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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眼看着要火烧屁股的宁潇潇一个转身,给‘来势汹汹’的火焰铁桶让出了一条道。
朝着滚动的桶身,大力地踢了一脚。
“去你的!”
紧接着,舒坦的宁潇潇看着飞跃而起的铁桶在空中回旋了几周后,嘭咚一声,跌落水中,激起千层水花,起了一阵青烟。
燃烧的铁桶很快就沉入了水底,铁桶中昏厥的宁可爱,无意识地感觉到铁桶的温度降了下来,自己的身体正随着铁桶不断地下降,坠入黑暗。
“宁大人,人群已经疏散了,监火司的人也已经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前去协助辰右大人,抓拿案犯?”
阿从和阿横远远地跑了过来。
“你们这群兔崽子,方才情况这么危急,你也不懂得先来救本大人。”
满额冷汗的宁潇潇扶着河边的围栏,朝着逐渐平静的河面看去,腿上的伤口,因为方才的剧烈奔跑,有些撕裂了。
“大人,你流血了,要不要先回去包扎一下?”充耳不闻的阿从顺着他的视线,气定神闲地问道。
“哼,现在才知道来关心本大人?晚了,晚了知道吗?”宁潇潇生气了。
“是是是,是卑职们的错,可是,油桶好端端地怎么会滚起来?”
阿横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啊?”阿从也觉得很奇怪。
“……”脸青的宁潇潇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难道…快!快去把铁桶捞上来,那可能是本大人的妹妹!”
“什么?刚刚那个火桶精是你妹妹?”阿从和阿横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说,还不快点找人下船,把她捞上来!”
看着激动的宁潇潇,阿从和阿横怔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边喊人边慌张地去找船。
“来人啊,宁大人不小心把自己的亲妹踢下河了,快来人搭把手,帮忙把他妹从河里捞上来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街尾传到街头,就变成,“宁大人谋杀亲妹了,快来人搭把手,把他妹的尸体捞上来啊。”
隐忍不发的宁潇潇站在船上,着急等待着他们把铁桶从河中捞上来,可是过了很久都不见动静。
“怎么办啊,大哥这次不会是真的害死你了吧,小妹?”
阿横狐疑地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摸着下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宁大人,既然水里没动静,要不要试个古方啊?”
“什么古方?”宁潇潇目不斜视地随口问道。
“听说要打捞河里淹死的人,都会朝水里扔个西瓜,然后,遇难者的尸体自自然然就会浮上来,万试万灵哦。”
说罢,准备捞钱的阿横,不知为何,手上多了西瓜。
“五十文钱,包甜哦。”
“去你的!我家小妹还没死呢!”
火冒三丈的宁潇潇不经意地拍过阿横手里的大西瓜,咕咚一声,那个大西瓜像圆球一样,在船上弹了弹,掉进了河里。
“大人,你用了,五十文钱!”阿横麻溜地伸出了手。
“我妹都快死了,你还管本大人要钱?”
宁潇潇没好气地大力一拍,疼得阿横缩回了手掌。
“咦,大人,你看!”
顺着灯笼的水影看去,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波纹,宁潇潇惊讶地看着方才那个被踢得凹陷的铁桶,居然自己浮出了水面。
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令人惊叹不已。
“卑职都说扔西瓜有用的吧。”阿横得意地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
“难道…我家小妹真的已经…”
就在宁潇潇即将相信的那一刻,他发现了铁桶底下的手,原来是他们的同僚高举着铁桶,从河里游出水面了。
“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去,跳下水把西瓜捞回来,自己吃了吧。”
宁潇潇转过身,忍住脚痛,爬上了岸边,看着刑部的同僚劈开铁桶,从里面拉出了毫无知觉的宁可爱。
“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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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紧追不舍的辰右拿着锋利的刀锋,越过无数的屋顶,追截着前方的东方泉越,不知不觉来到了郊外的树林。
东方泉越站在树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停下了脚步。
“辰大人,我们就在这里,决斗吧,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下去陪她,做一对苦命的奸夫…”
话音未完,辰右持刀攻了过来,锋利的刀尖,只差半分,便能割破东方泉越的喉咙,对方抿了抿眸,不断地在树上来回跳跃,避让着。
“这样才是你嘛,辰大人,人性本恶,这里除了我和你,就没有第三个人了,即便因为私仇,把我杀了,也没人会知道。”
“住口,你以为本官是你吗?”
辰右奋力一跳,跃上半空,双手持刀,将刀尖狠狠地插下,刚好划破东方泉越的衣领,让大片的胸肌外露。
“没想到啊,辰大人居然好这一口。”
东方泉越瞬间变了眼色,变得越发冷血无情,他把铁指甲扎进树干,像是妖狐一样,回旋了半圈,踢向辰右。
“抱歉,同一招,本官不吃。”
辰右稳稳地以刀背相抵,一脚反踢向东方泉越,将他整个人踢了下去,白马过隙之间,东方泉越双脚踩在树干,如同离弦箭一样,弹了回来。
屏气凝息的辰右紧紧地握着刀柄,朝着东方泉越冲了过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场空中的激战,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一招力拔千钧,在空中卷起了一阵势不可挡的狂风,迷离了东方泉越的眼睛,在失去视线的那一刻,对方誓不罢休地朝着辰右的脖间划去。
铿锵半声清脆后,夜空中突然闪过一刹那火光。
两个人同时落在了地上,背对着彼此。
“没想到,泉越有幸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惜啊,心慈手软的人,终究是活不久的。”
癫狂大笑的东方泉越蓦然回头,嘲弄般地看着胸前被划破,流血不止的辰右。
“咳咳——”辰右用刀尖抵在地上,单手捂住伤口,艰难地站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
东方泉越嘚瑟地望着受伤的辰右,缓缓走了过来。
“自己为了那可怜的善心,收刀放过了我,可惜啊,你这种烂好人,最不值得同情了。”
说罢,他拔下了发髻上的公鸡发钗,想要直接了结了辰右,他高举着发钗,正欲插入辰右的喉咙,忽而,肋骨一痛,手就举在半空,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额冒细汗的辰右缓缓抬起明眸,直视着东方泉越那张苍白的脸,喘气说道:“谁说本官收刀了?”
原来就在方才那一刻,辰右调转了刀的方向,用刀柄重击了东方泉越的肋骨,断掉的肋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肺部,透不过气的东方泉越,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本来,你要是早点发现,站在原地的话,应该还有救,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辰右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跌坐在地,刚好坐在东方泉越面前,看着他半死不活地瘫倒在地上。
“喂,趁着还没死,告诉本官吧,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假扮牙婆,去受害人家投毒?”
脸色苍白的东方泉越冷冷地笑着。
“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再说了,你最关心的,不该是十二年前,辰家那桩灭门惨案吗?”东方泉越苟延残喘地说道。
辰右大眼一睁,紧张地追问道:
“你知道内情?”
见状,觉得自己‘奸计得逞’的东方泉越满意地笑了。
“看吧,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连她口中那个大公无私的辰大人也一样,只是个伪君子。”
“对了,宁姑娘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快说啊!”
“哈哈哈哈…”
东方泉越的眼底闪过一丝邪恶,他默默地举起三只手指。
“反正我快死了,成王败寇,我就成全你一个愿望,让你在我临死前,问最后一个问题,是要知道心上人在哪里,还是要知道当年辰家血案的真相,好好选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咳咳…”
大量的鲜血从东方泉越的嘴里迸溅而出,看样子某人是撑不久了。
“你怎么样了?”
“辰大人,你到底是关心问题,还是关心泉越,不能活着回答你的问题?”濒死的某人讪笑地看着他,无声地笑着。
如同早已陷入疯狂般,笑着。
“本官是担心你不能活着回去,在认罪供词上签字画押,你知不知道,编写案宗有多繁琐?”
“哼,哈哈哈,辰大人真是个有趣之人,可惜,如果你没有染指我的师妹,那该多好…”
某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机,他捡起地上的发钗朝着辰右狠狠地扎去,手腕却被辰右稳稳地抓着,鲜血染红了东方泉越的手腕。
他讽刺地看着一幕,笑得很是悲苦。
“若是泉越告诉你,我把师妹封进了火油桶中,将她活活烧死了,你还会这么气定神闲吗?你会不会…想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某人愤怒的双眼所惊到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眼睛通红的辰右紧紧地抓着刀柄,仿佛要将它握碎了,才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强行保持理智和冷静。
东方泉越很惊讶,如此理性的人,居然只是个刑部侍郎。
“你很生气,却没有杀意,真是没意思,那泉越就送给没意思的辰大人,一份大礼吧,当年放火烧死你们全家的人,是我爹…额…”
忽而,远去一支飞箭狠狠地射穿了东方泉越的喉咙,了结了他的性命。
“东方泉越——”
在辰右激动的叫喊声中,过往的事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东方泉越逐渐消失的视线中,一幕一幕地重现。
过往,那个被亲爹关在猪圈中生活的自己,终于要消失了吗?
还有,陪伴他熬过无数个被牙婆欺凌的日夜,那股浓烈而熟悉的泔水味,也终于要跟着回忆消失了吗?
在眼泪滑落眼角的那一刻,东方泉越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看到了待他如亲儿的养父养母,还有那个总是笑容爽朗的小师妹。
太好了,原来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东方泉越。
只是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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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的辰右松开了紧抓着他衣领的手,拄着刀柄,强撑着身体,转身朝着主城的方向冲了回去。
“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