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也好,步跋子也好,组建的时间都不长,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萧诚萧定两人前前后后调入了大量的广锐军军官进入,正规的训练也没有拉下,但比起广锐军来说,自然还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而体现最为明显的,就是军纪。
广锐军是这个世上真正的第一流的军队,闻鼓而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鼓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向前突击。鸣金而退,听到金锣之声,就算敌人把脖子洗得干干净净伸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不会浪费哪怕一分一毫的时间去斩下那一刀。
而这些要求,只不过是最简单的罢了。
其它的诸如看旗号来进行作战,对于现在的铁鹞子和步跋子来说,都还是太过于高深的东西,短时间之内自然是难以学会精通的,也只能马马虎虎地晓得一些最直白的就好了。
这些东西,可不是他们拥有一个精通这些的指挥官就能做到的。
正因为时间短,所以有些东西,并不能给这些人留下过于深刻的映象。
平时的训练之中,有挨板子的,戴枷示众的,关小黑屋的,不给饭吃饿肚子的,但掉脑袋的事情,他们还真没有看到过。
这些人平时在部族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勇士,自然也都是部落里的宝贝,犯上一点小错,大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犯了大错,大家也会说一声将功折罪也便不了了之了。加入铁鹞子和步跋子之后,虽然军官们宣布的军纪之上,杀的律条多达十数条,这些人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都是自己人了嘛,什么事情不能好说好散呢!
但今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军规的屠刀狠狠地落了下来。
萧定,连给这些人辩解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便斩下了这些人的头颅然后让亲卫提着这些头颅于各营之中示众。
死不瞑目的狰狞的脑袋,给抵达盐州城下的所有军队,都狠狠地提了一个醒儿。
该罚的罚,但该赏的,却也不会拉下。
出战的士卒,按斩首计功,黄澄澄的铜钱,可是当场就发了下去,至于斩首太多要升官的,则是记录在案,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论了。
萧定的帐蓬是军营之中最大的了,但在挤进了近二十名各级将领之后,也就拥挤不堪了。
围坐在火塘边上的,是军队的核心人物。而级别低的,便只能坐在外围了。
“诸位今天也看到了,定难军可不是稀松软蛋一捅就破的烂污糟,而是极具战斗力的一支部队!”萧定看着帐内诸人,沉声道。
所有人都默默点头。
今天的战斗很短暂,参战的人员也不多,但对方的应对手段和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在广锐军这些有经验的军官们看来,是很了不起的。即便是那些经验严重不足的党项军官,也能看个热闹,知道对面的敌人很不好对付。
而且,敌人还有坚城可以依靠。
“从理论上来说,我们有三天时间可以用来攻打盐州城。”萧定接着道:“但是诸位,我们真正能用到的时间,只有两天。如果两天不能破城,我们就要撤退了。”
按照驻扎在盐州周边的定难军赶来救援的速度,最快的也需要三天,但萧定不可能在这里打上三天,因为这代表着他在不能破城的基础之上,做不到有序的撤退。
“两天,不能破城,就代表着我们失败了。撤回去的路,可就不那么好走了。这一点,大家必须要清楚。”
“两天时间,必然破城,指挥使,您就安排吧!哪怕是要连夜攻城,弟兄们也没的话说!”王俊大声道:“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了,就准备在盐州城里过年了,谁也不想新年头几天,大家去钻树林子吧?”
“当然。”帐蓬里的将领们都是喊了起来。“请指挥使安排!”
“夜战,就不必了!”萧定摇了摇头:“夜里温度太低,而且敌人也不会放松警惕。不过扰敌嘛,还是要做的!辛渐,明天攻城,铁鹞子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了,将铁鹞子分成几班,每隔一段时间便鼓噪一阵子,射几箭。”
“是!”辛渐道。
“贺正,雷德进!”萧定的目光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明天一天,就交给你们两个人了。首先是驱使先前的定难军战俘以前抓来的那些盐工,然后你们展开试探性的进攻,能不能破城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数万个雪袋子给我垒到城下。”
“指挥使,要是我们一不小心就破了城呢?”贺正笑嘻嘻地道。
“敌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萧定摇头:“不要为了贪功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过你可以试一试,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贺正收敛了笑容连连点头。
“周焕!”
“末将在!”
“敌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袋子被垒到城下形成进攻的通道的,除了城上的攻击之外,对手骑兵也一定会出城攻击,你率广锐军骑兵营,随时准备拦截。”萧定吩咐道。
“末将明白。”
萧定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道:“盐州城的地势,大家早就了然于胸,这一次的攻击,我们也没有什么试探找对方弱点的时间,我们攻击的重点,就是他的东城。这一段因为地势的原因以及有着更为宽阔的护城河,所以城墙较别的地方要矮上不少。这天寒地冻的,护城河冻得瓷实,没有一点用处了,这里,就成了我们突破的最佳选择,当然,左丘明必然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在这里,一定会加强防护。”
说到这里,萧定笑了起来:“可是呢,盐州城这么大,左丘明的兵力现在严重不足,在外头被我们弄没了二千人,他还剩下三千部下,抛开骑兵不说,两千人要分配到城墙之上,哪里都会缺人的。”
“城里有不少的青壮!”仁多忠道。
“青壮与受过训练的士兵,有能征惯战的士兵的差异,大家也都清楚。”萧定嘿嘿一笑:“王统制,你率一部人马,在我们猛攻东城的时候,仔细瞧瞧哪里有机会可抓,就算抓不住也不要紧,让左丘明疲于奔命就可。他就这点人手,盖了脑袋可就露了屁股啦!”
王俊大笑起来:“指挥使放心,要是真出现了机会我抓不住,这些年不就白混了吗?城内不过两千人,我们现在的兵力可是他的五倍,两天破城,这是高看了他们呢!”
“倒也不能小瞧对手!”萧定摇头道:“说起来咱们大家都是同出一脉,守城的本事,都是不差的,城内器械充足,神臂弓杀伤力惊人,投石机,八牛弩这些玩意儿,城里必然也是不少,而我们,除了神臂弓,可是啥都没有。陈乔,我让你制作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帐的角落里,不显眼的陈乔赶紧站了起来:“指挥使,明天必然能全部完工。”
“很好!”萧定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各部轮流佯攻,重点是把雪墙给我垒起来,后天,便是决胜之日。”
辛渐把铁鹞子分成了十数部,喧闹了一夜,偶尔也会真的试一试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爬上城去。当然,这些行动,全部都以失败而告终。
虽然晚上城墙之上的士兵不多,但从城内募集而来的青壮,却是为数不少,辛渐一夜的成功,就是让这些青壮一个个地疲劳不堪。不像那些士兵们对这种状况司空见惯,这些青壮们在目睹了自己的同伴,被突然从城下射来的冷箭变成一具尸体的时候,任谁也不能保持冷静的。
城下的冷射就如同幽灵,时不时地便嗖地来上一箭,而且还奇准无比,等你愤怒地还击的时候,听到的却只有对方放肆地笑声。
左丘明自然不会受到这些事情的困挠,安排好一切之后,他却是回到府中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只到天色大亮,这才穿戴整齐在家人担心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众亲兵出了门。
他甚至还特意地骑着马在城里绕了小半圈,让城内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的从容不迫,这才上了东城墙。
这里,必然是广锐军的攻击重点。
萧定就这么几天时间,他不可能慢腾腾地跟自己玩什么四面出击寻找弱点然后一击得手的把戏,他只能锚准一个点然后不要命的攻击。
当然,即便是知道萧定会这么做,左丘明也不敢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东城之上,正如萧定跟部将们说的那样,他的最大问题,就是有经验的士兵不足,萧定可以把有生力量都集中到东城,他却不敢这样做。
万一萧定突然从另一个地方下手呢?
所以,每一面城墙,他都要布置一些能让他满意的人手。
这当然就分薄了城东的防守力量。
所谓的一招落后,便步步被束缚的道理,现在可谓是体现的淋漓致尽。大家都知道萧定要打来了,但认为这个时间至少会在明年开春后,甚至会在春耕后。大家都认为萧定整合横山党项需要更多的时间,理顺内部事务也要不短时日。
正是定难军上上下下这个错误的认知,导致了目前的困境。
萧定,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候,在大家都认为他不可能出现的时候,他妈的居然就来了。
站到东城楼之上,左丘明先前轻松的面庞之上,此刻黑得如同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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