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就知道你小子爱藏着一手。”辰右安坐着,等他解惑。
“不过,这里不便谈话,还请辰右大人,跟本大人来个地方。”
宁潇潇神秘兮兮地带着辰右换了便服,穿过刑部特有的通道,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此处遗世独立,湖水清净,百鸟归啼,小屋如同孤寂的老人般,静静地坐在湖边,等待有缘人的莅临。
辰右刻意压低斗笠,低声问道:
“你是将那小孩安置在这里了吗?”
“是啊,刑部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毕竟人多眼杂,每天那么多进进出出,谁知道有没有凶手的耳目,所以,才特意让他留在此处居住。”宁潇潇吐掉嘴里的喂马草,向着小屋悄无声息地走去。
“所以,你方才在刑部说,那小孩没醒…”辰右狐疑道。
“缓兵之计啦,他醒了。”
宁潇潇的话瞬间燃起了辰右的希望,如今,只差根据证人的口供,画下凶手的画像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敲门声,三下重,两下弱,这是刑部特有的暗号,未几,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打开了竹门。
“恭迎两位大人。”
辰右抬眸看着那个声音苍老的老人,猛地一怔,惊讶出声,“阿语,你怎么会扮成这样。”
宁潇潇搭了搭辰右的肩膀,示意阿语推到一边。
“没办法,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还是小心一点微妙,在破案之前,他们都会打扮成两婆孙,留在这里,省得出什么差错。”
“那也可以扮成男人啊,他的脸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本官一眼就瞧出这个老太婆是假的了。”辰右忍不住吐槽道。
“是吗?辰右大人不是因为认识阿语,才认出来的吗?”宁潇潇转过身,打量着属下阿语的伪装,点了点头,“本官觉得你这伪装挺好的。”
受到夸奖的阿语默默地关上了门。
“哪好了?”辰右无语了。“明日,你还是打扮成两爷孙吧,省得让人怀疑,一个有异装癖的老人穿着花裙子,把小孩抓来做什么。”
“辰右大人,你这样说过分了,太伤人自尊了,谁有异装癖了,对吧,阿语。”宁潇潇用手肘撞了撞不爱说话的阿语。
默不吭声的阿语睥睨了宁潇潇一眼,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你瞧瞧,你把阿语逼成什么样了,这该不会是你自己的个人喜好吧?”辰右皱眉问道。
“阿语,你得帮本大人说句话,平冤啊!”
宁潇潇扯着阿语的衣裳,娇嗔道,属下阿语缓缓转眸,一字一顿地回道:“此、地、不宜久留,查了案快走。”
“……”
宁潇潇觉得自己的美貌受到了侮辱,因为他知道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阿语是长相柔媚的女子,她不是男的。
虽然不知道,她女扮男装混进刑部房当差是为了什么,但是宁潇潇就忍不住好奇,每次见她都会逗她多说两句话,偏偏佳人毫不领情。
“好吧,本大人知道了。”
此时,孩子已经醒了,他光着脚,走了过来,一见到宁潇潇就忍不住大喊大叫,仿佛见到了凶手一般。
“救命啊——救命啊——”
他如同一只边尖叫边逃窜的小老鼠,转身就爬进了床底下,不再出来了。
“啊。”
面对怀疑的目光,一脸懵然的宁潇潇慌张地摆手,发誓道:“本大人发誓,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只小白眼狼是怎么回事?本大人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有他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宁潇潇语态可怜地说道,仿佛收了莫大的伤害。
“好了,可能是小孩家中突遭变故,你又将他带来这种地方,在他看来,不是在保护他,更像关着他,正常人都会害怕的,何况是他。”
“这兔崽子,真不知好人心,本大人长得多善良啊,对吧,阿语。”宁潇潇掏出铜镜,边照铜镜边问道。
“……”阿语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辰右满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佩刀,蹲在床底下,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
“若是你觉得留在里面比较安全,那你就留在那吧,本官不是坏人,本官是来查出害死你家父母的凶手。”
闻声,床底下传来了手掌拍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个童声微颤地从床底下传来出来。
“你真的…能捉住凶手吗?”
“会。”他轻轻地应道,“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会。”
宁潇潇挨在窗边,看着身材纤细的阿语,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你一辈子躲在床底下,就是在告诉凶手,你很怕他,你要由得他逍遥自在地活着,再次明目张胆地犯案。”
辰右沉默了,他没想过,宁潇潇此时会这么认真地说这番话。
“我不怕。”
三人惊愣看去,一只小手从黑暗中渐渐伸向光明,闫家唯一的遗孤,从床底下慢慢爬了出来,直视着宁潇潇的眼睛。
再次说了一句。
“我一点都不怕他。”
宁潇潇不经意地扬起嘴角,欣慰地看了小孩一眼。
“本大人也是。”
半炷香后,伪装成老太婆的阿语泡了几杯茶,辰大人拿着纸笔,准备随时记录小孩的话,宁潇潇则坐在案前,准备书写丹青。
“你叫什么名字?”
“闫宴,我爹娘都叫闫闫,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我全都告诉你们。”小男孩激动地说道。
“那本官就照直问了,你说你见过凶手,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个人两次都戴着帏帽,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他两次都带着同样的脚链,我认得。”
“什么样的脚链?”辰右微微抬眸,把纸笔递给了他,“你能画出来吗?”
小孩点了点头,接过了毛笔,手掌颤抖地在白纸上画了几笔。
“画好了。”
三人同时走了过来,宁潇潇和辰右诧异地看着那个占满整张纸的图案,顿时激动万分。
——卍
“你真的看见了这个图案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道:“第一次,他来我家的时候,我和朋友偷溜出私塾玩,玩累了,但又怕爹娘发现会挨打,所以偷偷地从后山的小路回来,正巧见到他从我家出来。”
“那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凶手,你亲眼见到他放火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满目泪光地低着头。
“我没有见到他放火,可是,在我和爹娘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个带着脚链的人,就站在我爹娘眼前,听着他们喊救命,那个人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虽然,我没有看见过他的样子,但是我知道,那个人…在笑。”
“他居然在笑?”
宁潇潇生气了,他激动地问道:
“你是说,他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娘死在他面前,而他无动于衷什么都没做,还在笑吗?”
“嗯,因为我听到了,他的笑声,虽然很小声,但是笑得很可怕,就像夜里飞来飞去的蝙蝠一样,吱吱地笑着。”
眼泪滴答地落在那双黑漆漆的手掌上,小男孩的声音被烟熏过,变得很沙哑,听来更凄苍。
“他真的是个变态啊。”
宁潇潇站在窗前紧紧地望着飞过的白鹤,隐忍不发地咬着牙。
“你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他的身高,衣着,还有身上的配饰,你看清出来了吗?”
辰右耐心地看着他,等待小男孩的回答。
“大人,我看见了,是不是只要说出这些,我就能捉到害死我们家的凶手?”他紧抓着辰右的袖子,涕泪横流地哭着。
“能,我们一定可以捉到他。”
半个时辰后,他们再次带上斗笠,出了那间背靠湖边的小屋。
“阿语,那他就麻烦你了。”
宁潇潇难得正经地拜托道,不爱吭声的阿语点了点头,默默地关上门。
“和你差不多高,脚上有一条卍字的脚链,穿着青色的里衣,外面穿着一身白袍,戴着帏帽,你不觉得这身打扮,和某个人很像吗?”
辰右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你是说,颜家的姑爷,那个姓傅的神医?”宁潇潇惊讶地反问,可是转念一想,他也觉得挺像。
“不止是他,喜欢穿青色衣服的人,还有你。”辰右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
“诶诶诶,辰右大人没你这样的,你不要见那兔崽子朝着本大人喊两句,就怀疑本大人是放火烧山的变态,行吗?本大人是救人英雄,他的救命恩人!”
“行了,别辩解了,要是凶手是你,你就大方承认吧,本官会看在你往日的功德,还有你大舅子的身份,酌情替你求情的。”
宁潇潇惊讶万分地看着随意开玩笑的辰右,心想,不会是跟着他家顽皮的妹妹学坏了吧,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当初就不该使劲撮合他们两个,失策!真是失策!
“辰右大人该不会是抓不住凶手,就想随意找本大人顶上了吧?”
看着面有难色的宁潇潇,辰右得意地扬起嘴角,丝毫不藏‘春风得意’的事实。
“好了,言归正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啊,咱们神通广大的宁大人。”
宁潇潇不甘心地骑上了马匹,望着远方说道:
“本大人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个新线索,第一,死者父母在临终前,咬破手指,写了一个看似没写完的字,三个点。”
“三个点?”辰右的脑筋快速思索道:“有三个点的字有很多,溪、洗、渴、河、淡、湖、沐…它既可以指代凶手的名字,也可以指代凶手身上的外貌特征,甚至,是像卍字,这样的图腾。”
“这个就不要想了,对比这个线索,另一个就有用得多了,本大人在闫家的养鸡场发现了同样大小的脚印,和落水城的猪倌家那留下的脚印,一模一样。”
宁潇潇在怀中抽出脚印的拓印,递给了辰右,某人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本官不相信巧合,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凶手留下的,他真的就像我们猜测那样,是个连环投毒虐畜犯。”
“不对。”
宁潇潇整张脸沉了下来,打断了激动的辰右,声音阴冷。
“他不止是个虐畜犯,他如今,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