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前的所有人,
包括那个黑甲武士,对白少秋的这第二试都极为期待。
除了依旧在采摘青梅果儿的东方猛。
黑甲武士显然知道九公主殿下对这位白公子所抱的极大期望,当然还有九公主那未加掩饰的小心思。
他是希望白少秋能一路前行,直达兰亭的。
宋子规等人的期待不一样。
他们想要知道白少秋究竟在诗词上面又能有多高的造诣——
这定然是不会高的!
写出来的诗词大抵也就是流水白话。
他们想看的是白少秋被宋夫子宣布淘汰的笑话!
宋夫子的头微微仰着,他站在距离白少秋丈许距离,看不见白少秋洋洋洒洒究竟写了些什么。
但不管他写了什么,结局都只有一个——
乙下!
所以宋夫子有些不耐烦。
心想看诗词的高下又不是看谁的字多!
终究要讲究个韵律。
尤其是词!
词的章法尤为重要,谋篇布局很是关键,更讲究起、承、传,合。
要一气呵成,
灌珠而下,
不着痕迹!
方为上佳!
白少秋从看题到落笔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除非他知道题目早已有了腹稿,否则……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落笔,那绝对是写不出一首好词来的。
所以,当白少秋将这张纸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这张纸!
他依旧盯着白少秋!
眼里还是那不屑的眼神:
“听说你在竹溪桥头打了陈老夫子?”
白少秋一怔,回道:
“是打了陈老夫子一拳。”
“这就是你尊师重道之体现?”
白少秋双眼微微一眯,还以为这个胖夫子会简单一些,看来他也是要找茬啊?
“尊重也是相互的!”
“竹溪文会,是以文相会!”
“身为评判,看的是文,而不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陈老夫子没等我答题就对我冷言相奚,这不是一个公正的评判应该有的表现,所以……我代表皇上惩戒了他一下。”
宋夫子呲笑了一声,“那么你是不是也会代表皇上惩戒本夫子一下呢?”
白少秋眉梢一扬,俯身,极具侵略性的说道:
“倘若你也不以文为依据来公正评判,本少爷当然要代表皇上惩戒于你了!”
宋夫子那双稀疏的眉微微一蹙,他点了点头,“有了那御赐赘婿的金牌,你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白少秋直起了身子,淡然说道:
“夫子你搞错了!我白少秋可不是假皇上之威行为所欲为之事!”
“本公子以文行天下,可你们呢?”
“你们偏偏以为我真是个废物。”
“偏偏认为我这个废物对不出绝佳的对联,写不出绝佳的诗词……瞧瞧,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么?”
“你不看我的答题,反而和我扯这些与文会毫不相关的屁事,还想给我扣一顶滥用皇威的帽子……”
“夫子贵姓?”
宋夫子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含怒:
“文之贵,在于其德!”
“你若无德,诗文再好也是狗屁文章!”
白少秋笑了起来。
双手搓了搓,宋夫子后退了一步,便听白少秋嘀咕了一句:
“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处处被狗咬……”
“本以为能一路走到兰亭,没料到得一路杀进去!”
“猛啊,”
他转身一声呼唤。
正在摘青梅果儿的东方猛扭头看来,声如春雷炸响:
“姐夫,”
“有人欺负姐夫!”
东方猛勃然大怒,声音更加洪亮:
“我入,”
“谁特么敢欺负我姐夫?”
“小爷一棍子打死他!”
东方猛将插在地上的铁棍拔了出来,他蹬蹬蹬几步就冲了过来,吓得那些学子们一个个顿时面无人色。
宋子规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叫他爹快跑……
宋夫子这时候却坐在了桌前,仿佛浑然不在意东方猛的凶悍。
他的内心其实慌得一匹。
他万万没料到白少秋竟然将王府的四公子叫来当打手!
读书人嘴上说不就行了么?
动武……
那是粗人!
是读书人所不屑之事!
他必须强做镇定。
可他却难以镇定——
东方猛那憨憨大步向前,一棍携雷霆万钧之势而来!
宋夫子一瞧,双眼猛的一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
白少秋一脚向那桌几踹了过去!
“砰!”
那桌几将坐在桌旁的宋夫子一家伙给撞了出去!
宋夫子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东方猛的棍子落下。
将那桌几砸了个稀碎,桌上的那张纸在棍风中飘荡。
棍子的前端距离宋夫子仅仅只有三尺距离!
“啊……!”
宋夫子面无人色发出了一声尖叫,坐在地上的身子拼命的向后挪动,黄白之物流了一地。
东方猛一瞧,没打死!
他正要再上前一步。
白少秋伸手,拦住了东方猛。
“不打死他了?”
“你瞧,他嘴不犟了。”
“哦,他要是敢再嘴犟我就打死他!”
宋夫子心里那叫又气又慌啊!
这辈子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斯文扫地!
斯文扫地!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这时候才忽然发现白少秋和王府四公子都可以为所欲为!
讲道理终究无法与讲拳头相比!
倘若真打死了他……他也就是白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
老子是不敢嘴犟!
但断你本次文会生死的笔在老子的手上!
就在这时,白少秋将那张纸接住,将那支毛笔捡了起来,捏着鼻子来到了宋夫子的面前。
“你看你,岁数也不算太大,竟然失禁了,快评判一下本公子的这首词就去洗洗。”
“做人啊,要厚道!”
“读书多的人通常有两种。”
“一种是读成了你这样的迂腐之人,因为迂腐,故而抱成守旧至心胸狭隘。”
“见不得别人好!”
“总以为别人是在投机取巧。”
“另一种书读得多的人则从书中真正悟出了世间道理,这个道理就是……做人,要低调!”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须知自己渺小!”
被白少秋这般一说,宋夫子并未醒悟。
他极为怨毒的看了白少秋一眼!
他接过了纸和笔!
他根本就没去看纸上的这首词!
他只看见了一纸难看的字!
一个连字都写不明白的人也敢落笔成词?
这样的词,简直就是污了老子的眼睛!
一股怨气上头,
还有儿子的那一万两银子的赌注!
他提笔,落笔——
乙下!
他抬头望向了白少秋,冷漠的宣布:
“白少秋,第二试,乙下……淘汰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