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琐盘腿坐在榻上,微笑地看着还不到三岁的长乐公主在宽敞的榻上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有时候,竟然毫无顾忌地爬到了赵琐的身上。榻前,长乐公主的母亲贤妃则有些担心地盯着女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跌到了榻下。
赵琐对于美色一向并没有太多的需求,眼前的贤妃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却是整个宫中最年轻的一个妃子,能诞下长乐公主,完全出乎了赵琐的意料之外。
后宫之中,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添丁进口了。
所以长乐公主一出生,便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刚刚出生,便有了长乐公主的封号。
玩累了的长乐,终于蜷缩在榻上的一角,沉沉的睡了过去。
“官家,妾身带长乐回去!”贤妃站了起来。
“就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儿,外头天冷,可不敢让她吹了风去!”赵琐扯过锦被,替长乐盖上,道。“你也陪我再说会儿话,这几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呢?”
贤妃掩嘴轻笑道:“倒也没有别的,就是大家都在笑萧计相家的事情呢!”
赵琐一怔:“这件事,连你们也知道了吗?”
“每天都会有命妇进宫来给娘娘请安,都会说些外头的新鲜事,这萧计相家的事,现在整个汴梁谁不知道呢?”贤妃笑着:“都说萧家终究是将门出身,这家教还是差了一些,那萧三娘子要是守着些妇道,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也不知与那辽人的漆水郡王是怎么认识的呢?可是说什么的都有。”
听着这话,赵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这件事情,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辽人的漆水郡王耶律俊出现在天门寨下的事情,早有皇城司的探子在第一时间报给了他,当真以为遍布天下的走马承受是吃干饭的吗?
赵琐甚至清楚耶律俊与萧家三娘子关于华夷之辩的事情。
“萧禹国之重臣,萧鼎更是为皇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如此议论是非,你就该当场驳回去才是!”赵琐沉着脸道。
看着赵琐的脸色,贤妃小心地道:“是啊,娘娘当场就斥责了这些人呢,还将几个说得最起劲的当场赶了出去,不许她们再进宫请安了呢!”
赵琐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皇后终究还是皇后,不像眼前的贤妃,对某些事情完全就是糊里糊涂的,不过对于后宫妃子而言,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皇后的病好些了吗?”
“吃了这些天的药之后,倒是好多了,能够起身在宫里散散步了!”贤妃道。
“好,好,给皇后看病的太医要重赏!”听到皇后病渐渐好转的事情,赵琐的心情顿时大好。男主外,女主内,他的后宫一向安稳和睦,有一位贤惠而又能干的皇后是最为关键的。
“官家,楚王求见!”门外,传来了大太监石忠的声音。
一听之下,贤妃就站了起来,准备避让,赵琐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就坐在哪里。
看到走进来向自己施礼的老大赵敬,赵琐的眉头不由得深深地皱了起来,不过月余功夫,赵敬居然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站起身来的赵敬一眼看到贤妃,也是一怔,又赶紧向贤妃躬身行礼,贤妃亦是站了起来,微微点头示意。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赵琐没好气地斥责着自己的大儿子,倒是让正准备给赵敬搬锦凳的大太监石忠呆住了,锦凳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把月,御史参你的折子都有十几份了,你分管的几个御门从来不去,公务荒废倒也罢了,居然还跑到青楼瓦肆里流连,皇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吗?”赵琐怒道。
“父皇冤枉儿臣了。”赵敬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儿子分管的那几个御门,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子去不去,都没什么两样,那些御史,不过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找儿子的错处罢了。至于青楼瓦肆,这段时间,儿子真没有去。这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人翻出来败坏儿子的名声罢了。”
“你没去这些地方,去哪里了?”赵琐沉声问道。
“儿子去大相国寺了,在哪里沐浴斋戒,给大娘娘祈福!”赵敬道:“大娘娘身子不适,做儿子的心急如焚。”
看着赵敬,赵琐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是说不得谎的,一查便知,老大还是有心的。皇后身子大好,指不定就与他在大相国寺祈福有关呢。
“嗯,也算你有孝心,起来吧!皇后身子已经大好了,回头你去问安!”赵琐道。
“真的吗?”赵敬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那儿臣回头一定要去大相国寺再捐一些香油钱,圆真主持果然没有虚言诳我。”
不动声色之间,赵敬已是将皇后病好的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边的石忠脸露佩服之色,赶紧将锦凳搬了过来放在赵敬的身后。
“坐吧!”赵琐挥了挥手:“也不能让你太闲着了。你刚刚不是说没事儿做吗?那我就给你找点事儿。上四军与北地边军轮换的这件事情,便由你接着来做吧。”
赵敬一怔:“父皇,这件事情,是二弟负责的,儿臣不敢与之相争!”
“不敢与之相争?”赵琐冷笑了一声:“老二忙得很,开封府的事情,本就千头万绪,上四军的轮换,更是一件繁琐之极的事情,前段时间,不是便闹出了有士兵哗变的事情吗?我看他是顾不过了。再者那林平上京,弄得满城风雨,他对辽人和这个林平都熟悉得很,就让他去与林平谈判吧,上四军轮换的事情,就由你来办,不要办差了。”
“是,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赵敬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不露丝毫声色,站起身来,躬身领命。
上四军与北地边军轮换一事,他本来是志在必得的,岂料老二荆王赵哲一回京,挟北地大胜之威风,轻轻松松就抢去了这个差事,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这事儿,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荆王赵哲回京的这几个月,赵敬的确是过得辛苦。
赵哲一回京,就担任了开封知府,这个职位如果是由别的臣子担任的话,只会叫苦连天,是个不好坐的火山口,但如果是由一位皇子来坐的话,那代表的政治意味就太明显了。
所以赵哲现在是风头无俩,无数官员挤破了头的想要投靠到他的门下,相比之下,原本的大热门赵敬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现在看起来,赵援给自己出的主意,还真是显出奇效了,至少,自己已经扳回了一城。拿回了上四军轮换的差使,也是给那些墙头草看看,有此事儿啊,还没有定论呢!指不定自己就能咸鱼翻身,起死回生呢!
来时一身的颓废,离开的时候,却是喜气洋洋。
赵哲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延福宫大门外碰到自己的大哥赵敬。
“见过大哥!”虽然两人现在完全不对路,但礼不可废,不然有的是人出来挑刺儿的。
“二弟啊,你这个大忙人儿,今天怎么也有时间到延福宫来了?”赵敬打着哈哈,只不过一开口,讥讽的意味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延福宫是皇帝平日休息的宫室,赵琐处理公务,却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另有所在。
赵哲呵呵一笑:“有些急务,需得马上禀报父皇,要是耽误了会误大事的。大哥今儿个不去听曲吗?我听说相国寺今天请了一大帮文人墨客去吃素斋,这样的盛会,大哥能缺席?”
赵敬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去,不过父皇刚刚分派下来一桩差事,我却是没得空了,当真是遗憾。哎呀,我不耽误二弟去见父皇了,先走了,先走了。”
看着赵敬背着手离去的背影,赵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大哥得了一桩什么差事呢?
自从回京以来,大哥便被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心呢!
赵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哲,昂首挺胸,英气逼人,竟然隐隐让自己有一种压迫感,这让他分外不喜,甚至有一丝不安。
翻看了一下赵哲带来的折子,赵琐道:“因为雪压垮了房子而死人的事情,年年都有,发些钱抚恤也就是了,怎么还一下子参了这许多官员?”
“父皇,年年都有,便更应当提前预防,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但当地官员却尸位素餐,不管不顾,以至于惨事再次发生。这样的人,岂能容他们还占着位子草菅人命不成?儿臣只是请求革了他们的职,已经算是宽大了!不严惩不贷的话,到了明年,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还会再发生?”赵哲寸步不让地道。
赵琐被赌得心里头发闷,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折子丢到一边:“不过几个低品官而已,你看着办吧。你今天进宫来,不止是为了这几个芝麻绿豆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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