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夹起一条笋丝,放进舜华的碗里,笑着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好人做到底的九皇兄把你荐举给了父王,父王念着你和傅神医治理瘟疫有功,还赐下黄金万两和一座府邸,赐给你们的府邸就在本王的对面和隔壁。”
“什么?”
舜华顿时大惊失色。
那她不就要白白舍了一座御赐的府邸和黄金万两吗?
小十三看她很惊讶,补枪道:“其实九皇兄的人一直在城门候着你,你得多谢我,要不是本王用麻包袋套着你的头,把你带回来,你早就被人捉着进宫去领赏了。”
“言下之意,这个忙,大哥不帮也得帮了?”
“自然,本王除了你,还能碰谁?”
舜华举起酒杯,放在小十三面前,倒了一壶酒,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拿起它,闻一下。”
小十三不假思索地拿起酒杯,迎面扑来很浓郁的酒香,还有杯沿处淡淡的脂粉香。
“不行,本王要吐了。”
小十三捂住握紧,拿起一盘红烧肉,就大吐特吐。
女子敛起饶有意味的眼神,放下了筷子。
“如意算盘打错了,怎么办?”
“怎,怎么会这样?本王之前明明就...”小十三诧异道。
“其实本小姐之前就想告诉你了,你能碰我,只是因为过去我穿着男装,未擦脂粉,你意识不到本小爷是个女子。”
自己来说这句话,也真是够扎心的。
舜华抚慰着受伤的小心灵,继而说道:“你之所以碰不得女人,闻不得脂粉香,是因为他们能勾起你不堪的回忆,你最想忘记的那一幕,当年你年少,被吓坏了,这个噩梦就像在你心里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继而,它开始渐渐影响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那一切的祸根不还是因为你...”
舜华摇了摇头,打断了小十三的话。
“不一定,或者说应该不是我,还记得我们在天下第二庄遇到的那个假扮厨娘的杀手吗?”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很可能有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在我父王的寿宴上作乱,上演一场荒唐的大戏,毁坏你的名声?”
“虽没证据,但是每次周遭的人提起这些事,过目不忘的本小姐,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我怀疑当年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虽然有些得罪了,你可记得,当年那个我,有什么特别,或者奇怪的举动?”
小十三微微抿眸,似乎不愿意再提当年的事,但是,面对眼前那双澄亮的眼睛,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
他边回忆,边说道:
“当年‘你’很轻浮,谁的身上都要凑一凑,好像很急着结识朝堂中的达官贵人,尤其是我九皇兄和太子哥哥,父王当初想试一试你的文采,和你对诗,对对联,可惜,你却半句都答不上来,在场的人都取笑你愚钝,反而是你妹妹,出尽了风头,再后来的事,本王说过,你也知道。”
“知道了。”
舜华若有所思,仿佛想通了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吗?”小十三着急的问。
“还没。”舜华微微挑眉,“你还是着急着急自己的事吧,明天的荷花宴,对你来说就是刑场,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吧。”
“其实,你只要不涂胭脂水粉,不就行了。”
小十三嘀咕的这话说得舜华有点想笑。
“依你的意思,还想本小姐穿着一袭女装,头戴发钗,素颜登场啊?不依。”
“为什么?大哥,你可是个‘男人’啊。”小十三故作惊讶,调笑道。
“从前穿着男装也就罢了,穿女装,绝对不行。”
舜华的态度很坚决。
“为何?”小十三狐疑地盯着她看。
“明天出席荷花宴必定是十六七岁,刚出池塘,娇小可爱惹人怜的小白莲,本小姐这朵不施粉黛的大荷花,和她们一比,铁定黯然失色了,掉价的事情,本小姐不干,不过倒是你,带不了女子,可以带个男子啊。”舜华挑了挑眉,调皮地说道。
“带男子,这又是什么高招?”小十三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身边不是有个‘高大英俊’的兰侍卫吗?带着他,到时绕场一周,和你父王和太后说一句。”
舜华的声线故作粗犷道:“本王不好女色,这不就马上摆平了。”
小十三用帕子抵住鼻子,凑了过来,“大哥,你就不怕你家小弟传出好男风的传言?”
“好男风总好过吐死吧...等等,你这帕子是在哪里买的?”
现在是说帕子的时候吗?
想说你不是女子都不行。
小十三是真想翻白眼,可是眼下危机未除,还需依赖她聪明的脑袋,只好耐着性子回道:
“这帕子是本王独有的,外面买不了,你若是想要啊,本王可以给你送一筐去府上。”
说罢,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把帕子递到了她眼前,上面所绣的海棠花,十分醒目。
“不用,本小姐也有一条。”
舜华同时拿出了另一条手帕,无奈地说道:
“当时,本小姐被曲家村的村妇打破头,生死一线,居然是你救了我。”
“你是那个小瞎子?”
这是什么缘分啊,小十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本小姐知道,这台戏该怎么唱下去了?”
小十三擦了擦手臂,狐疑地看着意味不明的舜华。
*
隔天,清晨,大雾还未散去,池中的粉荷花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微微抬头,与池中迎风而动的荷叶,在水中晃出阵阵涟漪,引得蜻蜓的水影也在抖动。
盛装出席的皇上和太后身边除了宫女,就围满了皇宫大臣,豪门富户的千金,女子的衣裙花色各异,围坐一起,如同色彩缤纷的绣球花。
穿着一席灰衣的小十三,如同万花丛中的一点‘绿’,领着两三个侍卫,英姿飒爽地上前。
“儿臣拜见父王,拜见皇祖母。”
“好,小十三,皇奶奶许久都没见过你了,过来坐会?”
闻言,小王爷看了看皇祖母脸上的胭脂,不禁退了退。
“皇奶奶真爱说笑,今日荷花美景当前,孙儿岂敢坐在您这位大美人身边,不怕晕厥吗?”
“哈哈哈哈...好,小十三还是这么会哄哀家开心。”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落座,可是小十三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拱手作辑道:
“其实孙儿这次,是想跟皇奶奶引荐一个人,此女子乃孙儿的心仪之人。”
闻言,震惊四座。
这些大清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的千金们,为的就是能让小王爷一见倾心,成为十三王妃,如今,十三王爷都有心仪之人了,他们还来此处作甚?
真当他们来赏荷花啊?
“快,快快请她进来,让皇奶奶瞧瞧。”
太后等这一天都不知道等多久了,小十三的厌女症总算是治好了吗?
“过来吧。”
闻言,一直藏在人群背后的女子,走到了殿前,此女子面带桃花,轻纱蒙面,有一种似真似幻的神秘感。
“民女,拜见圣上,拜见太后娘娘。”
还没等老皇帝张口,太后娘娘心急打断道:“快快请起,抬头看本宫瞧瞧,小十三心仪之人,长得如何娇俏。”
舜华微微抬头,面纱中的五官,如同大雾中的荷花,有种脱离尘俗的仙气。
“这气质,可真是不错,可是...”太后抬起兰花指,以食指颠了颠下巴,狐疑地问道:“为何不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
“回禀皇祖母,她为了救儿臣,意外毁了容貌,脸上落下了些疤痕,孙子不忍她露面后,受人指点,就让她戴着面纱,前来面圣了,你可会怪罪孙子。”小十三抬手上前,故作可怜地说道。
闻言,太后眉心一紧。
“怎会...那就可惜了。”
她既可怜自己的孙子,同时又不太想小十三娶一个毁了容的女子。
身旁的皇帝将小十三夸张的戏码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顽皮。
“小十三,你来和朕说说,你们如何相识的?你既有厌女症,女子在你三步之内,必定头晕作呕,身旁又有护卫,你又是如何与她相亲相近?”
面纱中的女子微微抬起嘴角,幸亏这个问题,他们早有准备。
“回禀父王,当日儿臣遭人刺杀,侍卫们虽拼死顽抗,被踢入江海之中,是她,挺身救出了儿臣。”
小十三激动地指着舜华。
这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不算欺君。
“你被人刺杀?是何时何地何人所为?”老皇帝激动地握紧拳头。
“儿臣不敢在此说。”
小十三的一句话,提醒了激动的皇帝,他微微看向身边的千金,此处的确不宜议事。
皇帝努力地平复了心情。
“罢了,既然你已经没事,此事容后再议,你快告诉朕,此女子是如何为了救你,毁容的?”
小十三接着忽悠道:
“当时,他救了差点淹死的儿臣,为了给儿臣采药,她...居然遇到了熊。”
“熊?”
老皇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太后娘娘更是整个人都被吓呆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错,最后,她虽九死一生,活了下来,脸却...变成了这样。”
小十三举起袖子挡住脸,佯装哭泣。
当即全场鸦雀无声,一阵冷风吹过,众人满脸黑线,本以为听到耳边的最起码是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这是个什么鬼故事?
这个女子和熊搏斗了吗?
她打赢熊之后,抢回了草药,治好了十三王爷?
这么生猛,怎么和她斗啊?
“额...这故事挺‘动人’的。”老皇帝哽了哽,“既然如此,朕马上给你们赐婚,成全你们这段难得的奇妙姻缘。”
女子蓦然一怔,心惊道,这么快?
“父王。”
小十三连忙上前打断道。
“其实,儿臣的厌女症还未治好,正如父王所言,儿臣无法和心仪的女子相近相亲,这样的儿臣,又如何能轻易给她的许诺的,当一辈子的好相公呢?”
小十三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让皇上和太后都有些动容。
“没错啊,这事不能着急,不如,传傅神医入宫,为小十三和这位花容受损的姑娘好好相看一番,治好了,再让他们二人成婚,也不迟。”
老皇帝也同意太后的说法,扬言道:
“母后所言甚是,传令,快马加鞭,让傅神医即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