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
三言两语之下,宁潇潇和辰右居然在小厮面前拳脚相加起来,吓得小厮缩在角落,竟觉得成了众人争夺的对象。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该不会故技重施,随便为宁可爱安排了一门婚事,想要强迫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不让她继续做捕快!”
辰右朝着宁潇潇的腹中一拳打去,却被对方以膝盖抵住,反手将自己的手臂打了出去,两个人越打越快,看得驿站的小厮目不暇接。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听本大人解释啊,我家小妹她...”
兴许是觉得时间不早了,驿站的小厮默默地举起手,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两位大人,要是你们不赶时间,能不能明天再听,外面还有马车在等我呢,要是晚了回去,该被老板骂了。”
“去吧!”
“不准去!”
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驿站的小厮有些糊涂了,叹了口气道:“那...到底是让不让小的回去啊?”
伏在窗户偷看的属下,上一次见到辰右和宁潇潇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在颜家大门口的那次,这是怎么回事,年近岁晚的,难道是本命年,太冲了?
“不,不知道。”小厮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不如...”阿纵和阿横一左一右地搂着小厮,笑道:“不如,你就告诉我们俩就好了。”
“可是...这口信是留给宁大人的。”
“你别这么不懂变通,我们待会自然会转告宁大人的,你也想早点回去,是吧?”
在阿纵和阿横的蛊惑下,驿站的小厮终于开了口。
“宁大人,令寿堂说...令妹的病有所好转,不过傅神医建议让她多去点熟悉的地方,这样对病情也会有所帮助,所以,他们打算过完年就启程回主城。”
“宁可爱生病了?”
辰右满脸疑惑地看着宁潇潇,二人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拳脚。
属下见气氛有点不对劲,急忙拉拔起驿站的小厮逃出了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个面对面。
“是,我家小妹...”宁潇潇深吸一气,语速极快地说道:“她自从在上次抓拿东方泉越的那晚上被本大人不小心踢下河之后,就撞到了头,昏迷不醒,意识不清了大半个月,幸得傅夫人介绍本大人去找她的老爷傅行傅老爷,才将小妹的一条小命捡了回来,如今病情好了大半,能跑能跳,就是不能照顾自己。”
他说得实在太快了,辰右觉得自己有些听不太清,冲上前去,提起了宁大人的领子,质问道:“昏迷不醒,那她岂不是病得很严重,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怎么能把妹妹踢下河呢?”
“本大人也不想啊,谁会知道那个着了火的铁桶里装的是我家小妹啊?此事都要怪东方泉越,全都是他这个疯子一手设计的,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反正如今她醒了,只是一切重新来过而已。”
“什么叫做一切重新来过,你刚刚说她不能照顾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她不会自己穿鞋,不会穿衣服,甚至,连话也...”
闻言,仿如满盆的冰水往额头上浇,漫天的乌云都聚在顶上,辰右的‘天’塌了下来。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以后都不能当捕快了?”
一想到,她失去了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变成宁潇潇口中的那个样子,辰右就忍不住感到难过,因为,他深信宁可爱的心里肯定比他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宁潇潇拉出小圆凳,坐在上面,躺倒在桌边,说道:“辰右大人,她如今照顾自己都成问题了,你还担心衙门是不是少了个捕快啊?”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宁潇潇看了看神情失落的辰右,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开个玩笑,别紧张,本大人也明白你是担心我家小妹,正如傅神医所说,治病的事,急不来的。”
“那你告诉本官,她如今身在何处,本官去寻她。”
辰右的眼神很认真,宁潇潇微微扬起嘴角笑道:“果然是这样吗?本大人就知道,只要告诉你,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的责任。”
闻言,那个较真的男子摆了摆手,纠正道:“不,本官觉得宁可爱之所以受伤,完全是你这个大哥玩世不恭的态度造成的,本官只是想去探望一下未来娘子而已。”
青衣男子怔了怔,疑惑地看着辰右,“你...还想娶我家小妹?”
“对于定好的事情,本官从不会轻易改变。”男子神情坚定地说道。
“唉,所以才说,辰右大人你太古板了,你辞了官,拿什么来养我家小妹啊?不如就此放弃怎么样,反正我家那个强到不像人的小妹,本来就配不上你。”
辰右抬头想了想,如实说道:“本官和你不同,吃住在刑部,也没有闲逛青楼雅园的恶习,所以,这些年的粮饷都没花过,存在银号里,另外,辰家的府邸虽然烧了,但是留下的田产和店铺却还在,本官想,要养起你家小妹,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辰右大人你...该不会是那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超富有的富户吧?”宁潇潇的眼底闪过一瞬狡黠的光。
“应该不算吧,比起颜家,我们辰家只能算是有点小钱。”
话音刚落,宁潇潇立刻‘抱紧了辰右的大腿’,“果然,史上最强的女捕快果然应该配史上最古板的刑部左侍郎才对。”
“你方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他无语地看着宁潇潇。
“是吗?辰右大人真是的,年纪轻轻就有耳背了,你肯定是听错了。”宁潇潇在辰右的肩膀轻轻锤肩说道:“反正我家小妹过完年就会回来,你倒不如在主城等她吧,还有,你之所以会辞官,该不会是为了傅夫人在龙母庙所说的话吧?”
“本官也知道,那只是傅夫人的推测,可,万一是真的呢,你要让本官如何再继续面对杀父仇人。”辰右微微握拳,忍住心中的郁闷:“前几天,本官在辞官的时候,冲动之下,问了为什么陛下愿意再让本官查辰家的冤案一事。”
宁潇潇脸色发青地看向辰右,心想,这不就是直接挑衅龙威吗?
真亏你能全身而退。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如果真如我爹所推断,那么在明年,洪水就会卷土重来,也就是说,把问题藏起来也没用,一日不解决,一日都要重新面对,虽然,可能是本官的奢想,本官觉得圣上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宁潇潇点了点头,一拳打向辰右的肩膀,笑道:“本大人也不愿相信,兴许,此事有小人从中作梗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少一个好官,百姓就少一分盼望,我们无法马上解决所有的不公平,但是,只好做好本分,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那一刻,辰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未几,明华国的长公主、万溪的使者、万琼的圣上同时在殿外签订盟约,至此共筑百年和平盛世。
*
数月后,春暖花开,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城门中,将卫兵的影子映照在某人的官靴附近。
马车缓缓地停留在城门前,那对中年夫妇认出眼前的年轻人,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辰大人?”
宁大娘看了看自己的相公,又看了看城门前手捧拜帖的辰右。
她面有难色地打圆场道:“你怎么会在此处,我们家潇潇呢?”
“岳...宁夫人,宁潇潇今日有公务在身,所以嘱托本大人前来接应,之前住的地方太久没人居住了,都积尘了,小婿...本本本官和宁潇潇商量过了,想来接你们到我的府邸暂时落脚。”
“你的府邸...”宁父蹙起眉心,有些不太满意,“你和我家小女虽私定终身,但是冒然住在你家,恐防惹来周遭的人说闲话,还是找家客栈,让我们落脚吧。”
闻言,宁母顿时大怒,掐着宁父的大腿,斥责道:“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我们家女儿是什么身世,难得辰大人不计前嫌,肯接受她,你是想让女儿当老姑婆吗?”
蹙眉的宁父一手掌拍开了宁母,大声地嚷嚷道:“那又怎样,我家的女儿很差吗?”
“不差。”
出声的辰右惊动了马车上的二人,只见,这个年轻人和颜悦色地说道:“她是本官所见过的,最正直,最善良,最勤快的捕快,也是世间难得少有的女子,常言道,金子的形状不会影响它的价值。”
闻言,宁父才终于明白,宁潇潇常挂在嘴边的‘古板的辰右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某懂了,既然如此,我们宁家就却之不恭了。”
一炷香后,马车跟着骑马的辰右来到一处大宅,宁母看着富贵的门庭,双眼都发光了。
她故作镇定地问道:“辰大人,要你为了我家小妹,赁屋而住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每个月花不少银子吧。”
“宁夫人无须担心,此处是家父留下的,府中也没请多少奴仆,花不了多少银子,你们可安心住下。”
“居然是你们家的祖业...”
宁父用手肘稍稍撞了撞市侩的宁母,示意她别太失态了。
“老婆子,你还是赶紧扶女儿进去休憩吧,赶了几天的路,她总喊着要睡一觉。”
“她能说话了吗?”
辰右神情紧张地看向马车,看着宁母正轻手轻脚地扶着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下马车。
暌违了大半年。
终于能见她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