
“嗯。”傅木槿举起灯台,满身戒备着底下的蛤蟆,看着十分可爱。
不是吗?如今的蛤蟆也会轻功了?”
傅木槿跳上方桌,满脸冒汗地望着底下丑陋无比的蛤蟆,生怕他们会跳到桌子上。
“言,言...兄,现在该怎么办?”
“本小爷去叫客栈老板,让他带个笼子,上来帮忙抓一下吧。”
“哦,好。”
傅木槿看着舜华转身,连忙喊道:“言兄,你别留我一个人啊。”
可惜太晚了,舜华已经下楼了,这时候一只蛤蟆跳了上来,把傅木槿吓晕过去。
*
完成任务的某人,穿着蓑衣,提着竹笼上了一只草船。
船上的人早一点等得不太耐烦了,若不是这场雨,他便能看见一场结拜的好戏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
“回禀陛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四十六只蛤蟆扔进去驸马的房间了。”
“做得好。”
“谢陛下夸奖。”无容满脸无语地望着月恒升,那个说是‘十万火急,非他不可’的特别任务,就是这个?
去田里捉四十六只蛤蟆,然后扔进别人房间里,打算别人坦白?
啊,他什么时候才能被重用啊?
这份差事真是毫无前途可言。
“接下来,朕要交下三个重要任务给你。”
无容无精打采地抬头,敷衍道:“陛下,请说。”
一副早已看穿你们两兄妹套路的样子。
他想,又是做些鸡毛蒜皮的恶作剧吧。
“一,留在此处保护晓晓,再出上次的事,朕就从你身上卸下一半的骨头,让你不生,不死。”
无容顿了顿,慎重地低头,回道:“是。”
“二,不要让那个姓傅知道小胖子是女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泄露行踪就行。”
“属下,记住了。”
“三,在小胖子解毒后的那一天,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姓傅的杀掉。”月恒升冷冽地笑了笑。
无容怔了怔,神情兴奋地喊道:“是,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不辜负陛下所托。”
他虽不知道月恒升为何突然这么恨傅木槿,不过,他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而且,相信日子不用等太久。
*
半夜,舜华守在傅木槿床前,静静地等待他醒来。
他的额前不断冒着冷汗,在梦里,他正被一只巨大的黑蛤蟆追逐着,湿润的巨口正向他张开,似乎要将他一吞入肚子里。
更可怕的是,挡在他面前的言兄,先被吃掉了。
“言——言兄。”
被噩梦惊醒的傅木槿坐了起来,望着床边打瞌睡的舜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舜华的头发,好柔软。
可能是被惊醒了,舜华泪眼朦松地望着他,打了个呵欠。
“醒了吗?”
“嗯,麻烦言兄你照顾我。”
“这点小事算什么啊,你没事就好。”
“那些东西呢?”
舜华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坏笑道:“哦,傅兄是说这个吗?”
说罢,舜华便从身后掏了出来,抵住傅木槿的鼻尖。
“别!”
看着他吓到双眼禁闭,慌慌张张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骗你的,这是老板送来的糕点,不信,你睁开眼看看。”
傅木槿先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了一下,笑靥如花的舜华正打着一个青青绿绿的糕点。”
舜华香香地咬了一口,软糯的糕点,露出里面香甜的豆馅,看起来不是诱人。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嘴里送,咬了她刚吃过的地方。
舜华怔了怔,脸刷的一下红了。
“其...实还有一块。”
他微微抬眸,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傅某就想吃言兄这一块。”
话音刚落,他又咬了一口。
舜华咽了咽口水,忽而觉得房间里很热,便从他修长的手指里抽回了自己的小胖手,站起来走动走动,边走边说道:“时间不早了,那本小爷就先回去睡了。”
赶在她出房门前,他着急问道:“言兄,你在那个蛤蟆待过的房间里,还能睡得着吗?”
他的被子微掀,似乎带着很强烈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