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估算的极准,两刻钟后,柳襄便到了上京城门口。

    她望着城墙上玉京二字,眼眸明亮极了。

    “总算是到了。”

    柳襄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宋长策,有没有感觉上京的空气都清爽了许多。”

    少年副将宋长策勾唇道:“没有漫天黄沙,自是清爽。”

    “走吧,回府沐浴更衣,然后好好的逛一逛这繁华上京。”柳襄兴致盎然道。

    但很快,二人就在陌生的大街上大眼瞪小眼。

    宋长策看了看眼前的岔路,再看了看神情纠结的柳襄,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姑娘可知柳府该如何走?”

    柳襄扯了扯唇:“你觉得呢?”

    宋长策仔细观察后,马鞭一指:“我觉得该走这条路。”

    柳襄持反对意见:“我觉得,这条路更像。”

    二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的挪开。

    柳襄不到半岁离京,在边关呆了十八年,宋长策不到一岁离京,也在边关呆了十八年,要还能记得路,那真是神仙转世了。

    “要不,抛铜钱?”柳襄提议。

    早知道偷跑时应该将柳叔也拐上。

    宋长策点头:“行。”

    柳襄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往上一抛,掌心一合:“正面听我的,反面听你的。”

    宋长策继续点头:“成。”

    柳襄打开手掌,铜钱反面朝上。

    宋长策不再犹豫,缰绳一拉往柳襄指的路走去。

    柳襄:“...欸错了!”

    宋长策回头笑着:“没错。”

    他家将军在运气这块从来信不得,往反方向走准没错。

    柳襄:“...”

    接下来每到岔路口,柳襄宋长策便故技重施,二人靠着这枚铜钱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再一次铜钱落下,这回柳襄和宋长策默默地看了眼两个方向。

    一边是一片废宅,一边是一片荒芜,很显然,两条路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柳襄面无表情的看向宋长策。

    宋长策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我的运气也不大好,要不往回走,再试试。”

    柳襄懒得搭理他,翻身下马拦住一位大婶,客气道:“请问婶子,骠骑将军府该如何走?”

    大婶茫然了一阵,摇头:“不知呀,不过这等勋贵人家肯定不会在这条街,你们往繁华街道找找。”

    柳襄道完谢后,顺着大婶指的方向而去。

    这回宋长策没再吭声,一路上任由柳襄问路。

    历经半个时辰,总算又回到了繁华处,但仍是陌生的地界。

    “姑娘这一路问的都是百姓,骠骑大将军府空置已久,百姓怕是多半不知道,不如问问达官贵人?”宋长策提议道。

    柳襄深觉有理,四下望寻。

    很快她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辆非常奢华的马车,马车上挂着的金牌上刻着几个字。

    “明王府。”

    柳襄道:“这非常算达官贵人吧。”

    宋长策笃定道:“很算。”

    柳襄便驱马前往,客气向马夫询问:“这位小哥,可知骠骑大将军府如何走?”

    马车里,侍卫听见声音有些耳熟,掀开车帘看了眼后,低声道:“世子,是方才自称云麾将军的姑娘,前来问去骠骑大将军府的路。”

    世子挑眉:“问路?”

    倒是稀奇,第一次有人敢拦他的马车问路。

    几息后,世子将手伸出窗外,指向某个方向。

    车夫听见了马车里的谈话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随后余光瞥见世子指向的方向时,神色略显怪异。

    柳襄的目光都被那只骨骼分明手指细长的手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车夫的神情,直到那只手收回去,她才挪开目光,拱手道:“多谢。”

    待马车离开,柳襄才调转马头往那人指的方向而去,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好奇道:“那是明王?”

    宋长策摇头:“不像,那手瞧着不到二十。”

    柳襄喔了声:“明王年纪很大吗?那会不会是明王的儿子?”

    “明王只有一个独子。”

    宋长策徐徐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有一次跟兄弟们喝酒时,听一个从上京路过的商人说起,明王只有一个独子,体弱多病,娇生惯养,艳绝玉京。”

    柳襄听着最后那句艳绝玉京,眼眸弯弯:“他真是个好人。”

    宋长策:“...因为他人好看还是手好看?”

    他家将军自小就喜欢和欣赏着一切美好的事物,但凡跟好看两字沾边的,都能勾起将军的兴致,为此大将军苦恼过很长一段时间,生怕一不小心将军就被哪个好看的登徒子骗走了,好在后来发现边关的儿郎并不在将军所喜欢欣赏的点上,大将军这才放心不少。

    柳襄理直气壮:“因为他给我们指路。”

    宋长策瘪瘪嘴不跟她争。

    一刻钟后,柳襄和宋长策看着眼前的死胡同面面相觑。

    柳襄死死盯着那堵墙许久后,咬了咬后糟牙:“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这明王府世子有病吧,不说便不说,给我们指条错路是什么意思?”

    宋长策面无表情道:“他确实有病,娘胎带来的。”

    柳襄:“...”

    “或许是姑娘方才盯着他的手看的太久了?”

    宋长策试图找原因:“上京同边关不一样,这里的高门大户极其讲究礼数,像姑娘这般肆无忌惮盯着人瞧,便与登徒子无异。”

    柳襄皱眉:“是这样吗?”

    但不是他先指她才看的吗?

    “嗯,这是唯一的答案。”宋长策煞有其事道:“否则他为何要为难我们,我们都未曾见过面。”

    柳襄一时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行,我下次不盯着他看了。”

    最终,在太阳落山后,柳襄才终于问到了骠骑大将军府的路。

    所幸府中有一位老管家,听闻主家要回京,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间,省去了不少麻烦,但经过一日的折腾,加上长途奔波,二人都没了再出逛的兴致,各自歇下。

    -

    次日一早,柳襄睡饱吃好,精神气又足了。

    “趁着爹爹还没回来,我要去好好的逛一逛这上京城。”

    老管家虽一直守着老宅,但对于府中唯一一位姑娘还算是了解,不过他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儿子的书信。

    这些年送回来的书信中讲述过不少柳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恶扬善的事迹,也提过柳襄不喜诗书,独爱刀枪,儿子每每回来探亲讲的也是姑娘惩治了哪个地痞,砸了哪家害人的赌坊,所以柳襄这话在他耳中就成了,她要趁着大将军没回来,出去除魔卫道。

    可这是上京啊,不是边关。

    这是摔一跤都可能撞在达官贵人腿上的地方,万一出门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那还得了,于是老管家颤颤巍巍跟在柳襄身侧,紧张的念叨着:“姑娘,这里不比边关,若遇不平事,万万莫要多管。”

    柳襄放慢脚步,不解问道:“为何呢?”

    “姑娘啊,这世间不平之事何其多,管不过来的。”老管家语重心长道:“这京城的贵人一个比一个尊贵,万一碰上硬茬姑娘怕是会吃亏呐,且大将军离京十八年才回来,要是一回来就树敌,对将军府不利啊。”

    最最重要的是,大将军带姑娘回来是要给姑娘选夫婿的,万一闹出什么岔子影响了婚事,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柳襄还是没太懂,她在边关凡见不平事必是要管一管的,怎到了这玉京就管不得了?就因为身份贵重,就能欺负人?

    不过,看在老管家一把白胡子了还担惊受怕的份上,她非常乖巧的笑着应下:“好的,我听柳爷爷的。”

    老管家是府中的几代家仆,也是看着大将军长大的,如今已经年逾七十。

    出发之前大将军就对柳襄耳提面命,老管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吵闹,要她务必乖巧些,不许气着老管家。

    “我问过柳叔,说柳爷爷爱吃城南点心铺的绿豆糕,我回来定给柳爷爷带一盒。”

    老管家顿时被哄的心花怒放,笑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姑娘费心了,多谢姑娘。”

    待柳襄与宋长策离开后,老管家欣慰道:“姑娘明明很懂事呀,哪像大将军信中说的那般调皮捣蛋啊。”

    跟在他身后的孙儿搀扶着他进府,道:“爹也要回来了,孙儿去准备准备。”

    “去吧,他还没见过你的孩子呢。”

    老管家挥了挥手,又似想起什么嘱咐道:“大将军的屋子记得要每日打扫两遍。”

    他的孙儿无奈道:“爷爷这几日都说十余回了,爷爷放心就是,孙儿晓得的。”

    老管家这才放心的离开,路过院中的桃树时,他顿住脚步朝上看了看,而后捋着白胡子欣慰的笑着:“姑娘这般乖巧,哪能爬树掏鸟蛋,尽会胡说。”

    -

    柳襄与宋长策走在繁华大街上,看什么都新鲜。

    “宋长策这里的面具好生精致,还有狐狸呢,画的好像啊。”柳襄拿了个面具往自己脸上试了试,宋长策熟练的掏出铜钱:“买。”

    “等等!”

    柳襄被另一个面具吸引:“这是什么?”

    摊主殷切的解释道:“此乃桃花犬,时下很受贵人们喜爱。”

    “桃花犬?”柳襄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犬,兴致勃勃的戴上道:“就要它了,宋长策,它好看吗。”

    宋长策看了眼被她放下的狐狸,欲言又止后,到底没说什么:“姑娘喜欢就好。”

    要他说,姑娘戴狐狸面具怎么也比犬好些吧。

    恰在此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侧经过,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里头的人随意的往外瞥了眼,正好看见带着桃花犬面具的柳襄,他愣了愣后,唇角轻轻勾起。

    他第一次见姑娘家戴桃花犬面具的,倒是有趣。

    若柳襄宋长策此时回头,必然能认出这辆昨日才见过的马车,等他们往前走时,马车已经淹没在了人群中。

    柳襄戴了一会儿面具后觉得有些碍事,就将面具挂在了腰间,开始穿梭在各种小摊前,不过小半个时辰,宋长策的手中就已经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柳襄见他实在拿不下了,荷包也快空了这才惋惜的停了手。

    “快到午时了,我们去吃饭。”

    柳襄停在一间名为满堂酒楼前,问宋长策:“这家行吗?”

    宋长策自无不可。

    二人在小二的带引下上了二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

    柳襄点了几道招牌菜,便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舒适的眯起眼,叹息道:“我这十八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宋长策长腿一伸也往后靠着,看着窗外的繁荣,道:“自由快活的日子。”

    柳襄细细一想,道:“倒也没错。”

    “但还是现在更快活些。”

    宋长策冷哼了声,毫不留情的拆穿:“因为当归客栈的书生,还是明王府世子好看的手,亦或是方才从我们身边打马而过的英俊少年郎?”

    柳襄心虚的别过头:“我方才就只短短的看了一眼。”

    “姑娘分明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宋长策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上,不满地盯着柳襄道:“我难道不好看吗?姑娘为何舍近求远?”

    柳襄闻言认真的打量他片刻,点头:“好看。”

    “但是看腻了。”

    宋长策:“...”

    “明王府?你竟想投明王府?”

    一道略微惊讶的声音传来,柳襄和宋长策同时安静了下来。

    “明王乃是当今幼弟,又深得圣上信任,若能投进明王府,就算落榜也能有个好出路,怎听你这语气竟是投不得?”

    “你说的这些是没错,但你可知道明王府世子爷?”那人放低声音道。

    “倒是有过耳闻,听闻明王府只这一位世子爷,自小体弱多病,娇生惯养。”

    “那你听的不全。”

    那人左右看了眼,更加小声道:“这位爷的性子可不好相与,心比针眼,嘴比鸩毒,眦睚必报,性情古怪,之前不是没人想过这个门路,但都在明王府呆不久,没人受得住这位的脾气。”

    “竟有这种事。”

    另一人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那我再斟酌斟酌。”

    虽然他们的声音已放的极小,但以柳襄和宋长策的耳力却不难听见。

    二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同时陷入沉思。

    心比针眼,眦睚必报?

    他们难道得罪过这位世子爷,所以他才给他们指了条错路?

    但是不应该啊,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柳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更何谈得罪?

    那就剩下性情古怪了。

    很快,柳襄下了定论:“大约他那日心情不好,恰好被我们撞上了吧。”

    宋长策很难反驳。

    “这人光听着就难缠,日后见着远远就得避开。”柳襄认真道。

    宋长策深以为然。

    菜上齐,二人一边用着美食,一边赏着窗外繁荣,好不惬意,直到将近尾声时,一道突兀的嘈杂声自街上传来。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啊,小人只是无心之失,意外冲撞了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宽宏大量,不与小的计较。”

    柳襄与宋长策几乎同时起身倚着窗户往下望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辆昨日才见过的马车,马车周围围了一圈人,而最夺目就是那道优越的身影。

    长身玉立,锦衣华服,金簪挽发,墨发如瀑,光是一道背影就叫人挪不开眼,也立刻就吸引了柳襄的全部视线。

    “这就是明王府世子?”

    宋长策:“应该吧。”

    “好一个无心之失,你方才分明是冲着世子撞过来的,烫伤了世子还敢叫屈?”侍卫打扮的青年厉声道。

    柳襄目光慢慢转移。

    锦袖上有大片水渍,那只白的过分的手背上红的异常,地上破碎的茶壶中还隐隐冒着热气。

    “小人真的是无心的,方才只是急着给客人送茶,没瞧见世子从这边出来,这才冲撞了世子,请世子饶命。”那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瞧着可怜极了。

    “休要狡辩!”

    侍卫拔出剑架在那人脖颈上,沉声道:“来人,有贼人行刺世子,带回去审问!”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人绝无行刺之意,青天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世子饶小人一命啊。”那人吓的不住磕头,额头上很快就见了红。

    两个侍卫上前拉人,那人以头抢地,看着更是凄惨无比。

    “你看见了吧,那就是明王府世子爷,不过是被人撞了一下便要人性命,”

    “幸亏你方才提点,不然我怕是有去无回了。”

    宋长策不知从哪里抓了把瓜子递给柳襄,柳襄头也不回的接过,二人靠在窗户上探着脑袋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等等。”

    就在侍卫要将那小二强行带走时,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口。

    柳襄眼睛一亮:“天籁之音啊。”

    宋长策:“...”

    小二闻言又惊又喜,忙跪拜道:“多谢世子爷饶命,多谢世子爷饶命,世子爷宽宏大量定是洪福齐天,寿比天长。”

    然而下一瞬,懒散而不耐的声音传来:“杖二十罢,这几日不便见血。”

    小二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惊恐的又要求情却见人不耐烦道:“太吵了。”

    侍卫利落上前堵住小二的嘴,拉到一边当众杖责。

    于是这条街上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是啊,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这明王府世子爷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

    耳边不断传来邻桌的指责声,宋长策看着巍然不动的柳襄,道:“姑娘不管?”

    柳襄瓜子磕的嘎嘣脆,毫无见义勇为的意思。

    直到那二十杖完,马车渐渐远去,她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道:“管什么?他故意烫伤明王府世子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宋长策面色如常,邻桌的书生闻言却是义愤填膺道:“这位姑娘有什么凭证说他是故意烫伤世子,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

    柳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才道:“第一,他说他是给客人送茶水,可他家茶馆外边的位置只有一桌坐了人,但他们桌上已有茶水;第二,他说忙乱之下没有看见明王府世子,可就明王府世子那身锦衣华服和能闪瞎人眼的金腰带和金簪,他能看不见?第三,他与侍卫纠缠时,能清楚的看到手掌上有茧,显然是练家子,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明王府身边有侍卫,他却还能精准的撞到明王府世子身上。”

    那几个书生越听脸色越怪异。

    细细想来,好像确实有些说不通。

    “再者,茶壶碎在地上那般久还冒着热气,足矣说明里头是滚烫的开水,先不说他撞的那一下|体弱多病的明王府世子能不能承受住,就光看明王府世子手背严重的烫伤,不论他是不是故意都应当主动承担责任,而不是将人架在高处,以位卑来逃避责罚。”

    柳襄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才来一日便听过几回明王府世子的传言,那么想必明王府世子体弱多病和眦睚必报多半是众所周知的,但他左一句宽宏大量右一句寿比天长,不是在故意刺激人么?”

    她瞧见他那只手在颤抖,恐怕除了手背上还有别的伤。

    故意伤人至此,一顿杖责并不冤。

    几个书生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良久后,那开口指责柳襄的书生朝她轻轻拱手,歉意道:“方才误会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柳襄摆摆手,好奇问道:“你们也是来参加殿试的吗?”

    书生闻言略有些不自然道:“杏榜未放,还未可知。”

    柳襄喔了声,随后笑着道:“那祝你们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几人见她不但不怪罪,反而真诚送上祝愿,心中愈发惭愧,纷纷拱手道谢。

    宋长策在书生们复杂的视线中紧跟柳襄身后,挺直背脊,骄傲万分。

    他家将军可不是那只看表面就胡乱插手还自诩伸张正义之人,边关哪次教训人不是查清事实后再出手的。

    边关百姓还给将军起了一个外号,青天女侠。

    -

    马车里,侍卫重云绷着脸跪在谢蘅跟前请罪:“是属下护主不力,请世子责罚。”

    谢蘅紧皱着眉头,似在隐忍着什么。

    重云见他久不出声这才察觉到不对,忙掀开他的衣袖,顿时心惊不已。

    谢蘅不止手背有烫伤,就连手臂上都红了一大片。

    重云急声道:“世子可还有别处不适?”

    谢蘅忍着疼痛摇头。

    重云赶忙从药箱中找出伤药,小心翼翼给谢蘅上药,上好药,他冷声道:“来人,将方才那人带回明王府!”

    谢蘅摇头阻止。

    重云皱眉:“他是冲着世子来的。”

    谢蘅皱着眉:“我知道。”

    “无非就是宫里那几个做戏坏我名声,若将人带走便是如了他们的愿,你暗中去查,等查清楚了..”

    “十倍奉还。”

    重云只得应下:“是。”

    谢蘅旁的传言不知真假,但娇生惯养这一点是如假包换。

    明王只这一个独苗苗,加上体弱多病,明王寻常只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护着,自小别说体罚,就是责骂都几乎没有过,是实打实当成眼珠子般养大的。

    偌大明王府精心养出来的世子,身娇体贵自是不提,谢蘅自小就受不住什么疼。

    今儿这一遭,谢蘅已算极能忍了。

    重云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只恨不得折回去将人一刀砍了。

    -

    另一边,柳襄去城南找到柳叔说的那间点心铺子,买了老管家喜欢的绿豆糕,便打道回府。

    走到一半,她蓦地停住脚步:“不好。”

    宋长策一愣:“怎么了?”

    柳襄飞快翻身上马,拉着缰绳调转马头:“他要出事!”

    宋长策一时没反应过来柳襄说的是谁,等上马追出去后才恍然大悟:“姑娘是说烫伤明王府世子那个小二?”

    柳襄沉声道:“嗯,他意在坏明王府世子的名声,既没有如愿,必还有后招。”

    二十棍要不了命,但非要死也是可以的,届时这条人命定是要按在明王府世子的头上。

    “对了,明王府世子叫什么来着?”

    宋长策甩下马鞭,答:“谢蘅,杜蘅的蘅,据说因他的命格加草木,好养活。”

    最后一个字被街边不知名的尖锐声淹没。

    柳襄暗道,好养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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