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前方的氏族开始安营扎寨了!”
收到这个消息,鹤氏族长眉头一皱。
安营扎寨这种事,居然都不和他商量,那些家伙就直接做出了决定。
有意见只能憋着,来的时候,鹤氏一族前锋。
现在后撤的时候,他们直接变成了后军。
想要继续赶路,就必须越过其他部落的营寨。
“跟着扎寨吧!”
看了一眼天色后,鹤氏族长缓缓说道。
这个时间点,想要赶路的话,还可以再多走几里地。
可广西地区多山,能容纳数万大军扎营的地方不多。
此时赌气离开,势必引起其他氏族的注意。
晚上还要跑路,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相比前军备受关注,后军的存在感要低的多,偷偷撤离也更加容易。
随着命令下达,士兵们纷纷在附近寻找枯枝充当柴薪。
二月份的天气,晚上气温依旧不高。
对士兵们来说,营寨可以简陋,没有火却不行。
正在大家忙的热火朝天时,远方负责侦查的士卒,却玩命的往回跑。
“族长,大事不好……
官军…官军就快追上来啦!”
看着气喘吁吁的探子,鹤氏族长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如他所料,带回了一个惊天噩耗。
士卒们正忙着搭建营寨,官军此时杀过来,无疑是打在他们的软肋上。
晚些时候,营寨搭建了起来,他们还可以据寨而守。
现在这种时候发生大战,他们是一点儿便宜也占不到,只能和敌军拼实力。
“传令下去,立即召回外出的士卒!”
鹤氏族长急忙下令道。
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必须赶紧转移。
不然以鹤氏部落的位置,就是官军攻击的第一个目标。
让他用部族士兵的命,换取其他土司平安撤离,那是不可能的。
类似的一幕,不断在各大土司营中上演。
觉察到官军杀了过来后,一个个都忙着召回士卒跑路,又默契的选择瞒着其他人。
毕竟,在逃命的时候可以跑不赢敌军,但一定要跑赢队友。
……
“李指挥使,叛军的营地不正常啊!”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景逸风皱着眉头说道。
正常情况下,发现官军的踪迹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准备御敌。
有营寨可以依仗,不用白不用。
反正这种急行军,又不可能携带多少火炮,借助地利没有任何毛病。
可眼前的敌军大营,却是乱哄哄的一片,只看到无数士兵在逃命。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诱敌一般。
“景总兵说的不错,敌军确实不正常。
传令下去,全军稳扎稳打,不要追的太快。
遇到特殊地形,先行侦查后再进军,谨防敌人在前方设有埋伏。”
李牧果断的下达命令。
战场上,各种突发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一片的地形,他派人侦查过,确定不适合打伏击。
可凡事都有例外。
叛军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前面的大仗都打赢了,突然在阴沟里翻船,那可就成了笑话。
宁可速度慢一点,取得战绩小一点,也要优先保障大军的安全。
“砰、砰、砰……”
“降者不杀!”
伴随着火铳的声音响起,招降的声音也跟着响彻云霄。
在生死面前,无数掉队的土司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乱哄哄的降兵,挡住了大军的去路,用极其另类的方式,迟滞了大军的行军速度。
意外的一幕,让李牧目瞪口呆。
这种操作,在人类历史上都不多见。
可以确定,敌人不是在诱敌,而是真的菜。
真正的诱敌,哪怕拼了命,也要把敌人带到预设的埋伏地点。
而不是直接放下武器投降,挡住敌军的去路。
“抓俘虏吧!
能抓多少,算多少。”
李牧故作淡定的说道。
幸好监军身体不适,落在队伍后方。
不然让他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战争就是儿戏。
对面的叛军,明显是没有战斗欲望。
连反贼孔四六的头颅,都没有用上,敌人就自己崩溃了。
想想也可以理解。
正忙着搭建营寨,突然发现附近的土司士兵,都在匆忙逃命。
自家土司反应慢了一步不说,还想带上家当一起撤离,直接让他们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官军突然杀过来,让他们成为了盟友们的肉盾。
搁谁的身上,心态都会崩溃。
何况一个月前,他们还是拿锄头的农夫,连基础的军事训练都没完成。
追逃大战还在继续,作为胜利者,李牧并没有感到欣喜。
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太阳的余光正例行公事一般,同世界做每日一次的告别。
“传令下去,大军停止追击!
各部简单的收拾一下叛军营地,凑合着对付一夜,明天再追击敌军。”
李牧再次下令道。
夜间追杀敌军风险太大,叛军此时就是在乱跑,根本没有任何章法。
跟着敌军屁股后面追赶,搞不好追击一夜之后,队伍都跑散了。
……
深夜,营帐中看着汇总的战报,很是让李牧感到意外。
追捕敌军一个多时辰,结果只斩杀叛军士兵两百余人,抓捕俘虏一千八百余人。
这样的战绩,还不如之前的一次小战役。
可是没有法子,叛军士兵完全就是四处乱窜。
危急时刻,最能激发人的潜力。
逃命中的叛军士卒,速度并不比远道而来的官军慢多少。
“李指挥使、景总兵,战报统计出来了没有?”
贾博一脸关心的问道。
自从得知大军击溃了叛军,他的身子骨儿一下子就好了,就连屁股上的疼痛,也也不觉得痛了。
可是这话落入李牧和景逸风耳中,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作为军人,两人都不好意思提今天的胜利。
“贾大人,今天时间太晚了。
击溃叛军之后,我军没有来得及追击,天就黑了。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战绩着实是不好统计。
凭借经验估计,白天的战斗我们最少击杀了八千叛军,还抓捕了两千俘虏。”
李牧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斩杀两百多名叛军,这样的战绩根本拿不出手。
落入知兵的人眼中,了解完现场的实际情况后,大家会觉得正常。
可是告诉一名不通军事的文官,人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南宁一线的叛军,可是号称十四万,哪有死伤数百就溃败的。
这样的战报,完全不符合他们的认知。
不想浪费唇舌解释,索性直接捏造一份,符合监军认知的战报。
以他对贾博的了解,这个时间点也不会出去核实。
后面凑不够首级,那就是敌人带走了、野兽吃了,反正有大破叛军的功绩,不怕有人在这上面挑刺。
“恭喜两位将军,又为我大虞立下一功。
自平叛大战爆发以来,这是朝廷取得的最大胜利。
本官定会如实禀明阁老,为两位将军请功!”
贾博笑呵呵的说道。
赢得太漂亮了。
自广西会战开始,他们已经先后击溃了三十四万叛军。
有这份战绩打底,思明府的叛军,肯定会不战而逃。
此战过后,南宁府和浔州府的门户直接洞开,再也没有能力阻挡官军收复失地。
广西的局势被盘活了,广东的局势也跟着发生变化。
临近的雷州府、高州府、广海卫等地区,也暴露在了大军的兵锋之下。
这样的好消息送上去,他这个监军,同样是大功一件。
“贾大人谬赞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能够大获全胜,全赖陛下洪福,阁老运筹帷幄,以及贾大人居中调度和将士们用命。”
李牧配合的说道。
多添几个人上去,又不会影响战功。
自然要把能带的,都给带上去。
除了皇帝的洪福,确实有些牵强外,其他人都可以沾上关系。
徐阁老的运筹帷幄,确实不怎么样,但人家为大军提供了钱粮。
没有金主支持,李牧可没有胆子发起会战。
不然抓到的俘虏,能够把他吃破产。
作为监军的贾博,表现同样不错。
没有给大军添乱,还隔三差五的帮忙催粮,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监军。
“贾大人,广西会战我们赢了,可是麻烦也来了。
目测等到大战结束时,光俘虏怕是都有十万之数,还有数量庞大的难民。
再加上反贼的家属,新增吃饭之人,怕是有数十万之多。
前面运送过来的那些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补充,我们怕是只能被迫放弃收复的失地,重新撤回廉州地区固守。”
景逸风顺势开口要起了钱粮。
在这方面两人已经养成了默契,只要有机会索要钱粮,那就立即见缝插针。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效果非常的不错。
朝廷或多或少,都会划拨一些钱粮过来。
现在打赢了广西会战,索要钱粮就更理直气壮了。
“两位将军放心,钱粮的问题包在本官身上,定不会让你们难做。
你们放心大胆去收复失地,新一批的钱粮,很快就会运送过来!”
贾博当即保证道。
作为徐阁老的亲信,他非常清楚自家老大,现在最想要什么。
谁能够平定叛乱,谁就是徐阁老心目中的左膀右臂。
哪怕不是自家派系的,也要全力支持。
不然战局继续糜烂,他的五省总督之位就要不稳了。
在朝中权力洗牌的敏感时刻,此刻沾上兵败的污点,直接可以宣告政治生命结束。
永宁帝想要掌权,都快急疯了。
有机会拿掉一名辅臣,他绝对不会手软。
……
清晨,第一缕太阳光撒向大地。
早早用过餐的士卒们,再次踏上了征途。
从现在开始,大家的任务就是抓俘虏。
相比昨天来说,经历了一夜逃窜的土司士兵们,活动范围再一次扩大。
在黑夜之中,很多士卒迷失了方向,全靠本能进行逃命。
现在逃窜到了什么地方,可能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
从最初的以土司氏族为单位聚集,变成了以寨子为单位抱团逃命,其中还演化出了许多跑单帮的。
分散式逃命,为俘虏抓捕工作,造成了非常大的发麻。
满世界都是溃兵,抓捕这些有智商的家伙,可比抓野猪麻烦多了。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步军千户云羽丰当即大喊道。
一连前进了十几里地,才发现了零散的溃兵,着实是不容易。
“将军饶命,我们投降!”
见敌人投降了,云羽丰没有丝毫欣喜,他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带着这些俘虏上路,会拖累大军的前进速度。
留人看守这些溃兵,又会摊薄手中的兵力。
放任敌人不管,那就更不行了。
如果不是李牧治军严格,禁止部将屠杀俘虏,他恨不得下令砍了眼前这十几名溃兵,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把他们捆在旁边的树上,回来的时候,再把他们带上。”
略加思索之后,云羽丰果断下令道。
无需担心有人抢功,现在这种时候,大家都是奔着叛军主力去的。
区区十几名俘虏,根本算不上什么。
甚至这些战俘还要期待,他们回来的还是走这条路。
万一错过了,那就只能留在这里喂蛇虫蚂蚁。
“将军,带上我们一起走吧!
这山林之中有猛兽,我们留在这里……”
不等老者说完,云羽丰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少他娘的给我胡扯!
大军过境折腾的动静这么大,哪怕是最凶猛的大虫,也要主动退避三舍。
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回来。
想要跟着大军,拖累老子的行军速度,为你们的人创造逃命的机会,那是痴心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