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再度被这个眼神惊吓到了。
她的身子一个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
“就不该对这样的人仁慈,小安歌你说吧。”楚二爷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护着安歌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对楚家很有归属,都为了楚沐在做一些事情。
大概因为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吧。
安歌勾唇:“楚家不是还有一个石料场吗?送过去啊,就当我给养母准备了一个很好的职业。”
安歌的眼眸深邃,沉了沉。
楚二爷微微一愣:“是,就送去石料场。”
“别,别这么对我。”李秀云当然不知道石料场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从哪里来。
安歌看了王恬蕊一眼,神色微微平静:“也算是替楚家出一份力气,不是吗?”
“我这就让人过来带走。”
“我不去,你们这是限制人身自由,我要报警。”李秀云的神色变了,她嚷嚷着。
这么私下处置别人的确不好。
安歌的语气慢慢变了:“那你想去哪里啊,还是说想拿着楚家的支票在外面胡作非为?二叔啊,既然她不想做苦力,那就送去赌场吧,我这养母,最好赌了,我想她欠下那些债,足够被人砍手砍脚了吧。”
“!”
安歌自始至终的语气都是软软的,哪怕是在威胁李秀云,哪怕是要命的事情。
李秀云一个哆嗦,她不断地摇头,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去坐牢?
便宜她了。
楚二爷的人来了,把李秀云给带走了,原本之前就已经在找这个女人了,但她前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个山沟沟躲债。
楚二爷也没那么在意,现在送上门来,不得弄死了先。
王恬蕊万分歉意:“对不起,安歌,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只是想跟你亲近一些。”
“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安歌冷冷地道,“很多时候,你想要的,别人根本不想要,那是伤口,是结了痂的伤口,跟寻常的地方,没什么两样。”
王恬蕊急着跟过去,还想解释,可惜安歌根本不听。
安歌从楚二爷的身边走过去,笑了一下:“多谢二叔替我出头,但下次还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嗯,小安歌你不要难过。”楚二爷轻声道。
“还有……也谢谢你。”
安歌对许清婉说了这句话,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可还是说了。
许清婉一愣,突然就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我也什么都没做。”
许清婉好像感觉到了楚二爷的乐趣,看着安歌笑起来的模样,比平常时候冷冰冰的模样更是喜人,可她不经常笑啊。
有一种让人想要靠近的念头。
王恬蕊心里失落的很,本来还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可现在看起来,他们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了。
还算什么亲生母女。
连楚二爷的地位都不如。
……
楚二爷跟着安歌上楼,想要问问她跟沈家老爷子之前说了什么。
“二叔这是干什么?”安歌隔着门,神色清冷,“该不会还想要我好好谢谢你吧?”
“你跟沈家那个老不死的聊得怎么样了?”
楚二还真是不客气,一口一个老不死。
安歌微微抬头,没有之前的乖顺了:“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去解决。”
“你太温柔了,手段不够狠,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楚二爷沉声,“他那样的人,不会悔改的。”
安歌深呼吸一口气。
“我不会让爷爷白死,也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一把年纪的人,死对他而言就是解脱,我来,这件事情我来做。”楚二爷红了眼,撑住那扇门,“你不要动手,沾上这种畜生的血,不值得。”
安歌身子一僵,她的眼底微微有些动容。
“你这个年纪,最是鲜活了,小安歌,背负仇恨的事情,交给我吧。”
“二叔,我没说过要杀了他。”安歌淡淡地道,“你不用害怕,我的复仇,从来不是杀人那么简单。”
包括沈家的事情,也包括白洛。
安歌微微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许清婉,神色一瞬间冷了。
许清婉心头一颤,这次没有看错了。
安歌的眼底有杀气。
她恨自己。
许清婉跑过去,攥住了楚二爷的手腕:“卿卿,你跟我过来。”
“怎么了?”
许清婉关上门,才敢把之前自己怀疑的事情说出来。
“她……她……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那年,我们的仓库起火,研发室里面一部分数据遗失,我们抓到了一个少年。”
许清婉这一下彻底灵光了,她说怎么会这么眼熟,原来早就见到过安歌。
只是那个时候,安歌不是这副打扮。
更不可能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一样,去上学,去交朋友。
他们那一行,在刀尖上舔血,随时可能死掉。
“是她,组织里那个ann。”许清婉攥着手,深呼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就说她长得那么眼熟,现在看起来,原来不是眼熟。”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楚二爷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许清婉,“她要是组织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欺负。”
楚二爷看向面前女人,盯着她看。
“你仔细想想吧,组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欺负了,他们那群人,完全没有心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她是,她也是我楚家的人,清婉,你不要逼我。”楚二爷攥着许清婉的手。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来都是温顺且听话的。
许清婉僵了一下:“卿卿,我没有逼你,好,我给你面子,只要她以后没有招惹我,我不管她是不是组织的人,从前那一篇算是揭过了,好吗?”
“谢谢你,清婉。”楚二爷抱住许清婉,在她的头发上烙印下一个吻。
女人的身子微微一僵,许清婉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有趣起来了。
她的卿卿,现在也会为了家人着想。
会为了安歌来求她,甚至于凶她。
这种感觉很难过,就好像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虽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许清婉还是有些失落。
她……害怕被丢下。
……
沈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连带着老宅,也是凄清的很,儿子孙子都在医院住着。
老宅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老爷子坐在桌子前,这大过年的,没有一丝生气。
想起安歌回来,也不过多久,沈家就落败了,这是楚家派来索取从前一切的吧。
沈老爷子想起楚沐之前那个疼爱那个小孙女,他也很想要一个小棉袄,其实对安歌的关爱,是真的。
可他们两家之间隔了那么多。
“对不起,楚沐兄,保住沈氏,我就来找你谢罪。”
然而这些话,都是徒劳。
因果报应。
轮回若是在的话,楚沐早就轮回了不知道几次,哪里还能再碰见这个背叛者。
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沈南星不见了,老爷子这会儿正沉浸在对过往的忏悔之中,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坚定信念,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论输赢,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
……
林小暖楼下。
沈南星托着病怏怏的身子,也要来见她。
跟着了魔似的。
“我说了多少次,小暖不会见你的,你这个癞蛤蟆到底想干什么?”姜成懊恼的很,他从楼上下来,替小暖喂了宠物。
其实林小暖不在云城,但他不想告诉沈南星这些事情。
“我来找她,不是来找你的。”
“有区别吗?”姜成嗤地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我连她家的钥匙都有,密码也知道,你凭什么跟我争?”
沈南星的脸色沉了一下,他以为那天林小暖给他解围,是心里还有他。
可现在看起来。
她那就是施舍,是怜悯啊。
天空飘落下些许雨滴,打在沈南星的身上,姜成看了一眼木讷的男人,跟个竹竿似的杵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干什么。
那模样。
像个傻子。
“你别等了,她不会见你的。”
姜成不忍心,说了一句。
沈南星的嘴唇的干了,起了皮,脸色也苍白的很,就好像随时可能倒下去似的。
“得了,她不在家,瞧你这矫情的样子,看了就来劲。”姜成无语的很,他还是太善良了,“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她去哪里了?”
沈南星问了一句,却被姜成嘲讽了。
“她以前那么喜欢你,你不当一回事,现在来争取什么?沈南星,你看看你现在的贱样,迟来的深情,什么都不是。”
对付这样的渣男,就不能仁慈呢。
“那你呢,你见过她读书时候的样子,你就没有动摇过吗?”
全网都知道,林小暖从前的模样,也害得她被人骂了好久,说她整容,说她不要脸,虽然后面事情反转了,可骂林小暖的人不少。
“你也犹豫过,你也害怕过,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
沈南星攥着手,神色平静:“我现在也在追求她,你也在,我们都一样,一个起跑线。”
是吗?
姜成冷哼一声,他跟暖暖睡过,他睡过吗?
只是姜成不愿意用那样私密的事情来炫耀,这着实恶臭了,他只是想要林小暖承认他的存在。
沈南星这人脸皮真厚,明明林小暖都这么说了,还不肯走。
“谁跟你一个起跑线了,你快滚回去吧。”
雨越下越大,姜成可不愿意撑伞给他,可看着沈南星这样子,又于心不忍。
难怪之前安歌说他成不了大事,就是因为太过优柔寡断。
“不用你管。”
“随你。”
姜成走了,也不知道沈南星留在那里淋了多久的雨,对于这种自我感动的爱情,姜成最是不屑。
沈南星没有等到林小暖,却等来了一脸震怒的沈老爷子。
“爷爷。”
“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一个老人家无暇顾及你们这么多,你爸还躺在医院,你乱跑什么?”
老爷子气得很,他是快吐血了,可这一家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沈南星看着老爷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好了:“爷爷,我想离开沈氏,一直以来,这都不是我所愿,我还是想回去读书。”
“唉。”
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可以吗?”
老爷子看着一脸苍白的沈南星,心里头更是难受:“可现在沈氏艰难,你要是离开的话。”
“我不是这块料,其实三叔在的时候多好啊,爷爷你们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呢?”沈南星到底明白了,“你没有选择三叔,这结果就该沈家承受。”
就跟他没有选择林小暖,现在追悔莫及一样。
都是自己的选择,结果如何,都要自己来承受。
“唉。”
沈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他也没有逼迫沈南星,大概沈家气数早就尽了,就算他苦苦撑着沈氏,等他百年之后呢,沈氏还不是分崩离析。
“南星,你告诉爷爷,你不会后悔吧?”
“爷爷,我现在后悔了,但我还很年轻,还来得及,我回去考研,过自己的生活,我不想背负着沈家这个重担往前,我也不想再去消耗三叔给的光环。”
他就是他,是沈南星而已。
老爷子的鼻尖微微酸涩,他点点头,伞上的水滴落下来。
没想到到头来,是他的孙子给他上了一课。
“我明白了。”
“爷爷,你去跟三叔服个软,三叔虽然是很冷的人,但他时常也会笑,他有血也有肉。”沈南星轻声道,“其实三叔比我爸,对我更好。”
虽然沈碎很严厉,但在沈南星的整个人生轨迹之中,沈碎教他的,比沈建多得多。
沈老爷子眼前有些恍惚了,他何尝不想那样,可是他作死啊,在这之前还拿紫蕊的事情去威胁沈碎。
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哪里还有退路可以走。
……
梨园路。
新年过得很快。
白橙又要进组拍戏,肖瑾舍不得她可也没有办法,他得留下来配合秦山河治病。
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下个没完,天气又冷,冷得肖瑾直打哆嗦。
秦山河一早就出门了,就留下他跟沈碎在家里。
气氛有些尴尬。
“嗯,处理掉就行,这种人留着碍眼。”沈碎摸了摸小拇指,冷声道。
肖瑾故意凑过耳朵,想听听看是什么事情。
可他对上沈碎的那双眼睛。
男人挂了电话。
“你应该知道安歌那个养母吧?”沈碎接到通知,说是看到李秀云了,他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啊——是啊,那个恶毒女人,死赌鬼,要是被我抓到,不定打断她的腿。”
肖瑾骂骂咧咧的,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三爷你要处理的是那个女人啊?”
“嗯。”沈碎的眼眸很冷,他不想安歌也被这样的过往拖累,“刚才那些话,别跟安歌说。”
“为什么啊,你帮她出头,得让她知道才是。”肖瑾有些不理解,这背地里做点事情,人家姑娘不知道,怎么来谢恩,怎么抱恩?
肖瑾想着沈碎这男人,看着正儿八经,其实内里也是个恋爱小白。
这时候要是给安歌说了,那小妮子不定感动的稀里哗啦。
沈碎一抬头,视线扫了过来,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肖瑾嘟囔一声:“也是,你们两个都是闷葫芦,说不说一个样,不过这女人可恶的很,你过来我详细跟你说。”
肖瑾是无聊的要发霉了,才想着跟沈碎聊天。
他说了很多。
包括他们怎么相遇的,包括别人家的孩子白洛,还包括那青春的悸动。
“我看白洛那小子眼底都是小安子,保不准是喜欢的,三爷你别生气,白洛都在奈何桥喝过汤了,别吃醋。”肖瑾感觉到了气场不对劲,“不过小安子对他倒是只有兄弟情,在遇见你之前,她就是个男人。”
肖瑾扶额,白瞎了安歌那副绝美的皮囊,内里的灵魂完全无趣。
“呵,你敢说她坏话?”沈碎的声音很低,透着浓浓的戏谑,那样子就是故意在抓弄肖瑾。
男人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他让说安歌以前的吗?
“我不敢,我没有,你别瞎说。”肖瑾连连否认,“但她以前就这样,你可能还不习惯,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沈碎嘴角噙着笑意,看这男人作死的发言。
“就你这碎嘴,还能成为安歌的好兄弟啊?”沈碎继续挖坑,并且还在诱导肖瑾说出更多。
男人眼神轻蔑的很:“开玩笑,她那年踩空窨井盖,还是我救得她,被她嫌弃臭了一个月,三爷啊,你得谢我,以前安歌又瘦又矮,要不是我帮你投食,哪有现在的身材。”
肖瑾上手比划了两下,那时候安歌很惨,很瘦,很小,但是很聪明。
智商几乎爆表。
沈碎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把手机放在肖瑾的面前,那是通话的界面。
沈碎开了外放。
“你去死吧,肖瑾,在我背后说我坏话,还当着我男人的面!你给我站着等死,我马上过来了。”
安歌骂骂咧咧的。
沈碎轻声道:“不气,他现在除了这张嘴,其他什么都没用了。”
这男人,还真是腹黑啊。
肖瑾扶额,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沈碎,他一直都是坚定地站在他这边的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好吗?”肖瑾无语的很。
却听到沈碎低沉且宠溺的笑声。
“好,等你回来。”
“乖,你先挂。”
沈碎把手机收好,再度看向肖瑾。
“你不是情场老手吗?不知道女孩子是拿来宠的?”
“……”肖瑾扶额,“我现在有橙儿了,除了她,其他的女人在我眼里跟男人差不多,但是你信我,她那会儿就这么高,这么小一个,头发还细,稀碎那种。”
肖瑾还想要狡辩,他想起什么,急忙去翻了相册。
把手机递给沈碎。
肖瑾是真的不死心啊。
“喏,我们三个的合照,我跟白洛看着发育就很正常吧,安歌小小的,就跟个孩子似的。”
沈碎的手微微一僵,从肖瑾的手机把手机拿了过来,他很快往上翻。
果然看到很多嬉闹的照片。
没想到安歌小的时候还挺可爱嘛,完全没有现在冷冷的样子。
沈碎速度很快,把照片全部都弄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哎,你别这样啊,安歌知道又得弄死我了。”
肖瑾的求生欲,这会儿才上线,这些都是他私存的回忆,平常也没拿出来给安歌看。
沈碎这么做可太不地道了。
“你不说,我不说,她会知道?”沈碎勾唇,往楼下去,“你要是想拿回去,自己过来拿。”
“……”肖瑾再度无语,这不摆明着欺负他腿脚不方便吗?
拿走就拿走吧。
反正安歌想要弄死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门外,女人恨不能一脚把门给踹了:“好家伙,我让你来这边,可不是为了让你揭我老底的。”
“啊——救命啊。”肖瑾迎面遭了一下,那抱枕狠狠地砸在肖瑾的脑门上,“你欺负一个残废的病人干什么?”
“呵,你在我男人面前扒拉那些干什么?”安歌一叉腰,颇有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
两个人在楼下对线,沈碎端了杯咖啡过来,不动声色地坐在安歌的身后,给她捏肩捶腿。
安歌身上的气焰深,压得肖瑾喘不过气来。
他这会儿腿脚还不利索,再加上药物副作用,肖瑾委屈巴巴地抬头:“你俩就可劲欺负我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
“你还有理了是吧?”安歌撸起袖子,“当初是谁在外头拈花惹草,需要我去给你斩断那些杂草的?当初又是谁差点死了,还是我救的你,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这么多忘恩负义的本事!”
安歌上手了,就差拎着肖瑾的耳朵说话。
“来,消消气。”沈碎把咖啡搅了搅,又递给了安歌。
女人气鼓鼓的,这下子倒是舒服许多:“就该把你送走的。”
“唔,秦山河你个杀千刀的,你站那门口干什么,没看到人家夫妻俩欺负我吗?”
门外,刚回来的秦山河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