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最后纵马冲刺,跨越终点的那一秒。
英姿勃发,气势磅礴。
被许多报社的记者们用照相机定格在镜头里。
疾驰迅猛的风,吹歪了挽起满头青丝的红宝石并蒂梅簪子。
黑发散落在她身后,流瀑般在空中迎风飞舞。
煦暖的阳光,温温柔柔挥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镶了层金色的光芒。
一眼望过去,熠熠生辉,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阳光下,发丝如丝如绸,潋滟光波中烈烈曳舞。
曳入了厉枭的眼,也深深烙入他的心。
厉枭眯了眯眸,深沉无边的眸子,越发变得深幽如渊。
他放在心里多年的女郎,终于褪去围困在她身上的层层枷锁,于万众瞩目中,绽放出她早就该绽放的万丈光芒。
“傅、安、安。”
厉枭无声低喃,粗砺的指腹,轻柔抚摸手里的配枪。
傅安安三个字,从他的舌尖,幽幽掠起,滑过咽喉,口腔,最后如鱼入水,沉沉地跃入胸腔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里。
沈逸风在一旁,震撼得张大了嘴。
那张嘴,从傅安安出乎意料地破了险局后,就再也没有闭合过。
“厉哥,我知道傅小姐很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强悍到这么可怕的程度。
有胆有识,谋略过人,不愧是傅师长的掌上明珠。
太太太厉害了,整个海城,也就厉哥你能跟傅小姐比一比吧。”
说完,沈逸风扭头,斜斜地瞥了眼坐在贵宾席后两排的朱乾川,见对方满脸又震撼又不敢置信的扭曲表情,本就爽快的心情,顿时变得更痛快了。
特意挤了两排位置,挤过去,凑在朱乾川身边,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少帅,看你的模样,对于傅小姐马术精湛这件事,好像半点不知情啊?”
朱乾川本就阴沉的俊脸,越发阴沉下来,按捺住怒火,说道,“沈参谋长,有话直说。”
“既然你开了口,那我就直说了。”
沈逸风笑眯眯道,“少帅,真不是我要打击你,傅小姐嫁给你三年,你不知道她擅长骑马,也不知道她还擅长更多的东西。
你娶她进门,就是因为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真正的大家闺秀,能给你管理好少帅府,伺候好你母亲。
你根本没有去真正了解过,她的内核,到底有多么优秀。
所以,活该你失去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乾川听罢,恼怒不已,额头的青筋乱窜,“沈参谋长如此关注鄙人的私事,未免管的太宽。”
“不不不!你的私事,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沈逸风连连摆手,笑容揶揄,言辞却十分真诚,“我只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说一句,感谢你,放过了傅小姐。”
朱乾川,“……”
如果不是同僚多年,早就了解到沈逸风玩世不恭爱耍嘴皮子却没有恶意的性子,他已经翻脸了。
心头火起,也只能忍着。
“沈参谋长,请你自重。”朱乾川脸色阴郁得快要滴出水。
“哈哈哈,行,少夫人骑马受伤,少帅你肯定忙,我就不打扰少帅了。”沈逸风见好就收。
打了个响指,乐呵呵坐回到厉枭身旁。
“厉哥,我刚才找到朱乾川,给傅小姐出了口小小的恶气。”
沈逸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下巴,笑道,“你是没看见,朱乾川那张脸,亲眼所见傅小姐夺得骑马冠军,强颜欢笑都不装了,脸色压抑得就像家里刚走了人。
他可能,也许,大概,开始后悔和离了吧。
错把鱼目当珍珠,眼睛那样瞎,有眼无珠,活该他后悔。”
厉枭的视线,一瞬不瞬凝在马背上的傅安安身上,淡淡说道,“识人不清之辈,迟早会后悔。”
沈逸风顺着厉枭的目光望过去,望见了傅安安飒爽的背影,忍不住邪魅一笑。
“厉哥,你赶紧加快速度,把傅小姐娶进门。
我简直迫不及待,想亲眼看见朱乾川后悔的模样。”
厉枭沉默着,没搭理他。
而坐在后两排的朱乾川,被沈逸风胡搅蛮缠地说了一顿,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堵得厉害。
诚如沈逸风所言,他确实,从来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傅安安。
喜欢她长的漂亮,家世好,父兄在军政府职位高。
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他想过,就这样跟她携手到老。
却在婚前,得知她失贞了。
那一刻,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崩地裂。
过往那些年,她处处表现得对他情深义重,却把清白给了别的男人。
真是讽刺。
新婚夜当天,日本敌寇入侵,狼烟四起。
他竟觉得解脱。
连傅安安头上的红盖头都懒得掀,转身跨出新房,换裳开车,随军作战。
征战三年,身边的战士,刚刚熟悉,又消失在敌寇的枪火炮弹中。
人命如草芥。
每天都商议着,怎样才能多活一天,多打几个鬼子。
某一天,他也被炮火炸烂了半边身体,皮肉溃烂,鲜血淋漓,躺在简陋的民房里等死。
是乔曼放弃谍报局后方比较安稳的日子,赶赴前方不眠不休照顾他。
甚至和男战士一样,在生死存亡的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扛起枪英勇杀敌。
对乔曼的那份新奇和惊艳,在他心底,泛滥成灾。
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惟有乔曼这样飒爽的女子,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至于拖累他。
两相对比,傅安安就只剩一张脸。
还有一副不洁的身子。
再后来,傅师长和傅长卿战死沙场,不仅没有战功,反而背负了汉奸罪名。
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整个少帅府,休妻另娶,是他当时最好的抉择。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和离后,傅安安展露出许多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不仅擅长管理宅院,还精通骑马经商。
可能,开车,射击……她也精通。
想到这里,朱乾川愤怒不已。
傅安安,欺瞒他这么久。
无情在先,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忘恩负义辜负了她。
他腾地站起身,走出贵宾席,急不可耐要去找傅安安诘问清楚。
却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扑了过来。
朱乾川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谁?”他断喝了声。