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非常麻烦,暂时不宜外泄。
从京中传来消息,为了彻查此案,陛下重新启用了厂卫。
内阁对此案,也非常关注,派出了官员秘密调查。
徐阁老还下令,让我们全力配合。
从目前掌握的讯息来看,在扳倒阉党期间,尹智铭和左鸿江确实和白莲教有过联系。
白莲教造反之前,同尹家商会做过买卖。
叛乱爆发之后,广西都指挥使下令镇压,还遭到了巡抚衙门驳回。
涉案官员,恰好是左鸿江的学生。
本官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尹左二人确实涉及到了逆案。
如果他们诚意足够,再透漏后续内容。”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尹智铭和左鸿江营销的非常成功,在士林中拥有崇高的威望。
然而,名望是一柄双刃剑。
在获得名望的同时,外界对他们的要求也高了很多。
道德上,更是一步也不能错。
勾结反贼,还是勾结屠杀士绅的白莲教,这无疑是挑战了士绅们的底线。
尤其是出身两广地区的官员,直接和他们有了毁家之仇,双方直接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从事情暴露开始,就注定了尹左二人不可能脱身。
何况皇帝重启厂卫的锅,也扣在了他们两人头上,现在想要他们死的人太多。
以李牧对永宁帝的了解,发生了这种事后,最想要他们死的就是永宁帝。
这是帝王的底线。
甭管什么样的斗争,都不能危害江山社稷。
一旦皇帝得知波及数省之地,是自己最信赖的两位先生搞出来的,估摸着会活剐了他们。
“大人,这未免也……”
话才说到一半,兰林杰就汗流浃背。
实在是太吓人了,德高望重的清流领袖,居然是勾结白莲教的逆贼。
这完全是要清流党人的命。
往后大家出门,都不好意思以清流自居。
“放心好了,朝廷需要注意影响,白莲教叛乱是倒阉的最有利证据。
如果以勾结白莲教作乱的罪名,将尹智铭和左鸿江治罪,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清流党又有何面目,在天下人面前标榜他们的德行高洁?
清流党在朝中还有两位阁老,他们会想办法善后,尽可能的降低影响。
有一半的概率,陛下会让两人直接暴毙。
另一半的概率,则是扣上其他罪名,将两人问罪。
具体是什么罪名,那就要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李牧随即解释道。
尹左二人的特殊身份,决定了他们是烫手的山芋。
正是知道存在隐患,在收到消息之后,他才把证据丢给了徐文岳。
这位钦差大臣也很鸡贼,硬是拖到了皇帝对尹左二人不耐烦的时候,才把证据抛了出来。
倘若早几个月,搞不好就直接被永宁帝给压下了。
以永宁帝的性格,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外界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是诽谤。
一众辅臣前面可是给尹左二人挖了不少的坑,正常情况下,多次捅娄子的两人早该被赶回家。
结果却是两人在不断闯祸中一路高升,距离入阁只差名额。
见小坑没有作用,大家才玩起了捧杀。
如果没人在幕后推手,也不至于“直言进谏”的大臣,大都出自尹左二人门下。
好感度消耗完了,曾经的滤镜,也就不复存在。
皇帝表示要查,对尹左二人不满的官员,肯定要落井下石。
原本不完美的证据,在有心人的补充之下,渐渐变得丰满起来。
李牧承认,在面对三司官员调查的时候,他也跟着加了点儿料。
目前最有利的证人供词,都是战俘们提供的。
根据这些线索,还在尹家商会中抓到了一名白莲教徒。
究竟是算白莲教潜伏过去的,还是作为双方勾结的证据,这就要看上面想怎么定性。
“大人,这种牵扯谋逆的案子,您可不能参与进去!”
兰林杰慌乱的说道。
在广西收获大量廉价劳动力、矿山土地的同时,李牧也搭了不少钱进去,此时正处于腰包最干瘪的时候。
考虑到此前的几次中人活动,他非常担心李牧为搞钱,又出手帮忙捞人。
万一未来事情暴露出来,朝廷要追究责任,李牧是否完蛋不知道,他这做师爷肯定是要掉脑袋。
“放心好了,本官知道轻重。
尹左两家肯定会完蛋,依附两家的士绅,也会跟着倒霉。
至于其余牵连不深的,他们提前切割就行了。
实在担心被牵连,也可以提前买个保障。
未来流放广西的时候,本官可以照应一二!”
李牧没好气的说道。
真以为他什么事都敢干!
前面他敢做中人,毫无顾忌的收钱捞人,那都是有大佬在前面顶着。
名义上是他神通广大,实际上收取的那些买命钱,大头都到了皇帝手中。
哪怕出了问题,风险也不会大。
现在远离京师,对局势把控慢了不知几步,再去掺和就是找死。
……
桂林府。
迟迟不见广西军队有所动作,史荣轩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官军的效率再慢,也不至于争吵两个多月,还没出结果。
意识到中了敌人的缓兵之计,现在他也不能做什么。
前线几路战场推进不顺,最近半年时间里,白莲圣国的疆域不增反降。
对一个初生政权来说,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疆域的缩水,唯一的好处就是召集众将议事,变得方便起来。
一定程度上,史荣轩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
可惜这种集权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诸位爱卿,圣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大家可有妙策,解决圣国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史荣轩忧心忡忡的问道。
年关将近,白莲圣国却见不到一丝年味。
大家都在为前线的战事发愁,早就忘却了过年。
“陛下,伪朝的实力太过强大,我们必须改变之前的战略。
原本我们都逼近了昆明,怎奈伪朝突然冒出了一群乡绅组建的民团。
这些民团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但他们都是本地人。
对地形非常熟悉,经常依仗地利袭扰我军。
傅丞相率领的部队,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受制于后勤被切断,只能退回来和西征军团汇合。
伪朝放开了对民团的管制,未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光是伪朝大军,还有数不清的民团!”
镇西王卫嘉瑞一脸无奈的说道。
眼瞅着胜利在望,结果被一群不入流的民团给坏了事。
士绅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太大,他们刚一出兵,敌人就收到了消息。
每次出兵围剿,不等他们杀过去,敌人早就没了影。
不是没有试图采取怀柔手段,怎奈士绅根本不认为他们能成事。
就连一些亲近大虞的云贵土司势力,也加入到围剿他们的队伍中。
缺乏群众基础的西征军团,进入云南境内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打到昆明城下,结果又被敌人给反推回来。
经过一系列的作战,他也发现了敌军的破绽。
这些地主武装,本土作战的时候,战斗意志高昂。
一旦离开家乡,战斗欲望就急剧下降,距离老巢越远战斗欲望越低。
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西征军根本不敢诱敌深入。
广西的官军收复了柳州,他们稍微露出破绽,敌人就会扑上来。
“你的意思是放弃西征战略,全力北伐?”
史荣轩皱着眉头问道。
战略变更,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他们改变进攻方向,不等于敌人就会配合。
白莲圣国不西征,云贵联军就要东进了。
广西方面军已经休整了两个多月,年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一旦他们放弃西南攻势,那么广西的官军和云贵联军汇合,将是大概率事件。
到时候广西剩下的州府,多半也会保不住,迁都只是时间问题。
北伐成功也就罢了,万一北伐受挫,又被敌军赶着迁都,白莲圣国就完蛋了。
“圣皇,现在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
广西的伪朝官军进攻广东,只是他们释放出去的假消息,敌人的真实目标是庆远和桂林。
据我所知,广西的敌军一直在扩军备战,现在的总兵力怕是超过了六万。
再加上云贵联军,以及若干民团,敌军的总兵力已然超过二十万。
这么多伪朝大军,庆远府、泗城州通通保不住,就连圣都也非常危险。
与其等敌人打过来之后,再被迫改变战略,不如提前孤注一掷。
直接集中全国的兵力,选准一个方向全力进攻,打破伪朝的战略包围圈!”
卫嘉瑞豪迈的说道。
造反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所有的义军,在创业阶段,不是在赌命,就是在赌命的路上。
白莲圣国算是成功的,一开始就进展顺利,提前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
然而正是因为过早的拥有根据地,他们没有四处流窜,持续削弱大虞的综合国力。
闹的声势再大,也仅限于数省之地,并未真正撼动大虞的统治。
现在就是咽下苦果的时候,反应过来的大虞,展示出了超乎他们预料的实力。
“你们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