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树上的傅木槿忽然在屋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他认得那身黑色的皮甲,在美食大会上为明华皇帝奔走的黑衣护卫穿着一套一模一样的。
如果,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
想必是上次在七夕与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武功路子,惹来了明华的探子。
不过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盯着月晓晓?
忽而,眼前的人影消失了,月晓晓也不见了?
这下子怎么和言兄交代。
他匆忙上了楼,才发现方才月晓晓所在的廊道空无一人。
人真的不见了。
*
两炷香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舜华把备好的东西装在包袱里,匆忙地上了楼。
她一推开自己的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令人想吐的油味,她咋舌地望着龙十三和桌上的十几只烧鸡。
“你很饿吗?”她忍不住问道。
龙十三点的这十几只烧鸡,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
“不关本少的事,这都要怪你,编的什么鬼暗号——我要吃烧鸡,压根没人来救我,那客栈掌柜还趁机不断给我上烧鸡,本少都...呕...”
眼见他要吐了,舜华狐疑。
难道小十三的厌女症突然对他起反应了?
“本少已经在楼下连续吃了三只烧鸡了,如今,闻到这股味道,就想...不行了,呕——”
说罢,小十三端出一个空木盆吐了起来。
“那就是说,你什么都问不到咯。”
舜华抵住鼻子,稍稍站远了一些。
“谁说的,刚刚问过客栈掌柜了,有小孩的房间,一共有三间房,不过,不知你要找的那孩子在不在里面,呕——”
话音未完,小十三又吐了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吗?干得不错。”
忽而,她察觉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月晓晓呢?”
站在窗户边上的傅木槿,心思阴沉地望着窗外。
“傅兄,你不是和她一起去找人的吗?”
“嗯,她突然从傅某眼皮底下消失了,眨眼之间,她就从廊道上消失了。”
舜华微微抿眸,“傅兄还记得哪一条廊道。”
“三楼,地字房附近。”傅木槿仔细回忆了下。
闻言,小十三怔了怔,抬头插了一句话,“其中有一个房间就是地字二号房,呕——”
“傅兄,我们边走边说,小十三你留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只见他招了招手,继续吐个不停。
路上,傅木槿看着舜华背上的包袱,疑惑地询问道:“言兄这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方才,本小爷跑了衙门一趟,发现了这个。”
傅木槿接过舜华递过来的通缉令,上面的墨迹是新的,想必是舜华刚刚抄绘下来的。
他边看,边念道:“冷面独角仙,于明华十七年残杀飞升镇大牢内二十三个死囚,于明华二十三年犯下数宗人命案,期间包括十七个妇女,十二个孩童,均死状恐怖,人面全非。”
“你看见了吗?这个人的眉眼和今天那个老妇人是不是有点相像?”舜华指着通缉令的人像,询问道。
“是,这样,月姑娘岂不危险了。”他紧张道。
“幸亏如今是深夜,敌在明,我们在暗,若是地字二号房里面的人,真是他们,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说罢,舜华拉下发簪,长发如瀑,柔顺如丝,她干净利落地为自己梳了一个发髻,穿上一件女式长袍,往自己头上撒了一把面粉。
“加上这个就大功告成了。”
舜华往额头抹了三线黄泥,就这么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幸福的胖老太,红粉绯绯的。
“言兄,你这乔装...?”
“还行吗?像老太吗?认出来了吗?”
他回头,伸手帮她抹了抹脸上多余的面粉,笑道:“不怕,天色暗,看不仔细。”
“可为何要乔装成老妇人的模样?”
舜华得意地说道:“找奶奶的孙女不见了,奶奶自然要来找孙女了。”
“等会,本小爷去敲门,你来断后,瞧准时机先救出晓晓,若那小孩真的被人胁迫着,我们再一同将他救出。”
傅木槿点了点头,“言兄小心。”
眼看着傅木槿一跃下地,跳上了树梢,看着那扇敞开却什么都看不清的窗户,等待时机冲进去救人。
舜华弯下身,沉下嗓子,咳了咳,手脚迟缓地敲了敲门。。
“请问,有没有见过我家可爱的外孙女啊?”
这间地字二号房真是神秘得不行,里面好像空无一人似的,任凭她耳力如何灵敏,就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出来。
忽而,有点声音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舜华的心跳声也开始越来越响。
呀咿——门被微微开了一条缝,里头漆黑一片,似乎并未点灯。
“不知老者所谓何事?”
“你看见我家孙女了吗?就是个头矮矮的,哇啊——”
装作老妇的舜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方被吓了一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出去一趟,外孙女不知去哪了,怎么啊,她爹死了,娘死了,老太婆只剩下她一个了,啊——”
舜华哭得对方脑壳都疼,整个人都被吓蒙了,才慢慢地把门打开了。
未几,门后走出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对方长得慈眉善目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小公子,你见过我家孙女了吗?”舜华边哭边扯着书生的衣袖,拿起来擦鼻涕。
“你,你,冷静一点。”书生再也装不下去了,满脸嫌弃地抽回自己的袖子。
舜华一把捉住对方的手,哭诉道:“老太婆不过就是出去买枣吃,回头孙女就不在房间了,老太婆问过别人了,他们说我家孙女刚刚出来找过我,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伤心欲绝’的哭声吵到附近的房门都开了,客人们纷纷伸头出来看,有人咒骂道:“大晚上这么吵,哭丧吗?”
更有人大声嚷嚷道:“肯定是个不俏子,大晚上居然把自己老母亲赶了出来。”
闻言,书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个老人家啊。
难道,他们真的弄错了吗?
他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想看看她耳边是不是也有一颗大痣,怎知舜华梳的发髻刚好挡住半边耳朵,他看不见。
舜华的哭声更大了,低头装哭的她悄悄在鼻前摸了芥末薄荷膏,一抬头,满眼都是眼泪,哭得令人动容。
书生生怕招惹麻烦连忙说道:
“在下并未见过你的外孙女,请你去别处寻吧。”说罢,他拉开了舜华的手,关上大门,任由她跌倒在门外。
方才出来看热闹的一个都没上前扶她,纷纷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舜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边哭,边数到:“三、二、一,倒。”
话音刚落,从门里传出嘣咚一声,似乎有某个重物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门里响起了一个女声,她震惊地喊着:“斌郎,你怎么了,斌郎?”
舜华站直身子,一脚踹开门,廊道的烛光照了进来,老太婆跪在书生旁边错愕地望着她。
见状,她伸手进长袍,抓了一把粉洒落老太婆脸上,得意地等着对方昏迷倒地,怎知那老太婆咳了几声后,怒目而视地瞪着她:“你这疯婆子,究竟对我家斌郎做了什么!”
“糟了,洒错面粉了。”
舜华慌乱地伸进衣袍重新掏药包,此时,反应过来的老太婆一脚把凳子踢了过来,舜华平底转了个圈,躲开了撞过来的凳子,她偏头望去,眼前一只脚当着她的面插进了门里。
若是这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半个鼻子都要没了。
“你们果然会武功。”
此时,舜华手里的药包已经准备好了,她扯开药包,把药粉撒了过去。
老太婆咳嗽两声,便倒在了地上,舜华后退了几步,等了一会,见她真的不动了,才敢上前去看。
她把手指缓缓伸向老太婆的下巴,打算撕开她的面具,忽然,对方睁开眼睛,一手紧紧地掐住了舜华的咽喉。
“咳咳...”
“没想到吧,你以为同一招,我们还会中两次吗?”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年轻。
呼吸困难的舜华望着那张狰狞的脸,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手往窗外扔了一个铃铛。
漆黑中,这个细小的东西轻轻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叮咛。
仿佛是她最后的求救声。
“傅...兄。”
眼前即将暗去,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闯进了狭窄的视线之中,未几,她晕倒了过去。
*
当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个面容的狰狞的太婆已经倒在了地上,她正躺在了某人的怀里。
“言兄,你没事吧?”
舜华安心地笑了笑,伸出手指着那个老太婆,虚弱地说道:“快,撕下那个人的面具,对照一下,是不是通缉令上面的人?”
傅木槿狐疑地点了点头,放下了她,舜华躺在地上再次感受活着的呼吸。
他伸手,撕掉那人脸上的面具,眼前是一张凶狠而狰狞的脸,可是这张脸和冷面独角仙的画像根本对不上。
“言兄,看来她并不是通缉令上的这个人。”傅木槿有些惋惜。
“不是?这下糟了。”舜华大力地喘着气,声音沙哑地喊道。
傅木槿不解地望向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间里突然冲进来一大群手持武器的官兵。
“全都不许动!”
舜华微微闭眼,大吸一气,勉强自己站了起来。
这一切似乎都在舜华的意料之中。
官兵们走到傅木槿边上,看着地上的一男一女,拿出通缉令仔细对照,大笑道:“小胖子,你这三千两,你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傅木槿不解,“言兄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本小爷去了趟衙门,想报官,怎知明华的律法有规定,若无真凭实据,皆不立案,所以,本小爷就私底下和这个宋捕头打了个赌,说本小爷若是抓住通缉令上的冷面独角仙,就分他一半悬赏,若是捉不到就给他双倍。”
傅木槿怔了怔,没想到背后有此缘由。
舜华低着头,眼光一沉,脑筋快速转动着。
那张独角仙的通缉令再次映在脑海之中。
明华十七年...
“对了,今年是明华几年?”
闻言,官差以为舜华想反悔,连忙喊道:“没用的,无论明华几年,你三千两还是要付,而且得一分不差地付给在下,哈哈。”
“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