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病故的消息传出,整个京师都震动起来,百官纷纷赶赴皇宫。
摆在群臣面前的一共两个问题,治丧和拥立新君继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殿下早继大统!”
左光恩率先开口说道。
有了这个开头后,群臣纷纷跟着劝进。
天元帝留下了遗诏,拥立福王上位,没有任何政治风险。
送上门的拥立之功,不要白不要。
无数官员在内心深处,已经问候了左光恩全家。
你丫的都混成了辅政大臣,还跑来抢拥立之功,吃相也太过难看。
顾不上外人的想法,左光恩现在有苦自知。
成为八位顾命大臣之一,在外界眼中他依旧是位高权重。
可八位顾命大臣天元帝又没给出排名,理论上大家的权力一样大。
对掌控内廷的左光恩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光他一人撑着,内廷想要和外廷并驾齐驱,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在职权划分上,天元帝还给出了一个界限,内政听内阁的,军事听左右都督的。
对他这个宦官头子的安排是——新皇手中的刀。
天元帝的嘱托,福王有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福王对他的信任,赶不上天元帝。
丧失了皇帝信任的刀,他这位顾命大臣比另外七位要虚的多。
在这种背景下,想要保住权势,他就必须争取新帝的支持。
面对群臣的劝进,福王的回应是一阵嚎嚎大哭。
兄长刚刚去世,此时他必须在群臣面前好好表现。
但凡是是流露出一丝急不可耐想上位的心思,都有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政治风暴。
第一轮劝进失败,群臣没有觉得意外。
三辞三让,这是大虞朝的老传统。
停顿了一会儿后,换了一个理由,又开启了第二轮劝进。
折腾到天亮时分,走完流程的福王,在天元帝的灵前完成继位。
过程确实仓促了一些,可是没有法子,这是兄终弟及必须要快。
如果按照惯例拖上几天,消息传开之后,谁知道各地的藩王会有什么反应。
万一某位憨憨藩王,抢先一步称帝,那就乐子大了。
类似的事情,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
一旦牵扯到了正统之争,那就不会有赢家。
早点把新君推上去,断了各地藩王的念头,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登基仪式,这种喜庆的日子,肯定要等到孝期结束。
儒家推崇以孝治天下,皇帝肯定要做出表率。
天元帝无子,姬昭顺当即表示守孝三年,立即获得了群臣的称赞。
皇帝守孝以日易月,所谓守孝三年,实际上也就二十七天。
……
“陛下,该用膳了!”
苏浩宇上前提醒道。
皇帝新丧,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
作为新君,姬昭顺是一刻也不得闲。
虽然有八位顾命大臣辅佐,可是在治丧的问题上,几人默契的将决策权抛了过来。
下面的人摸不透皇帝的性子,事无巨细全部都奏报上来请示。
刚刚大权在握的姬昭顺,很享受这种感觉,批示的速度很快。
可越是如此,下面请示的频率就越高,搞得他这皇帝比下面干活的人都忙。
“放在那里吧,等朕批完了折子再用!”
姬昭顺摆了摆手说道。
立志要做一名勤政的好皇帝,他可不能这么快就堕落。
翻开一份奏折后,姬昭顺眉头一皱。
皇帝去世后,要对生前的行为进行总结评价。
按照惯例,大行皇帝的谥号和庙号,需要在朝堂上廷议后确定。
“苏浩宇,你觉得该给皇兄什么谥号和庙号合适?”
听到问话,苏浩宇被吓一跳。
内心中很是无语,他就一宦官,讨论这种话题真心不合适。
可是皇帝问了,又不能不回答。
“陛下,奴才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选。
大行皇帝一世英明,想来百官会给一个客观的评价。”
苏浩宇委婉的提醒道。
知道自家主子,对先帝的一些行为看不惯。
可现在不是表达不满的时候,姬昭顺的皇位是天元帝指定的。
就冲这一点,天元帝就必须是美谥,庙号也不能差。
哪怕和群臣翻脸,都必须全力争取。
“内阁的意思谥号从景、懿中选一个,庙号从宪宗、宣宗、景宗选一个。
左右两位都督的意见是谥号从宣、襄中选一个,庙号直接用圣宗。
司礼监的意见谥号从文、武中选一个,庙号从仁宗、孝宗、睿宗中选一个。
大家的意见不统一,朕也难以抉择啊!”
姬昭顺摇了摇头说道。
真心不是他要闹幺蛾子,就算对兄长生前的行为看不惯,他也不会在兄长身后事上做文章。
天元帝对待他怎么样,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
岂能在先帝尸骨未寒之时,就做忘恩负义之事。
现在的问题是他做不了主。
选定谥号、庙号容易,到了朝堂上能否通过,却是一个未知数。
坦率的说,八位顾命大臣给天元帝的评价都不低。
谥号全部选用的美谥,庙号用的也是中上。
其中司礼监表现最突出,谥号都直接到了文武皇帝的高度,庙号也在突出贤主。
这种疯狂吹捧的盖棺定论,估摸着天元帝自己都不敢认。
真要是给了,那就成了笑话。
如果按照计划,扫平了四周的外患,那还差不多。 勋贵的意见,往中兴之主上面靠。
虽然天元中兴的不彻底,但对比前面几任皇帝的表现,还是值得称赞的。
略微差点儿意思,可新君如果有意推动,百官们估摸着也就认了。
很明显,姬昭顺不乐意这么干。
兄长是中兴之主,他自己未来怎么办。
总不能一位中兴之主后面,再跟着接上一位。
进入王朝中后期,最高的历史评价,就是中兴之主。
在姬昭顺看来,自家兄长用肃宗最为贴切,想要中兴大虞却没有成功。
自己接棒中兴大业,妥妥的历史美谈。
尴尬的是群臣没一个领会他的意思,或者说故意不买账。
哪怕文官给出的庙号,那也是有功有过,总体上还是功大于过。
摆明就是在说,皇帝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大家就满意了,不敢奢望更多。
“陛下,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干脆选最好的。
剩下的交给百官们讨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大家也挑不出来毛病。”
苏浩宇顺势提议说道。
给出靠谱选择是为难他,可和稀泥他是专业的。
不选对的,只选好的,那是兄弟亲深。
兄友弟恭,符合时代主流,肯定不会出错。
……
南京城。
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李牧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元帝死的明显不是时候,辽东大战正处于关键时刻。
这种时候死了皇帝,对前线士气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最糟糕的是人心!
大家的关注点都到了皇权更替上,辽东战事一下子降低到了次要地位。
在这个人治的时代,关注度就意味着资源投入。
前面皇帝和朝中大臣都盯着前线,负责后勤的官员干活都要卖力些,哪怕是漂没也会少很多。
一旦上面的视线转移,那就别奢望下面的人卖力了。
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候,大家首先要想到的是仕途,其次是自己的“钱途”。
前线的战事紧张,关后方的文官什么事。
“夫君,该用膳了。
甭管发生了什么,身体总是要保重的。”
景雅晴开口劝说道。
从收到来自京中的书信开始,李牧已经呆坐了一个时辰。
“嗯!
吩咐下去,准备丧服。
从即日起,府中停止一切宴请活动。”
正常的皇位更替,朝廷会第一时间对外发丧。
官方文书顶多晚上一两天,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没错。
万一消息传来时,正在大宴宾客,那就是政治事故。
说话间,李牧将书信递给了妻子。
“陛下驾崩,福王继位,册封了八位顾命大臣……”
勋贵子女政治敏感度,不会低到哪里去。
一瞬间,景雅晴就意识到不对劲。
八位顾命大臣自家出了俩,怎么看自家都是这次政治洗牌中的大赢家。
何况,自家夫君和新君有旧,逢年过节还有礼物来往。
可李牧的表现,完全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喜悦。
“夫君,这背后可有问题?”
景雅晴谨慎的询问道。
“没有!
我只是担心前线战事。
发生了这种变故,朝中要乱上一阵子,很有可能影响到前线。”
李牧当即摇了摇头。
真相是没法说的。
在外界眼中,福王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仅凭之前的接触,就怀疑人家做不好皇帝,那也太过扯淡。
……
江南书院。
“恩师,我们的机会来了!”
看到自家学生激动的表现,尹智铭脸色一变,没好气的训斥道。
“钟阳,说过你多少次了。
遇事要稳重!
就算是……”
话还没说完,尹智铭就被公文上的内容惊呆了。
天元帝驾崩,福王继位。
苦苦等待的朝堂大变局,终于还是来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继位肯定要提拔新人。
作为皇帝的老师,他重返朝堂,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令他头疼的是,天元帝临死前任命了八位顾命大臣。
有这些绊脚石在,就算是重返朝堂,上面也没他的位置。
好在新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些顾命大臣,也不能长期把持大权。
大不了熬上一两年,等到皇帝亲政后,再出来夺权。
“快派人,邀请左先生过府一叙!”
尹智铭神色激动的说道。
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离开朝堂这么些年,曾经那些门生故吏,还有多少人买账,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在这种时候,他必须拉上盟友左鸿江,一起谋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