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惊喜地抬眸,用手帕擦干手指,接过了那个没有落款的信封。
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等了这么久,会是那封期待已久的信吗?
她稳住了心情,打开了那封信。
【明日酉时 荣香楼 烟云阁】
“小姐,这是谁写给你的?”霜霜好奇地站了起来,凑到舜华身后去看。
舜华余光瞄到那双好奇的眼睛,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点距离,没眼力见的小丫头也往舜华的身边挪了挪。
“霜霜,你今天的活干完了吗,就在这里妨碍小姐?”顾管家忍不住出声道。
“啊,还有一点点,书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姐让霜霜出去买水果去了。”颜霜霜心虚地别过视线。
“真的吗?”
顾管家眯着老谋深算的眼睛,怀疑地盯着霜霜。
“可,可能还有一个角,没打扫吧。”小丫头心虚道。
“哪是一个角啊,你是只擦了柜子的一个角,快去把书房收拾出来,姑爷赶着用呢。”顾管家严厉地催促道。
“嗯...”
霜霜扭扭捏捏地歪过头,皱着小眉头,不满地看了顾管家一眼,转身就往书房去了。
顾管家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走远的身影,长叹了一气。
“小姐,老奴奉劝一句,对待府中的丫鬟,可不能太松懈了,否则,有一天她们僭越了,就乱了套了。”
“你是指...?”
舜华听出了顾管家意有所指,匆匆收起了信件。
“回禀小姐,今日,老奴自作主张将一个叫绵绵的丫鬟赶了出去。”
“赶出去了?本小姐记得,她不过是个比霜霜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她是犯了什么大错吗?如今外面风雨这么大,你把她赶出去了,她还能去哪?”
顾管家突然很坚持,正色道:“此女不可留,她方才在丫鬟中散布了姑爷对她动手动脚的传言,还说姑爷意欲对她...”
“可以了。”
那双温柔的眼睛顿时变得温怒,面无表情的舜华抬起一只手,打断了顾管家的话。
“那个叫绵绵的丫鬟是哪来的错觉,觉得我家夫君那块木头,会喜欢她?”
“这个...老奴不知方不方便讲。”
顾管家突然有些犹豫,让舜华更生气了。
“说吧,本小姐绝对,绝对不会生气的。”她笑容勉强地说道。
“听一稻说,今天,那个丫鬟突然端着吃食进了姑爷的房间,还和姑爷说,小姐您不安于室,一收到别的男子给你写的情诗就笑得花枝乱颤,全然没把姑爷放在眼里,还让他独守空房的,说她...”
舜华猛地一睁,她看九王爷密函的时候,被人见到了?
府中果然藏不住事。
“她还说什么?”
她饶有意味的挑眉,一副准备迎战的架势。
“她说,她要代替小姐,去给姑爷温暖,还摸了姑爷的手。”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舜华大力一拍,差点把木盆里的水全洒了。
“小姐放心,老奴已经把她赶出去了,明天就会通知其他府邸的管家,想必她不能再在其他宅院里做工了。”
“一稻那家伙,是个吃白饭的吗?”舜华不满地嘟囔道:“想当初本小姐男扮女装的时候,靠近他家公子一点点,都要挨骂,如今,我家夫君豆腐渣都快不剩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他何用?”
“那倒不是,他是后来进的房间,刚巧见到这一幕,据说,绵绵那丫头也被吓坏了。”顾管家不偏不倚地说道。
“她还能被吓坏?胆大包天到都能勾引姑爷了。”舜华愤愤不平地说道。
“嗯......”
顾管家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说。
“难不成傅木槿那块木头还真能对她动手动脚,狂性大发不成?”反正她不信。
“差不多吧。”
闻言,舜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管家,整个人梗住了。
“小书童一进门,就见到那丫鬟的手扎满了银针,像只豪猪似的,被吓得哭着夺门而去。”顾管家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样啊,是有点狠。”舜华努力地藏起疯狂上扬的嘴角。
“姑爷念她是初犯,本想息事宁人,没成想却被老奴逮到她,在丫鬟家丁面前说姑爷坏话,老奴刚查清缘由,便将她赶出了府,还请大小姐莫要怪老奴自作主张的好。”
“怎么会,你做得非常好,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留她在颜府,也只会多生事端,出去淋淋雨,感受一下世间的人情冷暖,估计就会学乖一点了。”
舜华蹲了下来,把手泡在木盆里洗了洗,掀开米酒的酒封倒进空酒埕里。
滚滚的白酒漫进了冰糖之中,在艳红的山楂,粉红的桃子,还有金黄的梨中遨游,浓浓地散发着米酒的醇香。
“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顾管家微微躬身说道。
“不会是又有哪个丫鬟不安分,敢染指我夫君了吧?”
顾管家一听这醋劲,就忍不住笑了,恩爱就好,恩爱就好。
“非也,小姐酿的可是水果酒?”
“原来说的是酒的事,没错,是水果酒,你想喝,那本小姐也给你酿一埕。”
舜华满脸笑意,正想盖上酒封,怎知顾管家悠悠自得地问了句。
“那就多谢小姐了,不过,老奴是想问,小姐,你这水果都不用切吗?”
手中的酒封顿时掉在了地上,她低头看着浮在酒面上的水蜜桃和梨子,是那么的可爱,圆滚滚的,连皮都没削,笑容顿时僵住了。
“好像...是要切开来着。”
欲哭无泪的舜华,拿着竹漏勺,佯装无事发生,将酒埕里漂浮的水果,重新捞了上来。
*
深夜,房门被人敲响。
傅木槿的眼眸微微一颤,惊喜地伸头去看,怎知开门进来的是端着热水的一稻,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顿时黯淡了。
“公子,你要的热水,一稻打来了。”
“好,放着吧。”他的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
“公子,你不会还在等少夫人吧,她这七天都不在这睡,今晚也不会来了,刚刚还听顾管家说起,少夫人在切水果,酿酒呢,都不知道得弄到几更天。”
一稻句句无心之言,居然好死不死地戳中了傅木槿的死穴。
戳得他‘好痛’
傅木槿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他起床,她睡了,他每回去找她,她都说有事在忙,不方便见自己,就像在刻意躲他似的。
“她知道那个丫鬟被赶出去了吗?”傅木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道了。”
小书童转身将拧干的手帕交到傅木槿的手中。
“没反应,没动怒?”某人有些激动。
“好像刚开始还关心,下这么大雨,被赶出去的丫鬟不知道能去哪来着,后来,直接就开口骂那丫鬟是白眼狼,还夸顾管家做得好。”
“那就好。”
“不过,顾管家说,比起你和那丫鬟的事,她更在意酿的两坛酒。”
闻言,某人扬起来的嘴角,又沉了下来。
“不过,不是一稻说你,你和少夫人总这样可不行,一直不同房,老爷什么时候能抱孙啊?”
“你不会是告诉他了吧?”
微微皱眉的傅木槿拿起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那丫鬟碰过的位置。
“当然没有,若是让老爷见到你和少夫人这样,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啊。”小书童表情夸张地说道。
“那就别说。”
“那一稻什么时候可以说?”
傅木槿不假思索地道:
“等我和娘子的孩子长大成人后吧。”
“呵呵,公子,你想得倒是挺美的,等老爷白发苍苍,走不动道的那一天,估计你和少夫人还在分房睡呢。”
“再说扣工钱。”
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别别,再扣,小媳妇挂的帐,不知道该再还几百年了,一稻熬成人干,都还不清。”
原本调侃得正欢的小书童,顿时哭丧着脸。
“行了,你把热水倒了,早点睡吧。”
傅木槿没好气地笑了笑,把帕子搭在木盆上。
“谢公子,一稻最后再说一句,公子,你得矜持点,上次,你一矜持,少夫人不就追来救你了吗?然后,你们不就成亲了吗?”小书童端着木盆,回过头,得意地挑眉。
“矜持?”
傅木槿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一个男子矜持的。
他不够矜持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有些可爱。
“我试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灯油都熬尽了,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渐渐熄灭,化作一缕冉冉上升的轻烟。
那双好看的眸子,失落地眨了眨,他默默地关上门,听着叮咚作响的雨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悄然入睡。
砰砰砰——
他微微皱眉,警惕地睁开眼睛,听见有人强行打开窗户,爬进来了。
是贼?
什么贼,这么大胆?
他刚转过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靴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
居然站在床头了?
碰上这么奇葩的贼,他是不是该矜持点,大声呼救,让娘子冲进来救他?
还没反应过来,床上突然又多了一只靴子。
他狐疑地用手撑起身体,借着外面闪过的雷电,看清了小贼的真面目。
喝得醉醺醺的舜华正伏在床边,高举着另一只黑靴子,打算也放在他的床头。
“啊,没位置了。”
脸蛋红扑扑的舜华转过头,看着床尾,把靴子放在床尾上,边放边叮嘱道:“这是我熬了好几天,扎得手指头都破了,才做好的靴子和衣服,你一定要穿啊,娘子真的很想,很想和你相守到老,可是,老天不允许,只要你还能活着,哪怕是远远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泪流满面的舜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心如刀绞。
“这次,你想去哪里?”他冷冷地问道。
舜华怔了怔,蓦然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那双好看的眸子满是温怒,看得她有点怯。
刚要退,忽而,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床头的黑靴顿时散落一地。
“夫君...”
“叫夫君也没用。”
他微微沉眸,俯身而下,堵住了她嘴里的话,紧抓在他袖子上的手指,竟酥软得松开了,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纤细的手腕,扣住指缝,温柔而酥麻,细汗交叠的手心,热烈而缠绵。
长发如瀑的青丝轻轻落在她的耳边,男子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双令人迷醉的眼眸,在雷声轰鸣的滂沱大雨下,悄然化开了那颗艳红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