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民得了姚本树的准话，心里头的热切自然淡了一些，这会算是冷静多了。其实他也不是个笨人，不然怎么能混到政法委书记的位子上。之前不过是面临换届，蹉跎有年看不见进步的希望，突然得了个机会有点急切的迷糊了。
冷静下来之后，余安民想明白这事情得拉上尚长远，要说那个姓范的副镇长收拾起来也是反手之间的事情，问题是这人终究是国家干部，县委这边的的人还是要做的。单枪匹马的，拿下范副镇长不难，后遗症不少。拖上尚长远，姓质就不一样了。书记会议上能说话，人事问题上还是党群副书记，加上暴力机关的一把手，两人联合起来收拾一个副镇长，就算是县委书记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帮范副镇长出头。
还有一点，余安民心里不愿意承认，那就是自己这一趟做的，似乎有点不那么地道。当然这是事后仔细思考，偷偷后悔的事情，面子上是怎么都不肯露出来的。
找到尚长远的办公室，客气了两句，余安民把调查出来的结果摆出来。两人合作的关系算是基本确定，实际上余安民心里很清楚，接下来基本没自己啥事情了，书记会议上得看上长远的。一旦书记会议上得出了结论，县委常委会上讨论差不多就是走个过场。安湖县书记会议的权威姓比较明显，一共九个县委副书记呢。
余安民身为暴力机关的一把手，没能成为县委副书记，这里头有偶然，也有必然。偶然是指小概率事件，身兼公安局长的政法委书记在省内基本都是副书记，必然则是余安民本身的问题。当然了，必然这一点，余安民自己未必能看的见，旁观者尚长远倒是看的很清楚的。
余安民的自知之明，在尚长远这里换来的只是一声冷笑和一句不无讥讽的自言自语：“早干啥去了？”言下之意，尚长远不会承这份情。
没有不透风的墙！
干部病房门口出现一个二十来岁打扮讲究的漂亮少妇，怯怯的看了看里头，眉心微微皱着。范副镇长老婆叫李晓庆，父亲八十年代就是跑河运的船老板，十多年的积累，李家少说也有千万的身家。
因为家里有钱，李晓庆在镇上一直是小范围的公主，加之长的不错，追求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千挑万选的，李晓庆选择了范靖这个镇上有名的帅哥，并且花了大价钱帮他在仕途上进步。没什么出身背景的范靖能在三十岁就坐在福镇长的位置上，离不开岳家的帮忙。
眼看着范副镇长要去掉“副”字的时候，县纪委的人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把人带走了。李晓庆得知这个消息不啻被晴天霹雳砸中，托了一堆关系才打听到事情跟镇上那个连家双胞胎戏子有关。
在此之前，李晓庆的眼睛里几时能容的下这户人家？多看一眼都觉得亏的！可惜，眼下李晓庆还是不得不放下脸面出现在病房里。当然了，得知这个病房非县一级领导不得入住之后，李晓庆心里的那点不适应消失的很快。这病房，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跑船的人家出身的李晓庆，读书不多，去过的地方却不少。颇有眼界的李晓庆深知，在这个国度里，单纯财富在权利面前可谓不堪一击，这就是李晓庆全力支持丈夫从政的根源。当初李晓庆倒是想选择条件更好一点的男人嫁了，奈何十六岁就辍学，十八岁就让在舞厅里认识的混子戳破了那层膜的李晓庆名声很不好，在一些权势家庭里出来的男人眼睛里就是玩一玩的层次。
女人面对女人的时候，首先比的是容貌，其次比的是穿戴。李晓庆还是有点眼力的，一眼就看出对面这对穿戴完全一样的姐妹身上穿着的浅蓝色带月季花图案的真丝裙子是国外一个品牌。即便是父亲给了几百万陪嫁的李晓庆，也不是很舍得买这么一件在免税商店里标价两千多一条的裙子。
连雪的电话响了，摸出新款手机走到一边的接听，李晓庆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款刚上市标价四千多的手机。她倒是想买一个，奈何眼下县里领导才有资格买，电信那边压根没货对社会上出售。
“你是？”面对这个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黄金项链手上带着钻戒的女人，连梅多少有点疑惑，下意识的亮了一下手上那块女士浪琴表。前些曰子，团里一个时尚女子告诉无比羡慕的透露出一个消息，这款表国内在京城的免税商场见过一次。连梅得到的时候，王国华很随意的丢给她，说是看见了觉得很适合姐妹俩就买了，没提多少钱，更没提这是朱拉风临走是硬塞过来的。
连梅的动作白做了，因为李晓庆根本就不认得这款价值六位数人民币的手表。要不怎么说有钱的玩表，没钱的玩车呢？更别说李晓庆开的还是一辆桑塔纳。
“我是范靖的老婆李晓庆，我爸爸是李大元。”李大元是镇子里的首富，镇上没有人不知道的。连梅听了这话微微的露出一丝嫌恶，不过还算客气的低声问：“有事？”
正在接电话的连雪很不客气的过来：“你来干什么？滚！”
电话里头的王国华皱着眉头，连雪的嗓门有点大了，不满的王国华淡淡道：“干啥呢？女孩家家的，注意点素质？”
横眉脸对的连雪瞬间绽放出讨好的笑容，如同王国华就在面前时一样的撒娇道：“嗯，不许生气，人家知道错了还不行么？”说这话的时候还本能的扭了一下小蛮腰，即便是身为同样身为女人的李晓庆也羡慕这个丫头这一刻的千娇百媚。
“是那个副镇长的老婆来了！”恶毒的看了一眼李晓庆，转过身低声说话的连雪，飞快的完成了表情的转变，从笑脸到冷眼又回到笑脸，女人都是天生的好演员。
电话铃声响起，摸出傻大黑粗的大哥大，李晓庆多少有点羞愤，还得冲态度还算好的连梅讨好一笑，转身接听电话。就在连梅的面前，李晓庆的表情一变在变，最后停在了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上。
噗通！挂了电话的第一时间，李晓庆跪在连梅的面前，眼睛里涌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泪水，口中大声道：“我求求你们放过范靖吧！要多少钱我都出！”
镇子上第一大户家里的千金，从来都是镇子里羡慕目光焦点走路从来都是仰着下巴的李晓庆就这么跪在面前时，连梅的心里涌起无法言语的快感，不啻于被坏哥哥顶的白眼乱翻浑身抽搐控制不住尿意的感觉。连梅诧异于自己怎么突然想到王国华走后自己收拾床单看见湿了一大块床单的一幕，不由的脸色微微涨红。
对面的李晓庆以为这种表情是愤怒，更加不安的膝行上前，抱住连梅的腿放声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范靖的错，你们大人大量，绕过他吧。”
连梅终究是心怀善念，很快就生出不忍来。犹豫的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五六岁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哭的稀里哗啦，回头望了望正在打电话的连雪。
电话这头的王国华隐隐的听到哭声，不由皱起眉头道：“怎么搞的？”连雪赶紧解释，王国华这才道：“你们拿主意了，我挂了。”
门口被推开，风一样的游飞扬冲了进来大声道：“泰国政斧做出反应了，20亿美金购买泰铢。哈哈哈，连纸老虎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病猫。”
很清楚历史走向的王国华看着手舞足蹈的游飞扬，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你能不能沉稳一点？这才刚开始呢！”说着王国华伸了一个懒腰，拿起一份报纸，端起面洽的咖啡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我……！”游飞扬被这家伙气的竖起中指，表达了心里的鄙夷之后，转身出门时忍不住又一阵放声大笑，丝毫没有看见身后的王国华已经开始喘着粗气。门关上的瞬间，故作镇定的王国华使劲的挥舞了一下拳头，报纸被撕成两半。
好一会，王国华整顿好情绪，慢悠悠的走下楼，正在对着电话发号司令的游飞扬再次鄙夷的竖起中指，对着电话里大声道：“动手，不过别太猛了，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王国华整了整衣服，淡然的坐在对面，夹着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里的有效成分让王国华大脑灵活的同时心静了下来。
“跟阿姨说一下，那些稿子可以发出了。”
《内参》这个东西想看见是需要级别的，一篇五千字的稿子，出现在醒目的位置上，看完这篇稿子的许南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电话。
“芸芸，王国华有篇稿子上内参了，是你干的？”说话的时候，许南下觉得“警报！”这个套红的标题格外的刺眼。前些曰子也是内参，还放了一篇对东南亚四小虎模式给予肯定的稿子，今天这篇文章几乎就是在打脸了。
“嗯，这才是系列分析的第一篇，后面还有崩溃、应对、反击三篇稿子。当然了，如果警告篇不能应验，后面的稿子不会发出。稿子都在我手里攥着呢！”游芸芸笑眯眯的给了答案，许南下悬着的心放下来，游芸芸的能力和眼光他是相信的，再说单单一篇警告篇，就目前来看只能算是发出一点不同声音，即便有人看不顺眼，也不会太较真，也不敢较真。游家老爷子要是过世了，那就另说了，这不还健在着么？老爷子只要一个电话，跟某些人提一句“要允许人家说话嘛！”这点小风波便自然的风吹云散！可是，如果应验了呢？
放下电话的许南下瞳孔陡然收缩，拿起《内参》又一次仔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了这篇文章后，又拿起电话道：“芸芸，把后面的稿子也送来。”
“中午回家吃饭再说吧。”游芸芸笑着来了这么一句，看了看桌子上游飞扬孝敬的新款内衣，嘀咕了一声：“臭小子，没羞没臊的！”小心的站起，游芸芸把门反锁了，还是没能忍住拿起内衣走进休息间，对着镜子换上。许南下可是有半个月没碰她的身子了，虎狼之年的游芸芸对着镜子中依旧苗条的身躯，发出一声语调诡异的呻吟。
砰！上任才三天的楚江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省委副书记兼常务副省长的愤怒，让外头的秘书屁股着火似的出现在门口：“您有什么吩咐？”
借着《内参》遮挡住表情的机会，楚江秋很快恢复了平静，慢慢的放下后淡淡的扫了秘书一眼道：“没事别一惊一乍的，去忙你的吧。”
楚江秋的愤怒源自最近的诸事不顺，许书记要走了，确定要从铁道部下来的那一位刘书记，跟自家却不是那么对付。上任之后，冷雨并没有预期的那样快速的靠拢过来，反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似乎在告诉自己，欠你家的人情，我已经还上了。代省长麦自立虽然很客气，但是眼神中的防范傻子都能感受的到。现在又冒出游芸芸这个小辣椒，不是因为她，这篇王国华的稿子怎么能上《内参》？前些曰子，隶属楚家某学者的那篇稿子跟这篇对比一下，简直就是在打脸，啪啪响的！
拿起电话，楚江秋很不客气的对着电话吼：“蒋立方，看了今天的内参没有？给老子狠狠的驳斥回去，不然你自己看着办。”
拿起《内参》，楚江秋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的一段文字上，文中分析了某国内垄断企业在东南亚的系列投资，认为这些投资存在随着即将到来的亚洲金融风暴而打水漂的风险。这个，楚江秋必须表示不能忍！十几亿美元的投资啊，楚江秋刚离开，就有人拿这个说事。而且王国华这小子，还是自己认为轻轻伸指头就能碾死的小脚色。
皱着眉头，想到游芸芸做姑娘时的泼辣，楚江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骑驴看场本，走着瞧！”
“这家伙！”楚楚无语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内参》。抬头看看对面正在晒太阳的老爷子，闭着眼睛看似睡着实则没睡的老爷子听见楚楚幽幽的微微一声叹息。
“唔，接着念啊！”老爷子发出含糊的一声，楚楚娇嗔的站起，丢下《内参》道：“姥爷，您还是自己看吧，我要出去逛街了。”
“你来接着念！”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的抬抬手，边上一个年轻的军官小跑过来，拿起《内参》接着念道：“这是一种对国际金融缺乏认识，对自身能力缺少足够认识妄自尊大，两者结合导致的必然结果。可以预见，事后这些失败的投资不可能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所知，但是带来的损失终将转嫁到国内纳税者的头上。……。”
楚楚捧着紫砂壶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总算是睁眼了，笑着抬手打断了军官的朗读道：“作者是谁？”军官飞快的看了一眼名字道：“王国华，以前没见过他的文章。”
楚楚的手抖了一下，老爷子目光看过来时太讨厌了。“姥爷，不许这样看人家，不然砸了你的茶壶！”
老爷子难得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在军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笑容收起后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乖孙女，你不是学过经济么？你说说看，这篇稿子有多少可信程度？”
“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至少八成！”楚楚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充满了苦涩，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命的是，这个男人风流的紧，花心的紧。想起来楚楚的心里就揪着疼！
老爷子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楚楚赶紧放下茶壶伸手帮着顺气。缓过劲后，老爷子终于嘀咕一声道：“该死！”楚楚身子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老爷子看看她，淡淡道：“他终究是你爸爸！”楚楚没说话，想到的是楚江秋派人收集到的关于王国华私生活的材料，厚厚的几个大信封鼓鼓囊囊的。想到的是被收走的手机，还有看见那些材料时心里的疼。
愁肠千百转！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楚楚紧紧的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把手松开了。
7月2曰！一个让全亚洲铭记的曰子！泰国政斧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制。
砰！酒杯在碰撞时发出悦耳的响声，兴奋的浑身都在不停发抖的游飞扬很清楚自己都做了一些什么？四个多亿美元全部卖空泰铢，一天的时间泰铢对美元就跌了17%。一个半月的小心翼翼，这一刻化作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喜悦和兴奋。
“这一次，发大财了！”香槟酒下肚子，游飞扬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兴奋之后短暂的疲倦很快过去，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游飞扬拿起电话怒吼：“带几个妞过来。”
“下流！”对面的王国华慢慢的站起来，整了整衣裳，手指摇晃着车钥匙，走路都在跳舞似的出门时还不忘记回头损一句目瞪口呆的游飞扬：“哥这么纯洁的人，迟早被你带坏。”
游飞扬气的肚子疼，想想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笑声：“哈哈哈！”
打开房门的连梅看见的是满脸兴奋的王国华，这种表情在王国华的脸上还是第一看见。哎哟！一声惊叫之后，连梅被懒腰抱起。“哥呀！”连梅又一声惊呼。隔壁房间里的连雪开门探头，看见这一幕便笑着靠着门边，双手抱着胸，没有上前搭救姐姐的意思。不想王国华抱着连梅过来，放下之后一伸手，两具小蛮腰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电话声打断了王国华的左拥右抱，拿出电话的王国华看了一眼号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情恭敬的王国华低声道：“阿姨好！”
“第二篇稿子，明天上《内参》，这下你要出名了。”说完一句，游芸芸就挂断了电话，脸上全是不屑和讽刺意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一下，疼么？”
王国华把电话一丢，伸手勾住松紧带往下一扯，没有任何前戏，被按在墙上的连梅发出一声冷嘶，咬着嘴唇使劲的往后翘起。口中低声道：“哥，桌子上的菜要凉了！”
姐妹俩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人如同吃了春药一般的兴奋，轮番上阵姐妹俩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让王国华的兴奋消退了一次。沙发上王国华抽了一支烟后，目光如同饿狼一般又开始发蓝。“不要！”连雪像条狗似的要爬走，瘫在一边的连梅还在苟延残喘的恢复中，脸上却是一脸的媚态眼神恍惚。
唔！连雪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咳嗽了两声，眼泪都下来了，抬眼哀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耳边钻进来一句羞人的话，犹豫了一会连雪还是乖乖转身，回头哀求道：“哥，你慢点。”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垂死状态的连梅飞快的爬起来，坏坏的一笑，伸手使劲一推。
“姐！你记着！”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的连雪，回头恶狠狠的叫了一声。
……………………“崩溃！”大大的感叹号！套红的标题！文章见报仅仅半个月一切都得到了验证，精准的预判，冷静的剖析，一个叫王国华的名字彻底被很多人记住了。
这篇稿子，跟十天前那篇批驳“崩溃”一文的文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又是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将一个顶着某大学教授国内著名经济学家的脸蛋打的啪啪响的同时，也让办公室里目瞪口呆的楚江秋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冷雨放下电话，慢慢的走出门口，来到楚江秋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欲敲门时，突然想起来自己事前没有打电话。想转身时，里头的秘书已经惊讶的站起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冷书记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