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怒骂一声之后,傅三七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相较于南宁和浔州,镇安府的战略价值,差了明显不止一筹。
官军放着两个战略要地不打,跑来进攻存在感不高的镇安府,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同安南人的交易暴露了!
“哪个狗娘养的泄露了消息,老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为了粮道安全,白莲圣皇下令,不惜代价封锁消息。
沿途经过的区域,全部军管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丞相,或许消息不是从我们这边泄露的。
安南人野心勃勃,对广西地区有想法,根本不是秘密。
伪朝在安南国埋有暗子,也很正常。
不同于圣国这边严密封锁消息,安南人那边可没这么高的警惕性。
我们采购的粮食,本身就是和多家粮商合作的,几乎整个安南商界都知道消息。”
副将万其华的话,让傅三七冷静了下来。
甭管是他们这边走漏的风声,还是安南人那边出了纰漏,现在粮道都已经暴露了。
每天数百吨粮食,途径镇安府运输到前线,是白莲圣国能够持续作战的重要因素。
相比一城一地的得失,这条粮食生命线的价值,无疑要高的多。
一旦镇安府沦陷,他们就只能继续绕路广南府。
同镇安府相比,广南府是真正意义上的“道险多瘴”,一直都是广西土司的自留地。
就算不考虑成本,那边糟糕的交通,也制约着运输能力。
“你说的不错,安南人确实可能走漏消息。
传令下去,立即集结大军,我要把伪朝大军赶出镇安府!”
傅三七随即的下令道。
白莲圣皇把镇安府交给他镇守,为的就是保住粮道。
现在官军打了过来,他必须顶上去。
“丞相,不妥啊!
此时出兵,那就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伪朝将领中景李二人,最是诡计多端。
既然他们知道了粮道在这边,必然会集结重兵过来进攻。
我们只有区区五万大军,想要正面击败敌军,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
没准敌人已经准备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们去跳!”
万其华急忙劝说道。
白莲圣国对镇安府已经足够重视,理论上来说,五万大军防守怎么也够了。
敌军手中的兵力一共也就那么点儿,还要留下足够的兵力镇守老巢,可动用的机动兵力并不多。
如果不是兵力吃紧,上一次广西会战之后,敌军就该顺手拿下南宁和浔州全境。
最近这些日子,伪朝向各路战场进行了增兵,唯独漏了广西。
然而两次会战的失败,也让白莲圣国的将领们,对广西方面的官军产生了畏惧。
哪怕有兵力优势,万其华依旧觉得胜算太低。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明白。
可敌军已经杀了过来,我们继续选择固守镇安府城,粮道可就危险了!”
傅三七一脸纠结的说道。
出去和敌人打吧,貌似自己这边的胜算不大。
当缩头乌龟,直接固守城池,又无法保障粮道畅通。
此刻镇安境内有大量的粮食,正在运输过程中,想要转移都来不及。
倘若让这些珍贵的粮食,落入官军手中,他可没法回去交代。
“丞相,粮道的运输线太过漫长,我们根本守不过来。
敌人只需切断一个节点,就能够达到目的。
何况我们脚下的府城,本身就是镇安府最重要的交通枢纽,粮食是需要从这边路过的。
如果敌人趁我们主力外出的机会,直接迂回偷袭了镇安府城,圣皇那边可没法交代。”
万其华委婉的劝说道。
粮道固然很重要,但架不住他们接到的军令是守住镇安府。
一旦镇安府城沦陷,再次吃了败仗的傅三七,肯定少不了断头台上走一遭。
圣国不养废物,哪怕是圣皇的亲信,也要遵守规矩。
主帅人头落地,他这个副将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粮道发生意外,第一责任人就变成了负责押运粮草的官员。
他们这些武将,只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挨骂、降职、罚俸,顶多挨一顿板子,事情也就过去了。
涉及到脖子上的脑袋,大局也得靠边站。
“这些取巧之法是行不通的。
圣皇最讨厌投机取巧之徒,一旦让他们发现我们为了推卸责任,就放任粮道中断,后果你应该清楚。”
傅三七摇了摇头说道。
风险再大,这一仗也是少不了的。
真要是丢了粮道,前线各部的压力就会陡增。
除非能够速战速决击败官军,夺取更多的地盘来养活大军,不然圣国就危险了。
倾巢之下无完卵。
白莲圣国都完蛋了,他们这些跟着造反的小弟,下场可想而知。
……
望着哗啦啦下个不停的雨,李牧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计划再怎么完美,也架不住老天爷不给面子。
大军刚刚完成渡江,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暴雨。
直接让简单模式,快进到了地狱副本。
哪怕事先早有准备,也仅限于准备了一些防雨设施。
想要在雨季迅速击败叛军,那是不可能的。
“传令下去,让各部保管好火炮、火铳,切勿让这些武器被雨水侵泡。
尤其是火药,绝不允许受潮!”
李牧缓缓下令道。
暴雨不可怕,可怕的是雨水持续下去。
为了这次大战,他事先也查了不少资料,知道现在是广西的雨季。
如果制定作战计划的是他,肯定不会选择在雨季出兵。
纵使士兵们能够冒着暴风雨前进,运输粮草的部队,也跟不上大军的脚步。
“指挥使大人,现在这种时节,谁也不知道大雨会持续多久。
速战速决收复镇安府的计划,现在看来是完不成了。
多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叛军肯定会有防备之心,后续怕是只能强攻。
不过这么一来,战争时间势必会拉长。
阁老的军令,我们很有可能无法按期完成。
不如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提前把情况上报,免得事后被追责。”
云羽丰开口劝说道。
现在的局面,明显是非战之罪。
可军令这玩意儿,从来都不讲人情。
一旦下达,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都必须去闯一闯。
“难啊!”
“我尝试上报试试,你们也别抱有太大的期望。
军令看似是徐阁老的意思,其实也是朝廷的意思。
陛下希望我们能够速战速决,把叛军剿灭在永宁元年。
长时间的战争,吓坏了各地的士绅,朝廷百官也想尽快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雨季不是单独广西才有,周边这个省份一个都跑不掉。
当各路大军都无法完成任务时,那就不是执行命令人的问题,而是任务本身存在问题。
在这种背景下,能收复多少失地算多少。
只要不吃败仗,战绩就不会垫底。
“指挥使大人,现在这种天气,我们不方便行动,敌人同样受到限制。
除了少数敌军重兵把守的地区外,更多的地区守军数量都非常有限。
白莲圣国鱼龙混杂,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政治诱降。”
项星翰当即提议道。
作为后续加入团队的,他急需一场功劳,证明自己的能力。
虽然此前收集情报,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但那些是无法公开的。
锦衣卫的身份太过敏感,必须尽可能淡化其存在感。
“嗯!
这也是一个思路,有把握的话,就去尝试一下。
没有把握的,就直接放弃。
这些反贼招降过来,也没有多少价值,没必要让我们的人冒险。”
李牧微笑着说道。
甭管怎么说,能够提出可行方案来,就是好的开始。
对招募的锦衣卫,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一个存在了两百多年的特务机关,积累下来的那些经验,本身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同一时期内,论起情报搜集能力,锦衣卫可以说是无敌的。
……
浔州前线。
看着手中的书信,景逸风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传令下去,告诉各部局势有变,暂停之前的作战计划。”
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他率领淮安营和新编的广西募兵共计一万一千人,负责收复浔州剩下的疆域。
完成计划之后,再汇同进攻镇安府的扬州营,一起收复南宁剩下的地区。
现在广西大部分突降暴雨,泥泞的道路影响到了大军行动,作战计划被动进行调整。
丧失机动性的突击,那就是强攻。
这次行动是想闪击浔州,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没有携带多少攻城火炮。
受暴雨的影响,迟滞了大军的行进速度,给了敌人充分准备的时间。
如果强攻浔州城,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纵使能够把城池打下来,需要付出的伤亡,也会非常惨重。
“总兵大人,巡抚大人跟在大军后面,距离营地不足二十里。
如果暂停作战计划,巡抚大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中年将领一脸忐忑的说道。
显然,巡抚两个字,在他的心目中有不轻的份量。
唯恐得罪了巡抚,被人家穿小鞋。
“哼!
本将才是这支大军的统帅,至于巡抚张大人,你们无需理会。
如果我们的巡抚大人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本将说,不会为难你们的。”
景逸风不屑的说道。
作为大虞的二代,他也是有脾气的。
关于张思翰的来历,身后的人脉关系,他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或许是跟李牧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这种弱势的光杆巡抚,已经不放在眼里。
嚣张跋扈容易挨骂,但架不住这样真的爽啊!
何况他又没有搞大事情,仅仅变更作战计划。
他不信广西巡抚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敢上书朝廷弹劾他。
不能把事情往上面捅,只是在内部开会解决,完全没必要怂。
……
武昌府。
看着手中的公文,徐文岳就是一肚子的火。
广西方面居然敢不听帅令,擅自做主提前发起进攻。
如果打赢了的话,那么他就捏着鼻子认了。
战场上兵贵神速,发现战机之后果断出击,没有什么大毛病。
偏偏现在传来的不是捷报,而是叫苦的奏报。
雨季行军困难,他自然是知道的。
下雨天赶路都要沾上一身泥,更不用说出动大军。
“怎么今天人来的这么整齐?
广西那边遭遇暴风雨,被迫调整作战计划,你们凑过来干嘛。”
徐文岳没好气的说道。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力能够做的事情不多。
迁怒下面的人,完全没必要。
换他自己过去指挥大军,遇上暴风雨,一样只能做出类似选择。
“阁老,现在是雨季。
不光广西会受到了暴风雨的影响,我们这边也受到了冲击。
尤其是运输粮草的后勤部队,受到的冲击更大。
下面的士卒,也是整日叫苦连天。”
吕景轩硬着头皮回答道。
下面的人面临的处境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
可现在涉及到了作战任务,站在他的立场上,自然是时间越充沛越好。
哪怕多争取一天时间,那也会减轻一份压力。
“阁老,吕大人说的不错。
现在这个季节,整个南方都处于雨季状态。
我们之前的作战计划,实在是太乐观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应急预案。
受暴风雨的影响,军心士气下降的非常厉害。
顶着风雨前进,同叛军决一死战,怕是有些困难!”
福建兵备道杨炎开口之后,室内群臣纷纷加入到诉苦队伍中。
眼前这一幕,让徐文岳很是头疼。
众人铺垫了这么多,本质上还是为了任务。
两个半月内收复两府之地,前面看起来似乎可以完成的任务,现在回头看完全是地狱难度。
只要雨多下一些日子,所有的作战计划,都会在天灾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够了!”
“暴风雨的影响确实存在,但并非无法战胜。
我们的战士在淋雨,叛军的士卒同样在淋雨。
双方的情况都差不多,互相抵消之后,就相当于大家都不受影响。
回去之后告诉各部,作战任务继续执行,各省务必在9月前拿出成绩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