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巡抚衙门。
“刚刚收到消息,湖广平叛大军在桂林损失惨重,已经退回湖广防守。
云贵两省联军在收到消息后,也退出了广西。
此刻叛军主力正在向我广东运动,诸位同僚可有破敌妙策?”
听到巡抚邹云川的问话,李牧暗自翻起了白眼。
朝廷制定的策略是云贵、湖广、广东三路大军,一起进剿广西叛军。
其中湖广一路官军表现最积极,也被打的最惨。
云贵那边进展相对缓慢,也打进了广西,收复了几座县城。
唯独广东这边,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完全放任叛军和队友厮杀。
现在的战场局势恶化,广东巡抚邹云川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倘若广东方面的大军,积极参与围剿,叛军根本没有机会集中兵力击败湖广大军。
“巡抚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刻我广东汇聚了二十五万大军,完全没必要忌惮敌军,直接出兵剿灭叛军便是。
如果不是有人瞻前顾后,迟迟不肯出兵,叛军早就被剿灭了!”
布政使薛伟诚嘲讽道。
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是大虞官僚的常态。
常态不等于所有人都认同,薛伟诚对巡抚邹云川的消极避战,就非常不满。
“薛大人,叛军来势汹汹,冒然决战绝非上策。
不如先派人联络湖广、云贵的平叛大军,大家联手一起进剿叛军。”
按察使梁启新紧接着开口道。
出于权力制衡的需要,一般情况下,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太好。
朝廷在进行人事任命时,通常会选用不同派系的人担任。
广东的情况,明显是巡抚和按察使在政治上相互靠拢,压制了布政使的话语权。
三位文官大佬唇枪舌战,下面的一众武将,纷纷神游天外。
……
“七叔,你说他们能够吵到什么时候?”
闲的无聊,李牧同坐在跟前的淮安营参将闲聊起来。
此人是自家岳父的远房堂弟,辈分高了李牧一个档次,双方的年龄差距却不大。
因为任职的地方挨着,两家经常走动,关系相对不错。
“根据我的经验,没人劝架的话,我猜他们能够吵到会议结束。
如果点上一把火,没准他们三个能够打起来。”
景逸风笑呵呵的说道。
武将嘛,就没几个看文官顺眼的。
现在文官内斗,他们自然是乐得看热闹。
“要不然你去鼓动一下,看他们能否打起来。”
李牧开玩笑道。
“人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我们要懂得尊老爱幼。
万一他们真打起来,不小心死上一两个。
朝廷问责起来,发现是我们挑起的,岂不是糟糕。”
景逸风顺势调侃道。
幸好军事会议,武将的位置相对靠后,不然听到两人的对话非得气死。
附近的几名武将,听了两人的对话,想笑又怕惹麻烦,一个个憋的满脸通红。
在大虞朝,敢得罪文官的武将屈指可数。
“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刺激这几个老头子。
不过跟着他们打仗,我怕一帅无能坑死三军。
要不然趁着广东之战没有打起来,我们两个出去单干算了。”
李牧顺势发出了邀请。
从海上进攻广西,直扑叛军的老窝,战略上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种脱离文官,自行其是的行动,还是有些出格。
虽说朝中有人,能够把事情压下来,但还是有些冒进。
回头进京,肯定少不了挨骂。
为了耳根子清净一点,李牧觉得有必要多拉人分摊一下责任。
在场这么多武将中,有胆子这么干的,也就这位远房七叔。
“光我们两个营,兵力会不会薄弱了一些。
万一惹火了叛军,他们倾尽全力稳固后方,我可不认为这几个老家伙会出兵帮忙。
何况粮饷还在他们手中握着,万一他们拖着不发粮,也是一个麻烦。”
景逸风略显犹豫的说道。
不同于扬州营是李牧一手组建的,他这个淮安参将是权力洗牌后,才获得的。
从未上过战场,对自己麾下部队的战斗力,心里完全没底。
“错了,不是两个营,是四个营。
这次过来,我不光带了扬州营,还带上了扬州水师和南京派出的新编营。
加上你的淮安营,总兵力也有小两万。
何况其中还有一支骑兵,在廉州府立足完全不是问题。
广东巡抚衙门不发粮,我们就弹劾他们是隐藏的阉党余孽。
因为不满朝廷扫除阉党,故意拖延战机,想要以此来报复朝廷。
我记得殉国的广西巡抚,可是左先生的得意门生,清流党的柱石。广东方面不出兵救援,坐视广西沦陷,就是最好的证据。
陛下最讨厌阉党,我们找人敲敲边鼓,肯定饶不了他们。”
李牧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他这次带来的人确实不少,可战兵还是扬州营。
锦衣卫组成的暂编营,战斗力有几分,那只有天知道。
反正这种军心士气全无的部队,他是不抱有希望。
水师主要任务是保障大军后路,以及运送粮草,不可能投入到陆战中。
至于弹劾广东巡抚是阉党余孽,纯粹就是吓唬人。
能够担任一省巡抚,在朝中怎么可能没人。
若是随便一份弹劾就能够扳倒,邹云川早就被人拉下了马。
除非能够说服自家叔父、岳父出手,不然光他这小参将的弹劾,朝廷根本不会当成一回事。
“你的胆子真大,不过确实可以试试。
要不然我们多拉几个合伙人,攻克廉州府后,顺势把南宁府、浔州府一起给收复了。”
景逸风跃跃欲试道。
没人喜欢憋屈的打窝囊仗,自己做主一直是大虞武将们的追求。
对李牧的画饼,他是真动了心。
对他们这种有背景的将领来说,只要打了胜仗,些许小事根本不算啥。
纵使广东的文官对他们不满,也不会冒着得罪两位辅臣的风险,真跑去弹劾他们。
真要是翻了脸,大不了反咬他们是阉党余孽。
其他人不会相信,但死了学生的左鸿江,就说不准了。
这位若是记恨上了广东巡抚,配合他们一起出手,搞不好真能够把人拉下马。
不过这种极端玩法是下下之策,搞死广东巡抚之后,就得罪人家身后的势力。
相当于介入到党争中,后续隐患太大。
“如果你能够拉的到人,我是没意见。
不过我们接到的命令是镇压广西叛乱,公文上没说要听广东巡抚的命令。
带着部队出去单干,也没有违反军令。
他们可不一样,要么是接到命令到广东支援,要么就是广东的本土兵马。
倘若跟着我们一起行动,打赢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吃了败仗可是要掉脑袋的。”
李牧无所谓的说道。
真想要拉人,他确实有信心,把这些同僚忽悠过去。
问题是战争打的是钱粮,带着大股部队过去,后勤将是一个难题。
他是海上过来的,随军携带了大量的粮草,足够两万人吃三个月。
就算朝廷没有及时划拨粮草,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派船队回扬州运粮。
无论是找南直隶要粮,还是自己先行垫付,都能够保证大军的后勤。
可兵力一旦增加到六万人,那就只够吃一个半月,压力一下子就大了。
没有直扑广西,而是先到广东这边登陆。
一方面是为了休整部队,另一方面则是有人负责管饭,可以减少粮草的消耗。
“韦总兵、刘总兵,你们都听到了。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干,给句痛快话吧?”
景逸风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他知道李牧说的是事实,广东本土的兵马,绝对不敢得罪巡抚衙门。
敢不买广东巡抚账的,唯有他们这些客军。
“景参将,您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你们不怕得罪人,我们怕啊!”
福建总兵韦致远一脸无奈的说道。
坦率的说,他是真的心动。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跟着冒险。
眼前这两位都是有后台的,闹出了乱子,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看在两位辅臣的面子上,广东方面也不好较真。
可他这个临时总兵不一样,身后虽然有些人脉,却兜不起这个底。
真要是一起干,万一吃了败仗,搞不好还要背锅。
“韦总兵说的不错,两位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你们自便即可。”
江西总兵刘英杰跟着压低声音说道。
内心深处,他都忍不住骂娘。
讨论这种事情,私底下密谋就行了。
如果能够有兜底承诺,没准他还敢跟着冒险一搏。
现在这种场合,再怎么压低声音,附近的人都能够听到。
估摸会议一结束,事情就会传到三巨头耳中。
“不参与就算了,景某从不强人所难。
想要告密,我也不拦着。
只是跟着他们几位打仗,到了战场上,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景逸风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
见到这一幕,李牧都怀疑自己拉上这位七叔合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有时候最伤人的恰恰就是真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