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在霜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微微拉开绸布,朝着窗户外喊道:“小宁,谢谢你上次背我回去。”
宁可爱怔了怔,挥手笑道,朝着她大喊道:“不用谢,那是本捕快应该做的。”
“小姐,我们现在是去荣香楼吃饭了吗?”霜霜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嘻嘻地说道。
“没错,不过,去之前,本小姐想请多几个客人。”
“客人?谁啊?”
“你等会就会知道了,去十三王府。”
舜华从袖中抽出请帖,仔细地闻了一下,那股浓郁的茉莉花香,已经淡了很多。
纸张用的是浅笺,墨水,圆润深黑,则是上好的青墨。
除此之外,并没别的线索。
她不懂,为何凶手会这么执着,选在十月初十这一天,约见她在荣香楼。
一个她相见很久,却见不到的人,是爹?还是舜英?
更奇怪的是,为何落款人会是顾了月?
*
当再次踏足荣香楼,三人感慨万千,想起当日进荣香楼时,因为没有请帖被硬生生地拦在了门外。
“颜小姐,这次,应该不会被拦在门外吧。”兰侍卫面有难色的问道。
“对啊,你可不能因为上次的事,就弄些恶作剧整我们呀。”鲁鲁也有些担心。
“我们也没想过太子和右侍郎会突然出现,若是被他发现我们俩在那,很可能会给小王爷冠上谋反的罪名,所以,我们才会私自离去的,后来,我们也被小王爷骂了一顿。”
兰侍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上次的事就算了,反正今天就是来吃顿饭的。”
舜华还有半句话没说——和杀人凶手吃顿饭。
“真的只是吃饭,你没再和别的国家君主约谈了吧?”兰侍卫不信。
“自然。”
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应该不是个地处高位的人,若真是当权者,何用自己出手。
“你们还在等什么,霜霜等不及要吃饭了。”
“是,是,这就进去。”
舜华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从袖中抽出邀请帖。
“请进,老板娘等你很久了。”
老板娘?
正当她狐疑之际,身旁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脸庞,宁潇潇和辰右。
“这么巧啊,傅夫人。”宁潇潇语带调侃地说道。
“民妇见过宁大人、辰大人,多日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大家一起吃顿便饭。”舜华佯装不经意地套话道。
“还是免了,今日我们有公务在身,再说,傅夫人,也有‘佳人’相伴,我们就别横插一脚,多生枝节了。”
辰右听出宁潇潇话里有话,忙制止道:“宁潇潇,你别这样。”
“你们误会了,我们两个侍卫是奉命前来保护颜小姐的安全,请您莫要误会。”兰侍卫解释道。
“原来还有个十三王爷。”
宁潇潇意味深长地看着舜华,那双像毒蛇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睥睨。
辰右好久没见过宁潇潇这么嫌恶一个人,太奇怪了,不像是为了帮他打抱不平这么简单。
“好了,你们别挡道,没看见我家小姐要进去吃饭了吗?霜霜的肚子,都饿得呱呱叫了。”
颜霜霜一把推开宁潇潇,拉着舜华的手就要进去。
“霜霜,你慢点。”
就在进去的那一刻,舜华回过头,狐疑地看了宁潇潇一眼,发现他正用一种看着凶手的眼神,看着自己。
顿时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四人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上了顶楼,说来也奇怪,这边带路的小厮,要不穿着一身白色,要不穿着一身黑色,每一个都像阎王身边的黑白无常。
“小姐,你想好要点什么了吗?”霜霜乐呵呵地说道。
“还没,等会就点霜霜爱吃的东西就好了。”
闻言,小丫头喜笑颜颜,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开心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莲藕蒸肉,红烧猪蹄,松鼠鳜鱼,甜酸排骨,佛跳墙,香酥鸡,每一样,霜霜都要吃。”
侍卫鲁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丫头,人小小的,吃的倒是挺多的啊,吃这么多,有婆家要吗?”
“霜霜不嫁了,霜霜就要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吃白饭。”小丫头‘厚颜无耻’地说道。
“光吃白饭啊?”鲁鲁低眸笑了笑,“考虑考虑我们家吧。”
舜华算是听出来了,这叫鲁鲁的侍卫是想和霜霜凑成一对,可惜了,霜霜已经许人家了。
“你别听这傻丫头胡说,她是要嫁人的,婆家都指了,再过几年,就请你们赏脸过来喝杯水酒。”
“这样,有点可惜啊。”
鲁鲁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霜霜这个性。
“而且,她这白饭吃得也挺贵的。”舜华深有感触地说道。
“吃白饭怎么会贵?”
舜华默不作声地笑了笑,心想,等你看到那本记载了颜霜霜曾经打破多少东西的账本,就该知道了。
四人坐了下来,正经八百地点菜。
“小姐,方才不是有人说老板娘在等你吗,我们不等她来就吃东西,可以吗?”霜霜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可以,只要霜霜喜欢就行。”
舜华的声音很温柔,就连眼神也是,满是关爱和宠溺。
“今天的小姐好怪,好像对霜霜特别好。”
“以后,本小姐会每天都对你这么好。”
“为什么?是不是突然发现,霜霜很重要?”她好奇地问道。
“嗯。”她微微点头,笑了笑。
“说起来,这荣香楼难进易出,那么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我们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啊?”
鲁鲁微微撩起绸缎布,看着窗户上精美的美人图,还有那盏精美的手工灯,除了装饰华美之外,的确没什么特别。
“酒来了,喝一杯吧。”
舜华居然主动拿起酒壶,为其余三人倒酒。
“太好了,霜霜也能喝。”
四人看着满桌的酒席,举杯庆贺。
“祝各位前景似锦,祝各位天赐良缘,享寿百年,这杯我干了。”舜华率先举杯饮酒下肚。
兰侍卫和鲁鲁面面相觑,举起酒杯和霜霜碰杯。
“承你贵言,同祝。”
未几,几杯水酒下肚后,四人几乎同时倒在了酒桌上,一动不动。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某人的眉眼,她微微睁眼,在朦胧中,看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眼前人正想把刀塞进她的手里。
“果然是你。”
对方怔了怔,震惊地看着她。
“你...没喝那些酒?”
“喝了,不过,本小姐事先喝了解药。”
舜华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颜霜霜,将手里的小刀,放在了桌子上。
“罢了,结果都一样,等他们醒来,就会看见你杀了人。”颜霜霜的眼神不再似昨日那般天真,就连声音也成熟了不少。
“你能不能就此收手,我发誓,我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可她走了几步,对方就退了几步。
“不能,你知道吗?这么多人之中,我最恨的就是你,我最想杀的也是你。”颜霜霜冲了过来,拿起了刀。
“舜英,你就这么恨姐姐吗?”
舜华心如刀绞地看着眼前人,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颜霜霜,不是颜舜英!”
她冲着舜华大声地咆哮,舜华却笑了。
“你装得很像,可是你不知道,霜霜不爱吃糖葫芦,她讨厌吃山楂,可是舜英爱吃。”
此时,舜华再也忍不住满溢的心疼,她嘴唇颤抖地说道:“十月初十,是当年舜英出嫁的日子,那个没有姐姐陪伴,独自远嫁万溪,孤苦无依的日子。”
“你别说了,别说了!”
假霜霜撕下面具,露出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别过了脸。
“你不要假惺惺装作关心我,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在我被那个糟老头折磨,要被人卖到勾栏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你不在,你不在!”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腔,泣不成声的舜华顿了顿,难以置信地看长大后的舜英,缓缓伸出手。
“舜英,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对。”
“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些年该流的眼泪,我都流光,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坠入地狱,万箭穿心。”
颜舜英狠狠地拍开了舜华伸来的手,满眼恨意地瞪着她,举起了刀。
“所以,你打算约我来这里,迷晕我,然后,杀了真正的霜霜,嫁祸给我?”舜华心痛地望着她。
“没错,姐姐还是一样的聪明。”舜英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妹妹的计划,没让你失望吧。”
“你能不能放了霜霜,她是无辜的。”舜华低声恳求道。
“她怎么会是无辜的?”
舜英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凉。
“我不在这段时间,姐姐,你不是很宠她吗,所有本该我有的东西,你都给了她,她代替我的位置,抢走了我的东西,她怎么会无辜的?”
“舜英,抢不走的,你的东西,姐姐都有留着,姐姐一直都在家等着你回来。”
泪目满襟的舜华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将受尽沧桑的舜英搂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妹妹的肩上。
“我在等,等你回来和我一家团聚的那天。”
“你放开我,我让你快放开我!”
失控的舜英一把推开了舜华,举起刀,对准了她。
“玉碎难全,覆水难收,你可知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说罢,她卷起衣袖,露出那双满是伤疤的手,手臂上还被烫掉了一块大块皮。
“这些,这些都是他们糟践我的时候留下的,后来,我亲手将他们一个个杀掉,你不会以为,你能阻止我吧?”
“舜英...”
她错愕地看着舜英手上的伤痕,她紧紧地捂住嘴,眼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当我颜舜英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时,许姨娘霸占颜家的财产,横行霸道,春风得意,当着侍郎官的丈母娘,当我为了活着,对别人摇尾乞怜的时候,玉家的老婆娘在家安享着清福,当然不能让她们死得太舒服。”
“所以,你就杀了她们?”
“没错,如今大仇得报,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剩下你了。”
“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舜华痛苦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